虞淺接過一堆東西，琢磨著不叫他進來坐坐會不會太沒人情味。

    但程驍南并沒有想要留下的意思，只說讓她關(guān)好門，別連問都不問就開門。

    程驍南走后，虞淺坐在窗邊沙發(fā)里擺弄那個發(fā)光的瓶子。

    瓶子里不知道裝了什么東西，瓶身倒過來時里面的液體會緩慢流動，帶著淡藍色的流光，像手握銀河隅角。

    記得那年冬天，虞淺說帝都市好沒意思，冬天也不見下雪，只有灰蒙蒙的霾意。

    程驍南假裝不經(jīng)意，把羽絨服豁開一個口子，袖口伸出窗外，羽毛隨著凌冽的風胡亂紛飛，真像雪。

    他說，你看，有我在，哪里會沒意思？這不就下雪給你看了？

    虞淺愣著沒說話，他像把手伸過來，勾勾她的小指：“jiejie，真想看雪，周末咱們?nèi)セ﹫?？人造雪也算雪吧？?/br>
    等虞淺反應(yīng)過來，把他伸出窗外的袖口扯回來，蓬松的羽絨服已經(jīng)變成了輕飄飄的兩層布料。

    她是真覺得這弟弟有點敗家。

    但程驍南不以為意，耍賴說，他半個羽絨服都被風吹沒了，不保暖，讓她送他回家。

    他對一個人好，總是那樣熱烈的。

    虞淺把手里的熒光瓶又倒了個方向，看著緩緩流動的熒光。

    不該主動理他，總覺得像是著了他的道兒。

    但最后妥協(xié)一般地拿出手機，給程驍南發(fā)了信息：

    【今晚謝謝?！?/br>
    也是在安了發(fā)送鍵的同時，滿室燈光同時亮起，虞淺被晃得瞇了下眼睛，卻聽見門口傳來一聲手機提示音。

    她皺著眉睜開眼睛，對著房門的方向說：“程驍南？”

    門板上傳來不輕不重的三聲叩門聲，“咚，咚，咚”。

    然后是他摻著笑意的懶洋洋的聲音：“來電了，你休息吧，我走了?！?/br>
    虞淺這一晚上并沒睡好，總夢見出國那天，她坐進機艙里。

    彼得問她：“怎么回事兒啊虞淺，出國有這么不開心么？這臉色，像參加葬禮似的?！?/br>
    也夢見她媽曲莉雯揪著她的耳朵，告訴她：

    不想拍廣告不想當模特，你就去死。

    隔天起床時居然真的有一只耳朵疼，像曲莉雯的魂兒回來過，揪了她的耳朵。

    虞淺摸了摸耳垂，忽然一蹙眉心。

    耳環(huán)丟了一只。

    虞淺的耳環(huán)挺多，有一些大牌合作方送的，也有她自己買的，還有彼得的朋友設(shè)計的。

    她不算一個細心的人，這么多年不知道丟了多少耳環(huán)去。

    但這個是道具，算是借的，丟了比較麻煩。

    一時想不起在哪里弄掉的，虞淺聯(lián)系了酒店這邊的工作人員，想請人幫忙看一下錄像。

    結(jié)果在監(jiān)控室遇見了沈深。

    沈深從那天喝多酒說了不少話之后，后來每次見面都有點躲著虞淺的意思，可能覺得酒后失言，有些窘迫。

    沈深也是酒店股東之一，聽說虞淺有東西掉了，立馬來了精神，和工作人員說：“你們幾個起開，我?guī)退??！?/br>
    虞淺說也不一定是掉在酒店，只是想看看。

    沈深卻很熱心：“沒事兒，看看，萬一是掉酒店了呢，你昨天大概幾點回來的，我調(diào)監(jiān)控給你看。”

    “昨天會議結(jié)束后?！?/br>
    調(diào)監(jiān)控這事兒讓沈深覺得很有成就感。

    那天喝多了說錯話，沈深覺得自己愧對于他南哥，罪惡感深重。

    如果能幫虞淺找到耳環(huán)，也算是將功贖罪吧。

    幸虧酒店的監(jiān)控花了大價錢，非常完善，有自動發(fā)電的ups系統(tǒng)，停電也能完整地保存錄像資料。

    因為停電，夜視模式自動開啟，沈深找到樓層和時間段，一點開就看見虞淺和一個男人并排走在走廊里。

    那男人的身影熟悉到化成灰沈深都能認出來。

    不是他南哥還能是誰？

    但沈深今天沒喝酒，掐著大腿忍住了八卦的心，聲音極穩(wěn)地問：“是這個時候么？”

    “對。”

    錄像時間條慢慢走動，有那么一個瞬間，畫面里的虞淺撩了下頭發(fā)，有個東西一閃，掉落在地上。

    沈深挺激動：“就是這個時候吧？！剛才掉的是不是你耳環(huán)??？”

    他吩咐樓層工作人員去找樓層清理人員打聽，又和虞淺說讓她放心，酒店員工絕對不會私藏東西的。

    虞淺搖頭：“不貴重，只是道具，丟掉的可能性比較大?！?/br>
    等消息時和沈深閑聊幾句，虞淺忽然看向監(jiān)控錄像——

    畫面還在播放，是程驍南拿了熒光棒回來時。

    他獨自一個人走在長廊里，手里拿著東西，沒用手機照明，路過那只貔貅雕像，他似乎被雕像驚嚇到，和人家貔貅打了一架。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是程驍南先動的手。

    他對著無辜的貔貅，連著丟了3、4根熒光棒才罷休。

    沈深知道程驍南怕黑，這事兒還挺有淵源的，但他已經(jīng)說錯過一次話了，不敢亂說。

    只能想辦法幫他南哥強行挽尊，正準備用“貔貅就得丟熒光棒才能靈驗”這種鬼扯的理由，轉(zhuǎn)頭，卻看見虞淺正在笑。

    虞淺的笑意很淡，但也還是彎了唇角。

    沈深忽然就覺得，他什么都不用替他南哥說了。

    作者有話說：

    難難:我不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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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孫月發(fā)信息來問虞淺耳環(huán)有沒有找到時, 虞淺剛從監(jiān)控室出來。

    她給孫月回信息，說耳環(huán)已經(jīng)找到了，是被打掃的工作人員撿到的, 打掃完整個樓層才送到大堂經(jīng)理那里。

    孫月回復(fù)說：

    【我來接你啦，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酒店外面啦！】

    雖然信息里用了兩個歡快的“啦”，虞淺坐進孫月車子里時，還是覺得她這位助理小姑娘，比平時看上去神色更加緊張, 還有點沒睡好的黑眼圈和眼袋。

    但孫月不說, 虞淺也不是個擅長主動詢問的人。

    到公司里，虞淺和孫月遇見了程驍南。

    估計是沈深說了她看到監(jiān)控的事, 程驍南看見虞淺的第一反應(yīng)，是有些不自然地偏頭摸了下鼻尖, 然后才打招呼。

    虞淺和往常一樣不咸不淡地叫了聲“程總”。

    程驍南也不計較她稱呼上的冷淡，笑著說今天天氣不錯, 才扭頭和孫月要一份合同。

    “??？合同, 哦, 我去拿?！?/br>
    孫月去辦公室拿，出來時也心不在焉, 合同書掉在地上。

    程驍南幫忙撿起來，忽然開口：“我們這份單子總價這么便宜？”

    那是一份和安谷團隊的合作書附錄, 之前的場地費用都已經(jīng)結(jié)算過了，但人工和餐食有一些是后來更改的，需要走一份新的合約書和報銷憑證。

    孫月錯把21490填寫成了2149，連大寫寫的都是貳仟壹佰肆拾玖圓。

    算一算, 差了將近2萬塊。

    倒是沒什么大事, 畢竟還沒寄給安谷他們過目。

    程驍南也是隨口一問, 沒想到孫月突然就哭了，眼淚吧嗒吧嗒砸在瓷磚地板上。

    虞淺聽見程驍南“哎”了一聲，然后擰了些眉心，挺糟心也挺無辜地轉(zhuǎn)頭用口型問她——我也沒說什么吧？

    虞淺早看出孫月今天情緒不對，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孫月頭上，拉著她手腕往會議室走，同時對程驍南說：“借你會議室一用?！?/br>
    “用唄。”

    程驍南跟在倆姑娘身后，撇了撇嘴，心說，jiejie對助理可比對他態(tài)度好多了，要不他也“嚶”一下得了，感覺能省不少事兒？

    會議室里開了一扇窗，秋風從窗口吹進來，浮動著虞淺額前的發(fā)絲。

    孫月眼睛通紅哽咽著，坦白自己這兩天是有些魂不守舍。

    新搬來孫月家同一棟樓的鄰居是孫月初中高中六年的同學(xué)，這件事讓她極為不安。

    孫月上學(xué)時是個胖女孩，自己覺得自己長相和性格都很一般，不如班上那些女孩子明艷，也不如班上的女孩們性格開朗。

    甚至很多話題人家聊得正熱鬧，她過去試探著說一句，滿是熱鬧的氛圍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她只能干笑著說，你們聊，我、我去上廁所。

    為了能擁有“朋友”，她每天都在刻意討好同學(xué)們。

    下課幫大家跑腿去買吃的，晚自習前一個人去校門口給大家拿外賣，運動會去報沒人選的鉛球鐵餅......

    即便這樣，仍然得不到大家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