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誰殺了乘客們
再睜開眼,映入小珂眼前的是一片悲慘而可怕的場面:飛機與人的殘骸散落在草地上,火苗在蔓延,那些與她乘坐同一班飛機的乘客有些被燒得焦黑,面目全非了。四周的溫度出奇的高,灼得皮膚都辣辣的疼。眼前的人們,或是以奇怪的姿勢趴在地上;或是被炸被摔成幾大塊,血rou模糊,散落于草地上;或是有的人哪怕斷了一只腿,一只胳膊,也想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尋求活下去的機會。 這是宛如人間煉獄般的情景啊。小珂看著這驚心動魄的景象,不寒而栗。 世界上最偉大的愛,無非是父母的疼愛。在小珂身上,成功地印證了這句話。飛機的爆炸并沒有把mama和小珂沖開,直至此時此刻,mama仍是緊緊地抱著小珂,把她護在懷中。 在mama的護翼下,小珂幾乎未受到半點傷害。 可是,mama卻不一樣。“小珂,mama快支撐不住了,快出去?!眒ama虛弱的聲音,在小珂的頭上響起。 心頭為之一顫,小珂在mama身下為她騰出的狹小空間里,吃力地轉(zhuǎn)過身體。一瞬間,她的瞳孔驀然放大數(shù)倍,只見一個五大三粗漢子的尸體,正趴在mama瘦弱的身上。那男人蒼白如紙的臉正好對上她的眼睛。 “哇嗚……!”倒抽一口涼氣,小珂的心狂亂地跳動起來。她發(fā)現(xiàn)mama的臉色比那死去的漢子好不了多少,臉頰煞白如紙。mama的額頭全都是虛汗,吃力地用手支撐著身體,為她留下一些空間,不至于壓到她。 “mama!mama!”她驚叫出聲。 “小珂,我的女兒?!眱尚星鍦I從mama的兩頰滑落,她虛弱地說著,“小珂,快爬出去,mama快支撐不住了。 “不!”小珂撕心裂肺地叫著,“我要和mama在一起?!?/br> mama無力地搖了搖頭:“小珂,快,mama真的沒有力氣了。你就當mama求你了。” “mama!”小珂哭叫著。 “快!”mama催促道。 望著mama蒼白的臉色,虛弱的模樣,小珂的心里是說不出的疼和難受。她思忖著,她不能哭,她要聽mama的話,先從mama的身下爬出去,再把倒在mama身上的壯漢給推開,mama就能獲救了。想著,她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并焦急地勸慰mama。 “mama,你等著!我馬上把它推開?!?/br> 然而,出來后的她,看到卻不只是一個死去的壯漢壓在mama的身上。mama大腿以下部位,還壓著一塊巨大的廢鐵,準確來說,是飛機的殘骸。飛機殘骸下mama的雙腿,正流淌著殷紅的血水。 這時,小珂才明白,為何mama會如此虛弱,為何mama的臉色會如此的蒼白。她驚叫著:“不!”淚水從她的臉頰亂落,亂她的心智。她發(fā)瘋似地跑到mama身邊,嘴里呢喃著:“mama,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把它們推開。”說著,她吃力地推開倒在mama身上的壯漢尸體。 “沒有的!” mama虛弱得似一陣風就能吹散的話,進入她的耳朵,卻進入不了她的心。 所幸不負她一番幸苦,倒在mama身上的尸體,被小珂猶如拖著癩皮狗般,從mama身上一點點移開。 只是,她看著壓在mama腿上的飛機殘骸,她是感到那般的無力,無阻與絕望。 每次有事,都是mama出手相助。這次,要角色互換一下,由她來幫助mama。生怕mama放棄生存下去的希望,她一邊用身體頂著飛機的殘骸,一邊安撫著mama。 “mama,你別急,我這就救你出來!你等著我?!?/br> 話罷,她更加吃力地推著飛機的殘骸,企圖移動??墒牵皇且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她的力量太微弱了。微弱到,她讓這飛機殘骸動一下的能力都沒有。 忽然,她的視線定格在前方。 飛機墜毀現(xiàn)場附近,一些殘存的幸存者,正慢慢蘇醒過來。大家陸陸續(xù)續(xù)爬起來,滿臉是血,呆若木雞般,似乎仍處在極度的震驚當中。 希翼在小珂的心底里燃起,她激動地朝著他們喊著,揮著手:“你們誰來救救我mama!”她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們。 他們冷漠地看了一眼她,朝她無力地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的愛莫能助,便不再看向她。 “求求你們了!快來救救我mama好不好?” 淚像是決堤的河水不住地流淌著,她望著那幸存者們,祈求著,期待著他們能伸出援手??苫貞模挥袩o聲的冷漠。 他們?yōu)槭裁床豢蠋退兀繜o論她怎么呼救,終究誰也沒站出來。 這些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全身是血。他們走路時搖搖晃晃,自身都難保,又怎么去救他人呢? 恐懼與絕望像是一根藤蔓,緊緊地纏住小珂,讓她動彈不得。她像是只在外流浪,孤獨無助且受傷的貓,無力地倒在地上,失聲痛哭。 她沒有力氣了,無法幫助mama了。 “小珂,小珂!”mama一聲聲親切地叫喚著她的名字,吃力地伸出手,拉住她的手,溫柔地說,“小珂,快去找人求救。” “mama!”她盡力地止住哭泣,淚眼婆娑地看著mama,“mama,我不要離開你,這輩子都不要?!?/br> 她向mama身邊挪了過去,用力地抱緊mama,似乎只要一松手,mama就會從她手邊逃走。她的嘴里呢喃著。 “mama,你不要有事好不好?”她的聲音讓人聽得無盡的心碎與心疼,“我以后再也不嫌棄你煩。以后我什么都聽你的。我好好地上課,好好地去聽補習班,再也不挑食。以后都不搗亂,什么都聽你的。我只要你不要有事。哪怕你罵我,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我也不還嘴。以后你要不順就打我,哪怕打得皮開rou綻,傷筋動骨,我都不吭一聲,都不怪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在我身邊。好不好,mama???mama,我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所以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淚水再一次奔涌而出,從她的臉頰落下來。 那句“愛你”勝過千言萬語,mama的嘴角劃開一個欣慰的笑,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撫摸著女兒的小腦袋,聲音十分輕柔虛弱。 “小珂,聽mama說。你快去找人求救。不止是救我,也是救大家?。 ?/br> 找人求救,也就意味著要暫時離開mama。小珂心中絕對有一千一萬個不愿意。眼前對她來說,能和mama多呆一分一秒也是那么的彌足珍貴。 可是,當小珂對上mama哀求的目光,她做不到無動于衷。 “好吧!”小珂猶豫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粗鴐ama,她有太多的不舍,心疼還有害怕,“可是,mama你怎么辦呢?” “mama哪兒也不去,就在這里等你回來救mama,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看爸爸好嗎?”mama溫柔一笑,問著她。 無法拒絕,她不忍心也不能拒絕。mama說得對,只有她去找其他人,mama才能獲救,其他人才能獲救。等著一切過去了,她就能和mama一起去見爸爸了。 “好的!”她狠下決心,緊緊地拉住了mama的手,是懇切,是叮囑,是要求,更是希望,“mama,你一定要等我,一定?!?/br> 說罷,她快速站來,不敢多看mama一眼,不敢再和mama多說一句話,怕自己放不下mama,轉(zhuǎn)身就要跑。 “汪,汪……” 一聲聲犬吠,喚住了她欲走的步伐。 側(cè)過頭,她看向聲音的來源,是一個摔得有些變形的鐵籠子。鐵籠子里關著一只金毛犬,它正是她的寵物,乖乖。 瞬間,她的眼里溢滿了驚喜,快速地朝著乖乖跑過去。蹲在鐵籠邊上,她一邊激動地說著:“乖乖,原來是你啊,你沒事實在太好了?!彼龑ふ抑蜷_鐵籠子的方法。 所幸,鐵籠雖有些變形,但是打開鐵籠子的門,沒有收到多大的影響。只不過,平日里是輕松的扳動一下即可,現(xiàn)在卻需要多費些力氣。 看著乖乖完好無缺地站在她的面前,小珂激動極了。不過她沒忘記重要的事情,長長呼出一口氣,她對著乖乖說。 “乖乖,我們?nèi)フ胰藖砭却蠹?!?/br> “汪汪!”乖乖用它的語言仿佛在點頭說:好! 話罷,她便帶著乖乖走進了樹林里。 然而,找人絕非易事。小珂跑進森林一段路后,突然停下腳步,環(huán)視四周,這里看不到一個人影,也看不到有人在這里生活,出沒的痕跡。這里只有一片死寂,靜得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 一時間,她不禁覺得后背一陣的發(fā)涼,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有些猶豫了,是繼續(xù)在這陌生的森林里亂闖,還是回去找mama。 她還未下定決心,便發(fā)覺自己迷路了。 眼下,似乎別無選擇了。她附在乖乖的耳邊輕聲說道:“乖乖,你能幫我找到路嗎?” 人們都說狗通人性,確實不假。 只見,乖乖有模有樣地在地上嗅了嗅,便跑了起來。于是,在這寂靜的森林里,出現(xiàn)一只狗在前面跑,一個小女孩在后面追的情景。 不出小珂所望,她和乖乖跑出一段距離,便聽到若有若無的海浪聲。她們越向前,聽到的聲音越是清晰,也越來越大。 蔚藍的天空,潔白的云朵,碧藍的大海,偶爾還有幾只海鷗掠過海面。這海邊是風景如畫啊。小珂卻無心欣賞,她的目光在海面上急切地搜尋著,卻看不到半只船只的蹤跡。她側(cè)過腦袋,向兩側(cè)看去,只有金色的沙灘,海浪一遍遍地拍打在沙灘上。她身后,只有茂密的森林,似乎只要人一走進去,便會迷失其中。 海上既無船只經(jīng)過,島上看不到半點人煙的氣息。不用多想,小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們?nèi)纭遏敒I遜流記》中的魯賓遜般,流落到了一個無人的小島上。 現(xiàn)在,無法找到求救的人。也就是說,mama可能會……“哦,不!”小珂驚叫出聲,這太可怕了。她對著身邊的乖乖說了聲回去,“快,我們回去!” 樹林里再次出現(xiàn),一人一狗狂奔的畫面。 然后,就在她們穿梭于森林的途中,猛地——“砰!” 一聲刺耳的槍響劃破長空。小珂猛地停下腳步,她抬起頭,只見森林中群鳥撲翅而飛,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給嚇得四散。緊接著,又是多聲槍響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來。 “快!乖乖!快!”小珂擔憂mama的安危,不顧一切地往回跑。 很快,小珂在乖乖的帶領下回到了剛才的失事地點。然而,映入她眼簾的只有死一般的靜寂,方才出現(xiàn)的槍聲停息了。現(xiàn)場沒有一點兒聲音,連幸存者活動的身影也消失了。這是怎么回事呢?小珂困惑地走過去時,忽然被一具尸體給絆倒了。她爬起來一看,竟發(fā)現(xiàn)尸體的額頭上多了一個子彈眼。這是之前一個幸存的男人,她見過他的。 是誰殺了他? 一路走過去,小珂發(fā)現(xiàn)一些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身上布滿彈孔。他們死了,mama呢? 她發(fā)瘋地跑到mama身邊,mama似乎逃過了一劫。只是,她的臉色更加的蒼白,更加的虛弱了。還未等她開口,mama卻先開口了。 “小珂,mama是愛你和爸爸,你答應mama一定要活下去?!彼f著,淚悄然落下。忽然,她用力一推小珂,“快,快跑!這島上有惡魔!” “什么?”小珂一臉茫然。 “快,快走啊,這島上有惡魔!”她催促著,她再次朝小珂伸手,想把小珂推開,“一定要活下去,快跑!” “那mama呢?”小珂反應過來?!安恍校乙獛ama一起走!” 就在這時,遠處的樹林里忽然傳來嘰嘰咕咕的談話聲,是人類嗎?小珂抬起頭,看見那邊的樹林里閃爍著隱隱若現(xiàn)的影子??墒?,還沒等她張嘴呼救,mama卻喊道:“別喊!它們是惡魔!” 啊?!惡魔?那是什么樣子的呢? 只見,樹林里的黑影開始朝這邊走過來,像是去而復返。大概它們聽到了小珂引起的動靜。 mama著急了?!靶$?,快走!” “不。我要帶mama一起走?!?/br> 無論如何,小珂都不愿意放棄mama的。 “別管我!算mama求你了!快走?。 眒ama的言語里,是哀求,含著淚的哀求。 mama哭了,小珂也跟著哭了。她只想和mama在一起,不分開。mama不是和她說好的,要和她一起回去找爸爸嗎?對,她不能拋下mama,又朝mama靠了過去。mama卻再次推開她,央求夾雜著命令與威脅。 “小珂,快走??!你要留在這里,mama馬上自盡!” “不,mama我不想和你分開?!彼f著想再次靠近mama,mama手里不知道何時,多處了一小塊鐵片鋒利無比。mama拿著它,對準了自己的手腕。 “好,mama!我這就走!”說著,她假裝要走,偷偷地觀察著mama,想要搶走。奈何mama早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mama直接將鐵片鋒利的部分對準了動脈。她無計可施,只有聽mama的話。 看著女兒漸漸離去的背影,mama有些欣慰了。她自言自語地呢喃著:“小珂,要活下去??!mama,只能幫你這最后一次了。”說罷,她的腦袋重重地垂了下來,兩手一攤。 她睡著了,永遠地睡著了。 她的背部早已中了一槍,只是小珂沒看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