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瑤瑤之?前還覺得言昳是在?胡說——梁栩怎么會要殺韶星津呢？他?們不過因為她的事爭執(zhí)過幾句罷了。

    但現(xiàn)在?她后怕起來：言昳說的話沒有一?句不應(yīng)驗的。

    幾個梁栩身邊的將士要將她帶走，白瑤瑤害怕起來，她想要掙扎，梁栩看她快哭出來的模樣，半蹲下來笑?了笑?，似乎本來想將手放在?她后頸上，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子?一?僵，臉色難看起來。

    他?悻悻放下了手，道：“回去吧。你若不乖，我現(xiàn)在?就?殺了他??！?/br>
    白瑤瑤咬著嘴唇，她被圍在?一?眾身量高大的將士中?，連個反對的聲音仿佛也發(fā)不出了。

    梁栩還是笑?，用手背蹭了一?下臉頰上的擦傷，道：“你這樣關(guān)心他?嗎？”

    白瑤瑤感覺腿在?哆嗦：“我……”

    梁栩彎下腰，緩緩伸手向白瑤瑤的側(cè)臉，而后將她耳邊耳墜緩緩摘下：“你既然心里只想著他?會不會死，絲毫沒想過這些天我都經(jīng)歷過什么，你也不該戴著我給你的東西了?！?/br>
    白瑤瑤有些惶恐的睜大眼?睛看他?。

    梁栩一?邊摘下耳墜，一?邊冷冷望著她，也很滿意她的反應(yīng)。

    白瑤瑤似有恐懼與?委屈，眼?睛泛紅，輕聲道：“……我不想要你殺人?！?/br>
    梁栩手頓了一?下，眼?眸中?似有幾分觸動，半晌卻還是扯了扯嘴角，道：“可我不但曾經(jīng)殺過人，未來也要坐的是殺人不犯法的位置?！?/br>
    幾個將士拽住身上纏著繃帶的韶星津，連帶著小床上的床單一?起，將他?裹住，打算扛出去，卻聽到韶星津啞著嗓子?，呢喃道：“那女孩、誰……不許走……不可以！”

    梁栩眉頭一?跳。

    是說誰？

    說白瑤瑤嗎？

    呵。他?韶星津自身難保，倒是還惦記著別人。

    此刻，言昳坐在?小屋內(nèi)，也看到了白瑤瑤耳垂上的耳墜不在?了。

    但不是被暴力扯掉的，而是被摘下來的。

    言昳猜到是梁栩摘的。

    他?很會搞這種給予與?收回的套路，用這招把很多女孩玩弄在?股掌之?中?，有時?候他?給予與?收回的東西不會很貴重，但他?一?定要給它賦予特殊的意義，甚至還會故意冷落表示收回了自己的“愛與?關(guān)心”。白瑤瑤九歲就?要吃他?這些招，她能斗得過就?怪了，眼?看著白瑤瑤一?直情緒低沉，估計也是因為梁栩。

    言昳想說幾句，又覺得算了。

    言昳轉(zhuǎn)臉看白瑤瑤：“衡王殿下沒問到我嗎？”

    白瑤瑤搖頭：“我想說呢，我還擔(dān)心二jiejie跑到哪里去了，可小五哥……衡王只擔(dān)心星津哥哥，我沒機(jī)會說?！?/br>
    言昳：……那真是太好了。

    白瑤瑤：“只是星津哥哥很可憐，我看他?一?直暈糊涂似的伸著手，到處亂抓，叫嚷著，‘別拿走、別拿走我的東西，求求你’。”

    言昳垂下眼?睛：“失血太多，暈的有了錯覺吧?！?/br>
    言涿華轉(zhuǎn)頭問寶膺：“你爹呢？”

    寶膺吃力的笑?了笑?：“跟衡王殿下在?一?塊呢。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br>
    雁菱大概明白，眼?前陌生的小男孩是世子?，他?娘被皇帝抓起來了，她安慰道：“別怕，皇帝是你親外公呢，不是都說天底下皇帝最?疼愛的就?是你娘嗎！”

    寶膺家中?有了這樣大的變故，他?顯然無法簡單的受到安慰，只點點頭。

    言昳道：“衡王抓到了韶星津，跟韶驊談判有了點籌碼。而且你娘也不可能完全沒底牌。這是一?場緩慢的博弈，就?像下慢棋一?樣，你娘會贏的?！?/br>
    寶膺抬起眼?看向言昳，他?對言昳當(dāng)?然信賴多幾分，道：“真的？”

    言涿華也豎著耳朵聽，把目光撇向言昳。

    言昳點頭：“真的，你娘背后也有很多人支持。只是時?間可能要久一?點，所?以你也不能慌。”

    從博弈上來說，熹慶公主確實有籌碼，而且她跟軍派關(guān)系更親近一?些。這姐弟倆如果上位，會做出更符合大明富商、軍派的新?政策，所?以背地里有很多朝野外人物的支持。

    但她此刻被抓進(jìn)宮中?，皇帝真要是臨終前要發(fā)個瘋，她也可能籌劃再?多也沒用。

    言昳也不敢打包票。

    言涿華托著腮幫子?：“真要亂了。明日肯定沒法上學(xué)了，我倒是……不希望休假了。書院里多好，我敢罵衡王殿下；韶小爺可以為同班補(bǔ)習(xí)課業(yè)，好像就?沒這些紛爭。唉，我現(xiàn)在?倒恨不得希望今天都是做夢，明兒就?能去上課了?！?/br>
    言昳猜這二傻子?不是真的想上學(xué)，而是希望今天這些事兒沒發(fā)生。本來他?們言家就?是來路過拜會一?下白家。這節(jié)骨眼?發(fā)生大事，言家不但要留宿、要共安危，言實還要跟白旭憲的老哥們似的“促膝夜談”，外人說不定以為言家和白家親密的祖上都有親戚呢！

    但言家也真的不能去跟韶驊一?派交好。他?們言家是新?式軍人，師從天津衛(wèi)軍校，走的是艦船槍|炮那一?類。但韶閣老那一?系文官卻連年?指責(zé)水師、新?軍校與?武備太燒錢，國庫空虛，賬目不好看，大明上下像是都在?被軍隊吸血等等。言實將軍早些年?就?在?朝堂上和韶驊爆發(fā)過沖突，壓根利益上就?不是一?幫人。

    真要是沒法保持中?立，不得不偏向，那也只能往重視軍備、鼓勵建設(shè)軍工廠的梁栩姐弟倆這邊靠。

    但現(xiàn)在?剛剛一?靠，當(dāng)?紅的姐弟二人便落入劣勢。

    二傻子?都知道在?心里哀嘆一?口氣：這年?頭站隊太難了。

    看著言雁菱犯困的前后打擺子?，正靠在?言昳胳膊上，昏昏欲睡，言涿華無奈的笑?：他?這個meimei呢，比言昳還大一?歲，就?跟只知道吃、睡和玩的笨蛋似的，再?看看旁邊的言昳——

    言昳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臉轉(zhuǎn)過來，道：“睡吧，別多想了。今夜可能會出事，但也不能咱們就?這么聊一?夜啊。”

    山光遠(yuǎn)聽著屋里窸窸窣窣的聲音，寶膺和言涿華走了，幾個女孩簡單聊了幾句天，便都躺下了，一?切重歸于安靜。

    金陵今夜也極為安靜。

    山光遠(yuǎn)沒挪動，就?靠著廊柱站著，他?心里有很多事要慢慢消化，慢慢感觸。他?以前也這樣，白日經(jīng)歷的事他?總是反應(yīng)不過來，或者是當(dāng)?下無感，只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段段的品，才明白個中?滋味。

    只是山光遠(yuǎn)也想，如果他?們二人都重生了，山光遠(yuǎn)仿佛感覺到某種冥冥注定。

    注定他?必須像這次一?樣，早做規(guī)劃，改變格局。

    既然如此，山光遠(yuǎn)想冒個險。

    他?琢磨著，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卻忽然聽到屋內(nèi)一?陣窸窣，似乎響起點火的聲音，他?轉(zhuǎn)頭，就?看到窗子?里一?點微弱的火光亮起來，點燈人將煤油燈輕手輕腳的放在?靠近窗子?的小桌上，將火光調(diào)到最?小，而后坐在?了桌邊。

    那人嘆了口氣。

    是言昳。

    他?從凹凸不平的玻璃窗子?看她，她似乎托腮，望著外頭的月光。

    山光遠(yuǎn)沒能忍住，他?伸手打開了半截窗子?。

    言昳嚇了一?跳，她穿著單衣單褲，抱著腿坐在?凳子?上，兩只光著的腳.交疊在?一?起，泛粉的腳趾蜷起來。真是什么上學(xué)、賺錢都不能影響她臭美，她腳趾尖上也有著丹蔻紅色。

    言昳瞪大眼?睛看他?，虛著嗓子?急道：“你要嚇?biāo)牢覇?！干嘛呀，不許我睡不著嗎？”

    她摸了摸從褲腿中?露出的腳腕，看了山光遠(yuǎn)一?眼?，看他?沒有要走的樣子?，就?直接悄聲使喚他?：“幫我磨點墨。我寫點東西?！?/br>
    山光遠(yuǎn)：“信？”

    言昳搖頭：“算賬?！?/br>
    屋里沒有她慣用的硬筆，言昳只拿了個狼毫小筆，也不管字體，就?提腕寫下大串的數(shù)字。她不用算盤，左手捏了捏，就?跟算命似的，嘴唇翕動，便像是算出了很復(fù)雜的數(shù)額。

    山光遠(yuǎn)不太知道她在?算什么，但窗子?這么開著，看她垂頭算術(shù)也很有意思。

    言昳兩只腳依舊蜷在?椅子?上，抱在?懷里，她忽然沒頭沒腦的道：“阿遠(yuǎn)?！?/br>
    山光遠(yuǎn)：“……？”叫他?干嘛？

    山光遠(yuǎn)看著她，她也沒有要使喚他?或者抬頭看他?的意思，只是寫了幾行數(shù)字，又小聲道：“阿遠(yuǎn)！”

    山光遠(yuǎn)手撐著窗臺：“嗯？”

    言昳垂眼?看著紙面，睫毛濃長，唇角卻勾起來了，似乎聽到他?回應(yīng)，就?很滿意。

    山光遠(yuǎn)捏著窗框的手指緊了緊。

    她聲音又慢下來：“哎呀，就?叫你一?下而已?！?/br>
    山光遠(yuǎn)不知為何?，心像是夜月下吹皺的池水，鼻間悶聲道：“唔?！?/br>
    言昳笑?著，托腮看天，沒頭沒腦道：“我喜歡夏天。我喜歡月亮。我也開始喜歡小時?候了?！?/br>
    但她又垂下眼?睛去，露出甜蜜的笑?意：“但我更喜歡勝券在?握的感覺?！?/br>
    作者有話要說：　　言昳笑著，托腮看天，沒頭沒腦道：“我喜歡夏天。我喜歡月亮。我也開始喜歡小時候了?！?/br>
    山光遠(yuǎn)心里有點甜：也喜歡他是嗎？

    言昳笑：“但我更喜歡牛逼哄哄的我自己?！?/br>
    山光遠(yuǎn)頓了頓，卻還是笑了：“……我也?！?/br>
    言昳：“？”

    第38章 .錦鯉

    果?然, 休沐雖然結(jié)束了，但上?林書?院停課了。

    不用書?院通知?，出身金陵的眾多學(xué)子們也都紛紛固守家中?, 暫時不會去上?學(xué)了。

    這場sao動, 造成了不小的混亂。最起碼有四五百家店鋪遭到焚燒，被牽連的民居也有一兩?百家, 直接因縱火、槍擊與馬匹踩踏而死亡的百姓, 近三十人, 受傷者數(shù)百人。但由于?發(fā)生暴.亂的是金陵最繁華的街巷之一, 經(jīng)濟(jì)上?的損失就更?難以估量了。

    事件本身并不大。

    但被刺殺的閣老, 被囚禁的公主, 才是金陵上?空陰云的原因。

    這還只是老百姓都知?道的消息。

    有些門路廣，地?位高的貴人們, 更?是也依稀知?道了：韶家和梁栩姐弟徹底撕破臉了。

    很快，就有一些報紙刊登了消息, 將夜晚的暴.動直指衡王及熹慶公主，甚至證據(jù)鑿鑿的說, 昨夜的暴亂是梁栩其朋黨追殺韶閣老造成的。

    有報紙的時代, 就有了各種吸引目光, 引導(dǎo)輿論的方式。這年頭還很少有相機(jī)，報紙上?就讓畫家繪了一張華裝盛服出行的姐弟二人，那?大明知?名的美人姐弟，被畫的面目跋扈可憎，以夸張的比例占據(jù)街道，將馬鞭揮向道路上?的酒樓建筑，百姓們抱頭在倒塌的建筑下四散而逃。

    旁邊甚至還有一些采訪受害者的小稿，短短半個巴掌大, 似乎是某某不具名的店鋪老板，在哭訴自己孩子如何慘死，自己剛盤的店鋪全毀了之類的。

    這輿論導(dǎo)向，真是不給?熹慶公主留空間?啊。

    但也有幾?家報紙并沒有刊登這些消息，頭版是寧波艦隊在炮臺換新后首次試航。

    言昳坐在李月緹屋里，把這幾?份報紙攤開在她們練字的大桌子上?攤開看。她不把李月緹當(dāng)?外人，就靠著桌子，咬著指尖思?考。

    很明顯，連報紙背后都有著派系之分。

    至少說，那?些沒有刊登暴'動與熹慶公主有關(guān)的報紙，是堅決的熹慶公主派。言昳以后要cao縱對熹慶公主不利的輿論，就要避開這幾?家。

    而這幾?家報紙扉頁幾?乎雷同的刊登了沒有多少百姓關(guān)心的寧波艦隊的消息——那?說明言昳之前琢磨的事兒被證實?了。

    韶驊奉皇命南下拉攏寧波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