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變奏的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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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是盛驊做自己的導(dǎo)師,琥珀的反應(yīng)比盛驊直接多了:“我覺得他不合適。” 書記一副好商量的樣子:“哪方面不合適?” 琥珀直截了當(dāng)?shù)鼗氐溃骸叭绻覜]了解錯的話,盛驊教授的領(lǐng)域是鋼琴,而我是小提琴?!?/br> 書記坐在琥珀對面的沙發(fā)上,打量了琥珀兩眼,意味深長地一笑:“琥珀小姐如果想進修小提琴,有必要來華音嗎?” 琥珀被一噎,別開視線。這位書記明明很親切,她卻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那、那也不代表我就想進修鋼琴。我可以選擇旁聽一些別的教授的課。” “可以啊,這個‘別的’,你有具體名單嗎?” 琥珀語塞,支支吾吾道:“我還沒去了解?!?/br> 書記開懷大笑:“你不了解別人,卻對盛驊教授很是了解,可見他給你的印象深刻。這樣吧,你想旁聽別的教授的課,就讓盛驊給你些建議。你想接受盛驊的指導(dǎo),就聽他的安排。盛驊可是我們?nèi)A音最優(yōu)秀的教授之一呦!” 書記的尾音拖得長長的,似是話語未盡。琥珀猜測那未盡的內(nèi)容大概就是“你該感到榮幸”這一類的。她在心里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真不知這榮幸從何而來。她是琥珀,盛驊是誰? 書記像是看穿了她的不屑,站起身,背著手走到辦公桌后,敲了敲桌面,說道:“我是個軍人,對音樂一竅不通,但我想天下的很多事物之間都是相通的。在很多年前,科技很不發(fā)達,我們作戰(zhàn)前偵察情況,最大的視野范圍靠的就是一架望遠鏡。當(dāng)時我們所看到的就是全部嗎?不,我們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同樣的道理,我們看人,看到的只是他們想讓我們看到的那一部分,我們看不到的,才是真正的他們。你不想好好地看看盛驊?” 琥珀無語了,書記這是在慫恿她嗎?好像她要是不想的話,將是人生極大的遺憾。 她承認,她是有一點想。 書記瞇了瞇眼睛,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當(dāng)然,如果你真的不想接受別人的指導(dǎo)或幫助,我們也不勉強?!?/br> ?。∷皇沁@個意思。在這陌生的國度,一個人住,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她曾對米婭說,這些她都可以學(xué),不會比拉小提琴難。她錯了,有很多事,沒有別人的幫助,是學(xué)不會的。 昨天晚上的艱辛就別提了,要倒時差,又要整理行李。保潔工只是粗略地打掃了下,她有輕微的潔癖,覺得不徹底清掃下就沒辦法入往。以前有米婭,現(xiàn)在只能自己親自動手。結(jié)果……想著亂糟糟的屋子,想著自己沒人帶路都有可能回不了外教樓的方向感,想著為什么要來華音……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可是為什么她要接受的偏偏是盛驊的幫助呢?他哪有那樣的好心、耐心、細心,不能換個人嗎? “盛驊教授是很好……” 書記就像遇到了知音般激動不已:“你也看出來啦!盛驊不僅專業(yè)出眾,生活能力也非常不錯。哎呀,他做的炸蝦餅可是一絕,把蝦仁和豆角燉成的guntang湯汁澆在炸面餅上的時候,面餅發(fā)出‘嘶嘶’的聲音,焦香的氣味頓時在空氣中蔓延,甭提……盛驊來了。” 盛驊剛從洗手間出來,一只腳在門外一只腳在門內(nèi)。他用雪白綿軟的手帕一根接一根地擦干了手指后,將手帕疊好放進褲袋,朝書記淡定地點了下頭,又看了眼琥珀,走了進來。 “應(yīng)該不用我介紹了吧?從今天起,你就擔(dān)任琥珀在華音進修期間的導(dǎo)師。以后,兩人好好相處,團結(jié)友愛,共攀音樂高峰?!睍浝讌栵L(fēng)行地一揮手。 盛驊差一點以為看到了正在主持婚禮的神父,目光微微一動,沒有出聲,他有意把發(fā)言權(quán)留給琥珀。琥珀傻眼了,她還沒決定好不好? “還有什么事?”書記端起他那特大號的保溫杯,“沒有的話,盛驊帶琥珀小姐熟悉下咱們?nèi)A音的環(huán)境?!?/br> 琥珀郁悶地跟著盛驊走出來。 盛驊在心中冷笑,真是天真,一個扛過槍、在國外執(zhí)行過維和任務(wù)的人,你和他斗,有贏的機會嗎? 電梯一直停在頂樓,貌似還要等一會兒。擦洗得锃亮的門上映著兩個人的身影,一左一右,中間可以再塞一個人。盛驊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琥珀,他想耐著性子告訴她,他也是極不情愿的,可是反抗不了,那就和平共處。所謂導(dǎo)師,不是要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的。但看她那一臉像被誰褻瀆了,屈辱得不行的神情,已經(jīng)到唇邊的話,又一點一點咽了回去。 盛驊提醒自己:不要以為她是女生、她年紀小、她只身在外,就對她處處寬容、大度,要記住,她的名字叫琥珀。 電梯終于下來了,里面有人,正是學(xué)生剛拿了獎,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恨不得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宋書寧。 雖然宋書寧和盛驊號稱是華音的兩張王牌,但是兩個人的教學(xué)理念其實是相悖的。宋書寧認為教學(xué)應(yīng)以獨奏為主,實現(xiàn)尖端教育,讓學(xué)生多參賽,多拿獎,這樣獲獎?wù)呖梢詾閷W(xué)校增光,增加學(xué)校的知名度。盛驊卻不贊同,他覺得這種教育方式太急功近利,中國的古典音樂本來就比西方起步晚,想要被大眾接受,就不能太個性化。因為大多數(shù)學(xué)生是不可能成為獨奏家的,學(xué)校應(yīng)該重視合奏,培養(yǎng)學(xué)生的合作能力,增加演奏的多種形式,讓每個學(xué)生都有演出的機會。 宋書寧心里暗暗嘲諷盛驊沒出息,人只有怕輸才不敢參賽,哪個享譽世界的演奏家不是參賽后拿獎,然后閃亮進入職業(yè)演奏家的行列的?可是盛驊在音樂界的地位比宋書寧高,且又是做評委、又是修訂樂譜的,國內(nèi)有什么重要的大型活動也只找盛驊。說到華音,很多人只知盛驊,不知他宋書寧。這一次終于讓他揚眉吐氣了一回。你盛驊指點的學(xué)生多了去,哪一個拿過獎?當(dāng)然,這句話他不會直接和盛驊說的,真正的高手不會逞一時口舌之快,而是用實力讓對手臣服。 “盛教授又被書記召見了?”宋書寧主動打招呼,嘴角噙著的一絲笑還沒來得及蕩漾開來,一看到走在盛驊身后的琥珀,便沒了。原來傳言是真的,宋書寧剛剛還飛揚的心情忽地一沉,暗暗腹誹:書記那個大老粗,他不會以為鋼琴是琴、小提琴也是琴,兩者就是一家子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才是琥珀的最佳導(dǎo)師人選。真是亂彈琴!這個盛驊本事沒有,運氣倒不錯。 “琥珀小姐嗎?你好,我是弦樂系教授宋書寧。”他撫了撫頭發(fā),做出一派風(fēng)度翩翩的姿態(tài)。 琥珀心情正不好,自然也沒心情去成全別人的好心情。她敷衍地看了眼宋書寧,淡漠地“哦”了一聲后,便看著電梯門,不再說話。 宋書寧以為自己介紹得不夠清晰,忙補充道:“好巧,我也是專攻小提琴的,日后有機會……” “沒機會?!辩昝鏌o表情道。 宋書寧張口結(jié)舌,一時間臉上有些掛不住,他訕訕地笑了兩聲:“盛教授真是的,也不給你時間調(diào)整下時差什么的,這一上來就來真格的,太忙了是吧?” 琥珀沒有應(yīng)聲。 盛驊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彎了下。這位宋大教授,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不知琥珀現(xiàn)在正煩這事嗎! 宋書寧抬手拭了拭額頭根本沒有的汗,看向電梯上方的數(shù)字,今天這電梯怎么這么慢!他本來是要到一樓的,可電梯剛下到六樓,他就趁著有人進電梯,假裝自己要去六樓辦事,匆匆出去了。電梯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如果再待在電梯里,他懷疑自己會窒息而死。這女神的脾氣可真不一般,幸好不是自己來做她的導(dǎo)師,看來盛驊那小子以后有得受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剛剛還在嫉妒盛驊的好運。 琥珀不知道盛驊要把自己帶去哪兒。出了電梯,他們好像是進了幢教學(xué)樓,里面有學(xué)生進進出出,有她熟悉的、不熟悉的樂器聲傳出來。她看到有兩個女生坐在窗臺邊,手里拿了個圓圓的樂器在那兒彈撥,音色沒有豎琴那么厚重,比豎琴清脆。這應(yīng)該是中國的民族樂器,不知是叫琵琶,還是叫阮。那曲子是她沒有聽過的,韻味悠長,像月光在樹枝間蕩漾。 華音的幾幢教學(xué)樓圍成了一個“回”字形,每一層都有過道相通,中間是花圃。上了兩層樓后,琥珀就開始頭暈了。盛驊走得很快,她怕走丟,不得不小跑著跟在他后面。又是上樓,又是長長的過道,她捂著胸口,心頭的怒火抑制不住地想要往外蔓延。她惱恨地瞪著盛驊的后背,恨不得用目光戳出兩個洞來。一定是她剛才質(zhì)疑他,被他聽到了,他才用這樣的方式報復(fù)她。真是……誰在拉琴?是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這首曲子是巴赫寫給鍵盤演奏用的,很多鋼琴家都演奏過,到了鋼琴怪才古爾德那里,這首曲子達到了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高度。后來,為了致敬古爾德,這首曲子被改編成了弦樂作品。琥珀曾拉過,很細膩溫柔,表現(xiàn)力也更為生動飽滿,有些變奏比在鋼琴上呈現(xiàn)出的效果更為突出,可能這和小提琴悠揚的音色有關(guān)。 教室的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門開了,琴聲倏地一停。琥珀認出拉琴的是那個黃毛,叫什么來著,沙楠? 這是一間琴房,落地的大玻璃窗,光線非常明亮。墻壁做過隔音處理,寬敞的空間里放著幾把椅子,幾個譜架,角落里有兩張桌子,旁邊有把大提琴,還有一些簡陋的錄音設(shè)備。 “秦笠和季穎中呢?”盛驊掃了一圈,問道。 沙楠放下琴,站了起來,朝兩邊椅子望了望:“季穎中去洗手間了,秦笠有點事剛走?!比缓?,他眼睛亮亮地朝琥珀揮了揮琴弓。 盛驊皺著眉,指了指身后的琥珀,交代道:“以后,她也是你們中的一員。待會兒,你帶她參觀下華音?!?/br> “???”沙楠飛快地眨著眼睛,他沒聽錯吧? “還有,告訴她超市和食堂怎么走,再給我拿一份徐教授的課表。”盛驊頗具嚴師風(fēng)范,布置完,從口袋里掏出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繃著臉走了出去。 他就這樣指導(dǎo)她?琥珀就知道,盛驊不會那么好心的。 沙楠卻像中了幾百萬大獎似的,“嗷”地叫了一聲,又是抖肩,又是抖胸,又是抖臀,再凌空一躍,跳到琥珀面前,深情地表白道:“教授你……在我眼里,就像上帝一樣,我怎么能和你做伙伴呢?太、太高攀了!” 琥珀嚇得身子直往后仰:“我們不是伙伴?!?/br> “對,不是伙伴,是隊友!以后,我們可以一塊兒練琴,一塊兒k歌,一塊兒打牌,一塊兒吃飯,一塊兒去洗手間……哦,洗手間不能一塊兒去。教授,你真的沒有男朋友嗎?你的實際年齡是幾歲?你的十周年音樂會會請誰做鋼伴?是許維哲嗎?” 琥珀一步步后退,直到退無可退,她舉手投降:“你問題太多,我以后慢慢回答。你能先介紹下你們這個樂隊嗎?” 沙楠把右手背在身后,優(yōu)雅地一彎腰:“非常愿意為你效勞,教授。我們?nèi)齻€可是華音唯一的一支室內(nèi)樂樂隊,由盛驊親自指導(dǎo)。我是小提琴,季穎中是大提琴,秦笠是中提琴。我們的演奏水準可是很高的……怎么了,你不相信?” 琥珀皺起眉頭:“剛才是你在拉琴?” 沙楠瞪著眼問:“嗯,怎么樣?” “今天是你第一次拉這一首?” “不是啊,我練了一周?!?/br> 琥珀犀利地點評道:“我覺得你不適合三重奏,你的音準一般,抓不住節(jié)拍,錯音很多,還會自作主張地變調(diào),這讓別人怎么配合你?” 沙楠張大嘴巴:“你聽一次就聽出來了?” “這是一個小提琴家的基本素養(yǎng),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毕炔徽勂渌麅晌坏那偌既绾?,只從一個沙楠來看,這個三重奏別說是去音樂廳演奏了,就連在巴黎街頭都會被路人嫌棄。 沙楠的承受能力很強,并沒有因為琥珀的點評而氣惱,他謙虛道:“教授你能給我示范一下嗎?” 琥珀回給他一個疑惑的表情,讓她這個世界頂級的小提琴家給他示范,可能嗎? 沙楠巴巴地看著她,她倨傲道:“你可以去聽我的錄音,那樣,可以多聽幾次。但你不能借鑒,因為我是獨奏。” “那教授,你怎么沒有與人合奏過呢?有很多演奏家,偶爾也下海玩票,和別人合作一把,挺過癮的!” “我不喜歡遷就別人。” “教授,你好酷?!鄙抽p手托著下巴,眨著花癡眼道。 盛驊剛接完電話,準備進屋再交代幾句,聽到這樣的對話不由得腳步一停,眼神深沉得像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的子夜。不遷就別人?她就能確定別人配合不了她嗎?真是自戀!他站了會兒,看著沙楠又是賣萌,又是嬉鬧地逗著琥珀,覺得自己還是走吧,再待下去,他擔(dān)心自己控制不住音量。 走了兩步,他回了下頭。他想問沙楠,秦笠最近在忙些什么,好像有一陣子沒遇著他了。算了,還是下次再問。 沙楠是個乖學(xué)生,很盡職地問琥珀想先參觀哪兒。大學(xué)的教學(xué)樓都差不多,華音有特色的建筑是音樂廳、圖書館、音樂博物館,最美麗的地方是琴園,大家最愛去的是食堂。琥珀沉吟了下,問鋼琴系在哪一邊。 不知道華音是怎么設(shè)計的,鋼琴系不在這個“回”字形里,而是單獨一幢被大樹掩映的老樓,紅磚黑瓦,只有三層。許是老樓的緣故,有點陰森森的,一進去,便感覺到?jīng)鰵狻班侧病钡刂蓖つw里鉆。琥珀一間間地看著,有間教室里沒人,她還進去坐了一下。沙楠問她是不是在重溫做學(xué)生的感覺。 “我沒在這樣的教室里上過課?!辩陽|張西望,很是新奇。 沙楠一怔:“從來沒有嗎?” “嗯,我的教室要么是老師的家,要么就是在音樂廳。我在巴黎音樂學(xué)院給學(xué)生上課也是在音樂廳?!?/br> 沙楠不知道是該羨慕還是該同情:“你小時候是不是也沒坐過摩天輪、海盜船什么的?” “怎么可能?摩天輪,我天天坐呢!” “?。俊?/br> 琥珀比畫了一個大圓:“地球不就是一個巨大的摩天輪嗎!” 沙楠愣了下,抓抓頭,“嘿嘿”地笑了:“教授,你真可愛?!?/br> 琥珀白了他一眼:“201教室在哪里?” 沙楠的眼睛瞪得溜圓:“你怎么知道那是盛驊上課的教室?” 琥珀呆住,這么巧! 201在二樓的最右邊。 “這是鋼琴系唯一的一間階梯教室。盛驊的古典音樂導(dǎo)聆是選修課,每學(xué)期只有三十個名額,其實用不著這么大的教室??蛇x這門課的人太多,得靠搶,搶不到的人就來蹭課。沒辦法,只能擱這兒了。那人多得,每次上課都得找個保安來維持秩序,不然會發(fā)生踩踏事件?!?/br> “他只上導(dǎo)聆課嗎?” “還帶學(xué)生,一對一,不過——”沙楠湊到琥珀耳邊,壓低了音量,“都是‘特別’學(xué)生。他現(xiàn)在帶的那位,叫裘逸。胡潤富豪榜里排名前十的有兩位都是靠地產(chǎn)起家,一南一北,人稱南裘北虞。這個裘,就是裘逸的裘。他一進校,就給華音捐了幢樓。” 這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演奏家也是人,當(dāng)然也會迎合市場、討好樂迷、結(jié)交商賈名流。哪個樂團后面沒有一長串的贊助商?拉贊助時,演奏家們個個都使出了洪荒之力。只是想到香港國際鋼琴公開賽上盛驊那一臉正義凜然、高舉藝術(shù)旗幟的樣子,琥珀內(nèi)心有點不齒,這人不紳士,說一套、做一套。 201恰好也空著,琥珀挑了最后一排坐下:“那是不是玉蘭樹?”窗外有幾棵高大的樹木,沒有一片樹葉,綴了一樹的花苞。有幾朵綻開了一點,露出嫩黃的花蕊。 “是,這樹不適合在華城栽種,全華音就這么幾棵,也不知怎么活了下來,還長這么大?!?/br> “花很快就要開了吧?” “嗯,開花的時候,一室都是幽香?!?/br> 琥珀眼里閃過一絲憂傷的光芒,她喃喃道:“原來真是這樣??!” “你說什么?”沙楠沒有聽清楚。 琥珀側(cè)過頭來:“我說你們?nèi)齻€也是因為特別,才得到盛驊的指導(dǎo)?” 沙楠搓搓手,低下頭,像是不知道該怎么說。琥珀也不催促,看著前方。階梯教室有點像電影院,從前往后,一層比一層高。最前方是講臺,講臺邊有架立式鋼琴。顯然,盛驊講課時還會演奏。導(dǎo)聆課,應(yīng)該會涉及各個作曲家的作品,難道他每一首都彈嗎?琥珀不屑地撇嘴,這鋼琴不會只是個擺設(shè)吧! “對,我們也很特別,我們的特別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沙楠終于開了口。 這個回答太意外了,琥珀興致勃勃地聽著。 “去年也是這個時候,華音青樂團對外招聘,指揮是校長,大伙兒都報了名。我們?nèi)齻€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心里面有點難受,就一起出去喝了點酒。小季,就是季穎中,他酒量很淺,酒品還奇特,喝醉了就愛哭。一杯酒下去,他就開始迷糊了,‘嗚嗚’地哭起來。隔壁桌坐了兩個女生,笑話他娘們兮兮的。他跳起來,拿了個酒瓶就砸了過去。人家桌上也有男生,有一個沖過來揪住他的衣襟就是一拳。我們忙上去拉架,他們以為我們?nèi)齻€打一個,一窩蜂地全過來了,然后就是一場混戰(zhàn)。餐廳老板嚇得報了警,盛驊那天恰好也在那兒吃飯,聽警察問話時,我們說是華音的,他就走了過來。哎呀,你不知道他的氣場有多強,給那些人普及了手對演奏家的重要性,把他們說得一愣一愣的。他說演奏家的這雙手就像歌唱家的嗓子一樣,同生命一樣珍貴,愛護都來不及,怎會冒著骨折的可能性主動去打人?可是他們今天卻打了,為什么呢?因為他們要自衛(wèi)。最后那幫人向我們道了歉,還貼了醫(yī)藥費。回華音的路上,我們向盛驊道謝,他說不用,接著他說我一直想成立一個弦樂三重奏,就你們?nèi)齻€吧!” “就這樣?”說不通啊,幫了他們,還給他們機會,他們可是連一個學(xué)校樂團都沒資格進的,就算不是學(xué)渣,也差不多算墊底了。不過,手對于演奏家確實非常重要。琥珀想起剛才盛驊在書記辦公室小心擦手的樣子,那是很多演奏家的習(xí)慣動作。有的人還會在洗手后涂抹護手霜,以保證手指的柔韌性。 “是??!”沙楠也是一臉的迷茫,“我們?nèi)齻€說他就是圣父轉(zhuǎn)世,不僅給我們機會,還給我們編曲?!?/br> “編曲?” “盛驊說,那些原先專為某種樂器而寫,后來被改編成弦樂的作品,有的很粗糙,不能照本宣科。他給我們演奏的都是他重新改編的?!?/br> “《哥德堡變奏曲》也是嗎?” 沙楠點頭,笑道:“你有沒有聽出一點不同?” 琥珀白了他一眼:“我只聽出你拉得一塌糊涂。你們什么時候合奏?”似乎了解盛驊多一點,越發(fā)覺得這人像個謎。她查過維基百科,竟然沒有他的資料。 沙楠嘆氣:“我們?nèi)齻€想湊一塊兒挺難的。像剛才,秦笠去打工了,唉,有女友的人,可憐啊!家里給的生活費有限,要陪女朋友吃飯、看電影,還要在這個節(jié)、那個節(jié)的送個小禮物,不多打幾份工怎么辦,去搶銀行嗎?他女友是跳芭蕾舞的,很漂亮,叫趙憐惜,我們叫她趙飛燕,那腰細得……嘖,真的是不盈一握。小季出去躲人了,有個作曲系的學(xué)姐在追他,那個學(xué)姐高大威猛……真的,我沒騙你,她比小季高半個頭。他倆在華音里,就是真人版的湯姆與杰瑞?!鄙抽慌拇笸?,“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晚上我們一塊去吃烤串吧!” “烤串是什么?”琥珀問道。 沙楠:“……” 烤串,就是用竹簽把處理過的各種rou片、蔬菜穿起來,放在烤架上烤??梢哉埖晷∶脕砜?,也可以自己動手。沙楠耐心地為她解釋了一遍。 店鋪很小,屋內(nèi)屋外都是人。沙楠說必須坐在屋外,這才是吃烤串的趣味。他還很體貼地對琥珀說道:“吃這個很適合初來乍到的外國人,因為用不到筷子,直接用手?!?/br> 琥珀四下環(huán)顧,確實沒人用餐具,一大盤食材直接端上來,各種串堆在一起,想吃什么烤什么,倒是挺方便。要是米婭在這兒,必定要各種嫌棄,怎么可以在這種亂糟糟的環(huán)境里吃飯呢?這些人的行為這么粗魯,這里的食品衛(wèi)生肯定不達標,這些……可是琥珀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一絲排斥。不用穿禮服,不用遵循餐桌禮儀,即使大聲說笑也不會被人用譴責(zé)的眼神瞪著??偟膩碚f,就是自由自在,她很喜歡。 兩人剛找好位置,秦笠和季穎中就到了。還好,這兩人看到琥珀不會像沙楠那樣一驚一乍,只是禮貌地打了招呼,便像和普通同學(xué)一樣說笑起來。他們心里也有疑問,但沒表現(xiàn)出來。也許和被神化的盛驊待久了,就會覺得神也就那樣。又或許是琥珀的年紀太小,他們沒辦法把她當(dāng)女神看待。瞧她坐在那兒,東張西望,有些興奮,就是一個第一次出來吃烤串的再普通不過的小女生。 秦笠是從家教學(xué)生那兒直接過來的,還背著琴。他頭發(fā)剪得很短,穿一件黑色的厚呢大衣,看上去是很穩(wěn)重、很會照顧人的那種人。季穎中則是典型的藝術(shù)生長相,蒼白瘦削,寡言,頭發(fā)長得像錯過了幾個理發(fā)周期,氣質(zhì)有些憂郁。他身上那件大衣,與其說是大衣,不如說是個超大的繭,繭上剪了個口,露出他瘦長的脖子,很是瘆人。他這樣子讓琥珀想起大提琴家杜普蕾,那個像煙花般的女子,她最后一次公開演出時已經(jīng)病得很重了,人瘦成了一小團。她坐在舞臺中央,大提琴擱在身前。看上去不像是在拉琴,更像是整個人死命地抱著那把琴。那琴就是她的一盞燈,燈光搖搖欲墜,這時如果吹來一陣風(fēng),那燈就滅了。 感覺到琥珀在觀察自己,季穎中的臉“唰”地紅了,有些手足無措。他扯了下秦笠的衣袖,拉他一起進去點菜。 秦笠應(yīng)了聲,沙楠跟著跳起來,搭著兩人的胳膊:“我也要去?!?/br> 秦笠微笑著撥開他的胳膊,問琥珀:“你有什么忌口的嗎?” “沒有,我都可以?!?/br> 單從性情上,這三人恰是弦樂三重奏的最佳人選。沙楠活潑的性格,很適合小提琴華麗的旋律;中提琴平和內(nèi)斂、均衡穩(wěn)定的節(jié)奏,與秦笠很是相似;而季穎中與大提琴寧靜流淌的音色也沒有沖突。這三人又是朋友,彼此相互了解,有著常人沒有的默契,如果合奏的話,音色容易協(xié)調(diào)。獨奏強調(diào)的是燦爛的琴技演奏,而合奏要求的是一種平衡內(nèi)斂之美。 盛驊不是無緣無故地選中他們的吧,如果他們琴技相當(dāng)?shù)脑?,那就更好了。琥珀想到沙楠的琴技,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br> 屋外的用餐區(qū)域比屋內(nèi)寬敞多了。天氣寒冷,店家支了一頂頂帳篷擋風(fēng),也就是意思意思,其實沒什么大用,既擋不住風(fēng),也遮不住煙。琥珀坐了一兒,就感覺自己從里到外,包括頭發(fā)絲兒都是一股煙熏味。隔壁桌坐著兩個小孩子,像是兄妹。meimei被煙嗆得直咳,還堅持坐在那兒,一口一口地吃著烤蘑菇。大概是太好吃了,醬汁流了一下巴。哥哥用紙巾細心地替她擦著,讓她慢點。她點點頭,朝著哥哥瞇眼笑。 “教授,你有兄弟姐妹嗎?”沙楠點好菜過來,一眼就看到琥珀眼都不眨一下地看著人家兄妹。 琥珀收回目光,搖搖頭,忍不住又看過去一眼:“但我有香檳和玫瑰?!?/br> “是你的小伙伴?”沙楠拉過凳子,挨著她坐下。 琥珀驕傲道:“它們是兩條美麗的阿富汗獵犬?!?/br> 在對面坐下的秦笠和季穎中沒忍住,都“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沙楠吃驚地張大了嘴:“是不是傳說中那種長發(fā)飄飄、擁有復(fù)古又時尚,高貴又神秘氣質(zhì)的貴族犬?” 琥珀笑了:“沒那么夸張,不過它們確實很漂亮?!?/br> 沙楠心道:不止漂亮,還很貴。 “你很喜歡它們?” “它們記性不太好,我不常在家,有一陣子不視頻,它們就不記得我了。”琥珀又看向隔壁桌的兄妹,盤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根串了,meimei嘴里說著“我飽了,哥哥吃”,眼睛卻緊緊地盯著串。哥哥把串刷上醬,遞到meimei的嘴邊,meimei張大嘴巴,咬了一大口,哥哥笑了。琥珀不由得跟著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三人面面相覷,她這是餓了嗎? 店小妹的速度很快,一手托盤,一手拎著扎啤酒,顛顛地跑了過來,利落地點上火,在烤架上刷上油。沙楠揮手,讓她忙去。隨即拿了一把骨rou相連,往烤架上一放,不一會兒,rou的香氣就四散開來。 琥珀也拿了串椰菜往前一放,沒想到烤架很燙,她差一點被燙著手指。 秦笠笑道:“你坐著,我們來烤,這是有技巧的?!?/br> “不只要技巧,還要掌握火候,蔬菜和rou烤的時間也不一樣?!鄙抽脢A子翻動著骨rou相連,確定熟了,放到空盤里,一串串刷上醬,拿了根遞給琥珀。 琥珀看著骨rou相連外面那黑乎乎的醬,看著沾滿油的竹簽,有些猶豫。 “快啊,這個趁熱才好吃呢!”沙楠瞪眼說道。 季穎中從“繭子”里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為琥珀包住竹簽。琥珀道了聲謝,問道:“這個醬是什么做的?” 沙楠已經(jīng)在吃第二串了,口齒不清道:“老板的獨家秘方,不外傳的?!?/br> 琥珀看看吃得很歡的三個人,用舌頭舔了下醬汁,有點甜,有點香,還有一點辣。她咬下一口骨rou相連,別說,真的很好吃。 “教授,你知道烤串為什么會這么受大眾歡迎嗎?”沙楠一字排開四個杯子,開了瓶啤酒,“咕咚咕咚”全給滿上,“在這兒,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朋友們一塊吃烤串,友誼更上一層樓。戀人們,特別是戀情未滿時,烤一會兒串,看一會兒星星,說說悄悄話。如果不想說話,就溫柔地給對方烤烤串、刷刷醬,你的給我,我的給你,不時對看一眼。還有比這更浪漫的事嗎?”他朝琥珀拋了個媚眼。 琥珀一口rou含在嘴里,突然不知道是咽還是不咽。 沙楠把杯子一一遞過去:“不過熱戀的時候就不太適合來吃烤串了,那時得去吃火鍋。兩個人一個鍋,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口水交融在一塊兒,只有親密的人才能做這么親密的事,是不,教授?” 琥珀還是把rou咽了下去,大概是咽得太快,她打了個嗝,然后又打了一個。 沙楠大笑,端起啤酒,建議道:“來,為了歡迎教授漂洋過海來到華音,咱們干一杯?!?/br> 四人都站了起來,齊齊喊著:“干杯!” 一杯啤酒下肚,琥珀的嗝停止了。秦笠問她要不要吃點魷魚,她點點頭,抬手摸了摸脖子,不知為何感覺有點癢。 秦笠的位置正對著琥珀,店家在外面拉了個大燈,燈光還算明亮。一杯啤酒應(yīng)該不算什么,秦笠瞧著琥珀的臉像是紅了,然后,幾乎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冒出了一個個疹子。他湊前了點,失聲道:“琥珀,你沒事吧?” “我、我……”琥珀張了張嘴,她不只是感到癢,還感覺呼吸不暢,接著,眼前突然天旋地轉(zhuǎn)起來,她一把抓住身邊的沙楠。 沙楠嚇呆了,高聲叫道:“教授,你怎么了?” 琥珀想回答,可眩暈來得如此之猛,她連嘴巴都沒來得及張開就休克了。休克前一秒,她心想:這下那個討厭的盛驊又不知會說出怎樣難聽的話呢! 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卻能把《野蜂飛舞》彈得飛起來。對于自己的琴技,他自信滿滿。他是要參加肖邦選拔賽,但他想讓盛驊看到,他會的不僅僅是肖邦。 盛驊今天一共聽了十份錄音,見了六個選手,滿耳滿眼都是肖邦。突然聽到這么激烈的曲子,盛驊眼前驀地一亮。 肖邦雖然留下大量的作品,但對于古典音樂來講只是滄海一粟。大部頭是德奧派的作品,巴赫、莫扎特、貝多芬、舒伯特、海頓、舒曼等等,都是德奧的大師。一個鋼琴家,如果只彈德奧派的話,還可以成為超一流的大師,可如果只彈肖邦,就太過“偏科”了。 盛驊考慮了下,下節(jié)導(dǎo)聆課就講講肖邦吧,講講怎樣正確地看待肖邦。 少年的琴技過初選是沒問題的,在選拔賽上能不能突圍,要看同期其他選手的表現(xiàn)。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可以拿到華沙的決賽資格。只要去了華沙,無論拿沒拿到獎,都會受到演出商們的注意,說不定就會得到演出的機會。 盛驊其實并不愿做評委。校長說,漢諾威的鍵盤樂專業(yè)怎會在各大音樂學(xué)院里排名第一?那是因為他們家好幾個教授是幾大鋼琴大賽的評委,憑著這個,人家自然就能招到好的生源。你也要成為咱們?nèi)A音的一塊行走的招牌,至少在肖邦這塊,就算不是世界級的,也要是亞洲級的。好吧,這下亞洲只要和肖邦有關(guān)的賽事,組委會、選手,都會找上他。也不知華音的生源有沒有因而好起來,不過留學(xué)生倒是多了不少,連琥珀都來了。 盛驊唇角微揚,看向少年:“一旦得獎,你有什么打算?”他不希望少年直接走進職業(yè)演奏的行列。當(dāng)鋼琴成了職業(yè),在很多方面就會被束縛住,比如被市場左右。當(dāng)你去迎合市場,你的琴聲就會變得匠氣。 “我的目標是柏林,我想像你一樣,成為鄧普斯大師的學(xué)生?!鄙倌昵榫w激昂地回答。 盛驊失笑,想起小時候玩過的一款游戲就叫《目標柏林》,那是他唯一會玩的游戲。其實他并沒有什么時間玩游戲,但那是一個特殊的時期,一個仿佛與世隔絕的時期。雖然每天也會練會兒琴,卻靜不下心來,玩游戲能讓他暫時忘卻眼前的一切。 “鄧普斯大師并不在柏林?!?/br> 少年一愣:“他不是在漢諾威嗎?” “是啊。不過漢諾威在下薩克森州,從柏林坐火車過去要近四個小時。還有,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的老師不是鄧普斯大師?!蹦菚r,他的老師是江閩雨。估計很多人不知道,他二十歲后,鄧普斯大師才主動提出收他做學(xué)生。那個胖老頭很怪異,找上門去的一律拒之門外,被他看中的,哪怕是別人的學(xué)生,他也會毫不客氣地搶過去。 少年終于像個少年的模樣了,茫然地眨著眼睛,不知道盛驊為什么和傳說中的不一樣! “不要走別人走過的路,因為每個人的腳都是不同的?!?/br> 盛驊送少年出門,告訴他的家長,回去好好準備比賽。家長在這兒坐了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盛驊這么肯定的回答,不由得喜出望外,向盛驊謝了又謝。 關(guān)上門,盛驊伸了個懶腰,今天終于可以告一段落了。他拿起手機,查看了下郵件,沙楠還沒把徐教授的課表發(fā)過來。徐教授是教中國音樂史的老師,他想來想去,先給琥珀選了這門課。演奏家不是技術(shù)過硬就行,想要更好地詮釋作品,還得在其他方面提升自己。像日本那位美女小提琴家,就曾花兩年的時間進耶魯大學(xué)進修過世界史。琥珀既然來了中國,了解下中國的音樂史也是有必要的。至于后面的課程,他得抽時間看幾場她最近的音樂會視頻再決定。 沙楠和琥珀在一起,怕是樂得把這事丟去爪哇國了。盛驊冷著臉,翻出沙楠的手機號準備開訓(xùn),號還沒撥出去,沙楠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哼,還沒有不可救藥。”盛驊冷哼一聲道,接通了電話。 “盛驊,我現(xiàn)在在120急救車上,教授她、她突然休克了?!鄙抽@慌失措,哭腔都出來了。 盛驊的頭皮像過電一樣倏地一麻,沖出辦公室,他才想起自己沒有車。裘逸剛好過來找他,他直接把裘逸抓來當(dāng)司機。又是一輛跑車,比房楷那輛更拉風(fēng),更名貴。盛驊想著明天一定要給4s店打個電話,問問他訂的那輛車能不能提前取。 裘逸永遠是一副隨時準備登臺演出的打扮,西服筆挺,領(lǐng)帶打得整整齊齊。和人聊天時張口巴赫,閉口莫扎特,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懂音樂。誰知道都快畢業(yè)了,這家伙連首業(yè)余六級的曲子都彈得錯音連篇。不過,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們家送他來華音是為了多結(jié)識一些音樂名流,為他以后進軍古典音樂市場鋪路。這一點,他完全可以評為優(yōu)秀,因為他的老師是盛驊。 跑車貴也有貴的道理,跑起來確實快,當(dāng)然,裘逸的車技也好,只要前面有空隙,就能開出一馬平川的馳騁風(fēng)姿來。 盛驊幾乎是和120急救車前后腳地趕到醫(yī)院。醫(yī)生正在向沙楠他們?nèi)齻€詢問情況。不僅他們仨,烤串店的老板也來了,一再地賭咒發(fā)誓:“我們家的食材絕對衛(wèi)生,營業(yè)幾年了,從沒出過事。我要是說一句謊,天打五雷轟?!?/br> 醫(yī)生問沙楠:“你們有什么不良反應(yīng)嗎?” 沙楠和季穎中都有點像嚇傻了,連語言都組織不起來,就秦笠還算鎮(zhèn)定,說道:“我們和她吃的是一樣的,就幾串骨rou相連,還有一杯啤酒。其他的沒來得及烤呢!我們都挺好?!?/br> 醫(yī)生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別人都很好,就她一個人中招,難道是……” 這時,盛驊匆匆從外面進來。 “盛驊!” “教授!” 沙楠他們?nèi)齻€終于看到了救星,又激動又心虛,盛驊那么忙,他們又給他添亂了。 盛驊只點了下頭,疾步走到擔(dān)架旁,看著一臉紅疹還在昏睡中的琥珀,神情一凝。 秦笠忙把和醫(yī)生說的話復(fù)述了一遍。那家烤串店盛驊和他們一起去過,就路邊攤來講,算是比較干凈了。如果食材沒問題,那么…… “你家的醬里是不是有花生粒?”他問烤串店老板。 老板這會兒不敢死守商業(yè)秘密了,老實交代:“是呀,這樣熬出來的醬,才會起香?!?/br> 盛驊斜過臉龐看著琥珀。他嘴唇緊抿,眼神也變得復(fù)雜,一絲深埋于記憶中的懷念在眼中一閃而過。 他對醫(yī)生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yīng)該是花生過敏引起的過敏性休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