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賬戶4***6，于11月2日網(wǎng)上支付收入人民幣10000，00元，交易后余額1090012.5”

    清晨，許多好友發(fā)短信震驚地問周秀：“我在直播間看到你寫了一晚上的試卷了，秀神這么牛逼嗎？”

    顧明西問：“你的最后一張試卷是怎么做到的，全對，好厲害！”

    徐卿注意到這個星期周秀在直播間累積在線時間已經(jīng)超過90小時，“秀秀這幾天怎么了，要注意身體。”

    謝澄也問，“叔叔好點了嗎，如果醫(yī)藥費不夠我們會幫你想辦法?！?/br>
    就連老王也破天荒地發(fā)消息問：“周秀，我聽說你半夜三更還在寫數(shù)學，這么勤奮？老師原諒你這幾天缺課的行為了。”

    老王這會還不知道周秀請假的緣故，一大早被學生提醒周秀寫了一晚上的試卷，他感動得差點以為周秀是專門請假去復習數(shù)學。

    周秀寫完最后一張試卷，一覺睡到了大中午，她醒來后打開手機被消息刷爆了。每一條幾乎都在提醒她去看自己的直播間，周秀的直播間彈幕此刻就像雪花般，密密麻麻看不清字。

    她看到銀行轉(zhuǎn)賬的最后一條短信才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原來……她最后一張試卷全部做對了。

    周秀做的那張試卷倒數(shù)三道題，均是前幾屆imo最難的壓軸題變形題，凌晨四點鐘完美破解，全新風格的解題思路，讓觀看直播的粉絲滑跪直呼666，這個直播間的主播是真學神，一點水都不摻的那種。

    周秀凝視著賬戶的余額，不期然地露出了虎牙，她手腳麻利地給謝澄轉(zhuǎn)了二十萬。

    ……

    第171章

    周秀獲得的那109w獎勵全部以打賞的形式投放到她的直播間, “yh”從凌晨開始不斷地砸豪華飛機，引來了一群夜貓子黨。

    深更半夜，網(wǎng)友們對這個主播津津樂道, 看一眼該主播的打賞榜，排名最前面的“yh”打賞了幾百萬。天亮之后，幾乎全網(wǎng)都在搜這個半夜三更寫試卷的女生。

    學習直播只是一個小眾類型，原本不具備上熱搜的條件。但在今年國家大力倡導科技、提倡提高未成年人的思想道德教育、正確的價值觀的背景下，周秀的視頻火了。

    她的視頻首先被一位知名度很高的數(shù)學考研教授點贊轉(zhuǎn)發(fā), 該大佬評論“思維摩擦產(chǎn)生絢爛的火花, 令人忘卻時間”。

    路人點開一看，深奧的題目簡直令人立馬救命逃跑。她寫的那幾張試卷沒有一道選擇填空, 清一色作答題。寫試卷的主播筆尖勻速地答題，整個流程行云流水, 幾乎沒有一絲錯誤。令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照著答案它謄抄上去的。

    怎么會有人喜歡寫這種晦澀深奧的試卷、一直寫到凌晨四點，學神的世界難道是這樣的嗎？

    “救命, 我完全看不懂她在寫什么！”

    “為什么要讓我見證這個世界的參差, 別人的十七歲和我的十七歲……”

    “這個主播我認識。每逢數(shù)學必滿分, 和她同考場簡直瑟瑟發(fā)抖?！?/br>
    周秀等手機恢復正常后，一一回復了消息給親朋好友們, 席少原的短信沉在未讀信息的最底端，他問：“周秀, 你還好嗎？”

    周秀那段時間狀況不太好，根本來不及看消息，未讀信息擱置了很多天。她回復席少原，“很好?！?/br>
    剛回復完, 周秀的手機里就傳來了藍芯激動的聲音：“秀秀你不知道, 你上熱搜了！天啊1”

    周秀扶額, 有些頭疼。她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賬戶多了109萬，意味著系統(tǒng)在直播間打賞了218萬獎勵，平時打賞幾十萬已經(jīng)足以登上打賞榜，這么一筆大額的獎勵恐怕要引起震動。

    周秀的熱搜沖得很快，花絮發(fā)現(xiàn)后馬上聯(lián)系花爸壓了一下熱搜，她的電話才不至于被打爆。

    上熱搜不完全是一件好事，花絮知道她現(xiàn)在一定忙得焦頭爛額，周秀之前上過幾次熱搜，除了個人信息被曝光、經(jīng)紀人邀請她去當明星，手機號碼需要頻繁地換之外沒有更多的好處。

    徐卿收到周秀的回復后，很快問她幾時回學校學習。這幾天他拿著手機時不時就瞟一眼，看看有沒有周秀的回復。她請了那么長時間的假，這是絕無僅有的事。她比任何人都愛學習，暑假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盼著開學。已經(jīng)升入高三，數(shù)學國賽近在眼前，周秀不會這樣無緣無故消失。

    徐卿放下手機，他很擔心她……

    周秀回復，“我很快回來?！?/br>
    她查閱完了朋友的留言短信，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接通后對方沉默許久，“周秀，我是你爸爸?！?/br>
    周秀看了眼劉梅，站起身去外面接了電話。

    ……

    劉梅在周秀出門接電話之后，把手機交給病友的家屬，求他們幫忙檢索“興達”。這是她昨天在那老夫人嘴里聽到的詞。

    病人家屬說：“興達你都不知道呀？是生產(chǎn)熱水壺、空調(diào)冰箱的那個興達嗎？”

    劉梅點開b度語音捧著手機聽了一遍又一遍，聽得完全懵了，原來他們是那么厲害的人——

    她所能想象的最有錢的人就是席太太，就是像周秀同學那樣的人。那樣的人家竟然是周秀的親生家人。而他們只是山溝溝里的普通農(nóng)民……也許秀兒跟了他們，就不用那么拼命了吧。

    劉梅不禁回憶起昨夜。

    深夜了，她來到了醫(yī)院，發(fā)現(xiàn)周秀正在休息室寫試卷。值班的護士已經(jīng)困得哈欠連天，所有家屬睡得酣熟，周秀仍在奮筆疾書，草稿紙用了一頁又一頁。

    直到凌晨四點，她才放下手里的筆，臉上困頓卻滿足的笑容。

    她打了個哈欠，腦袋一沾桌面馬上就睡著了，白凈的臉蛋被桌子壓出一道轍痕，可她卻睡得那么香。

    劉梅想起周秀有好幾夜都是這樣應付過去的。她嫌回家一趟浪費時間，又害怕來不及看周成最后一眼，所以經(jīng)常守在醫(yī)院，怎么勸都勸不走。

    現(xiàn)在她是想要拿競賽的獎學金給爸爸治病，拼了命地學習到深夜。

    劉梅抱著手機聽語音，腦子浮現(xiàn)起周秀通宵伏案的畫面，鼻子一酸，眼淚猝不及防地流了下來。

    周秀從小就跟著他們吃了很多苦，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他們一塊下地干活，十歲的時候漫山遍野地撿松子賣錢，十二歲時她被迫輟學，于是每年寒暑假打工賺學費，整個人曬得黑不溜秋。

    他們那邊農(nóng)村的小孩大多都是這樣的，劉梅不覺得女兒有什么不同，來到城市后她才發(fā)現(xiàn)周秀吃了很多苦。迎娣、喜娣幾個女孩在家里犯懶睡覺的時候，周秀在一邊干活、一邊看書。同齡的小孩和父母撒嬌、偷懶，不寫作業(yè)，她每天六點起床去上學。她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小孩，從來都不讓父母cao心。

    劉梅淚眼模糊，努力地想著：如果周秀沒有生在他們這樣窮的家，會不會像她同學那樣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會去念最好的學校？會不會當年他們沒有撿她，她可以過得更輕松一些，少吃一點苦？

    她把周秀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劉梅摸著她細軟的頭發(fā)，看到她瘦得單薄的身體，眼淚一滴滴地流到被子上。

    劉梅捂著臉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拇指顫抖地關掉了語音。

    ……

    一星期后，周成渡過了手術(shù)的危險期，從重癥監(jiān)護室轉(zhuǎn)移到了普通病房。

    劉梅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家里的房子終于賣掉了，加上周秀銀行卡里的錢一共湊到110萬，這筆錢讓周秀有了喘息的機會。

    周秀打算回學校好好上課。

    她拿出小本子瀏覽了一遍，全國數(shù)學競賽、學期末九校聯(lián)考、下學期一模二模都有豐厚的獎金，它們都是裕德的“天價獎學金”的組成部分。假如她能拿到這些獎學金，周成的醫(yī)藥費就有著落了。她不能再呆在醫(yī)院了。

    周秀離開醫(yī)院的時候，劉梅叫住了她。

    她一轉(zhuǎn)頭，便看到了淚如雨下的劉梅。周秀從來沒有見到劉梅哭得那么厲害，她吃了一驚。

    劉梅聲音顫抖地說：“秀秀，你爸爸都和你說了吧。你和他們回去吧……”

    周秀錯愕地停下腳步，思考許久，認真地說：“我不會和他們回去的。我已經(jīng)快成年了。”

    周秀從小窮慣了，受到過的白眼也不少，她知道被人瞧不起是什么滋味。再難的日子他們已經(jīng)扛過去了，沒有道理要向別人低頭。父親的醫(yī)藥費周秀可以爭取掙出來，但絕不會用這種方式，那是在羞辱周成。

    他們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周秀并不陌生，上次貿(mào)然和她表白的學長的母親，也是帶著那樣天生的優(yōu)越感。周秀是不愿意和這種人打交道的。

    劉梅一個勁地搖頭，“不、不，你跟他們回去，他們能讓你過上好日子?！?/br>
    周秀輕嘆一聲氣，“mama舍得我嗎？這樣復雜的家庭不是我能摻進去的，他們和我沒有感情，我們不偷不搶，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過得也很開心。爸爸mama還愿意要我嗎？”

    劉梅聽了整個人都震住了，同時眼淚掉得更兇，她不斷地點頭，“愿意，愿意！秀兒不要回去！爸爸mama干活養(yǎng)你……”

    周秀掏出紙巾擦干了劉梅的眼淚。

    ……

    裕德中學。

    一周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對于備考的高三學生來說只是眨眼間的事，對周秀來說卻仿佛過了一年那樣漫長?；氐綄W校，她才有了種回到了人間的感覺。

    裕德的高三剛剛結(jié)束了一次月考，這次考試沒有周秀在，徐卿拿回了久違的班級第一，花絮考上了600分，位列全班第二名，周秀剛回來到教室，第一件事便是問花絮要她的試卷看。

    花絮從善如流地把自己的考試試卷遞給了學神看，月牙似的眼睛微微瞇起，等著周秀說話。

    周秀仔細瀏覽了一遍花絮的試卷，英語滿分，數(shù)學121分，語文123分，理綜215分。

    她的嘴角彎起，“絮絮這次很棒?！?/br>
    花絮看了眼周秀，她扎著簡單的馬尾辮，頭發(fā)烏黑襯得臉龐更加清瘦，單薄的肩膀幾乎要兜不住寬松的校服。那雙眼依舊清澈，身上的氣息更沉穩(wěn)安靜。

    虞輕雁和藍芯擔憂地問：“秀秀還好嗎？”

    她們只知道周秀的爸爸生病了，她請了病假去照顧爸爸，卻不知道周成得的是癌癥。周秀自己也無意提這件事增添他們的擔憂。

    周秀點頭，“我爸爸情況穩(wěn)定了，你們別擔心。不過這個病確實讓人頭疼，我需要多跑跑醫(yī)院?！?/br>
    大家擔憂地看著周秀，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氣，想著自己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慰安慰她。但她坐下來后又如同往常一樣開始學習。

    上課鈴聲打響后，周秀開始刷數(shù)學競賽題，爭分奪秒，每一分鐘都不浪費。

    周成的病打得她措手不及，周秀明白自己已經(jīng)沒有時間揮霍，每天都在拼命地汲取知識。

    沒有課的時候，她不斷地尋找周成這種病的資料文獻，光醫(yī)學方面的書籍就啃完了一個長長的書單。

    一個月時間里，周秀把腫瘤學的內(nèi)容粗粗瀏覽了一遍，她有生物競賽的基礎，先前已經(jīng)超綱涉獵過本科的內(nèi)容，學起來并不算吃力。碰到不明白的內(nèi)容，周秀會鼓起勇氣冒昧發(fā)電子郵件詢問以前在國賽加過聯(lián)系方式的教授，詢問劉醫(yī)生。

    劉醫(yī)生知道后十分震驚。病人家屬常常愛拿百度查到的東西來質(zhì)問醫(yī)生，讓人十分困擾。但周秀不一樣，她會為了解周成的病癥特地去學習。這種拼命程度，令劉醫(yī)生嘆為觀止。

    讓劉醫(yī)生驚訝的是，周秀的基礎學科水平比自己帶的研究生強很多?，F(xiàn)在他是一點也不懷疑她拿過生物競賽的金牌，她確實很聰明，聰明的孩子學什么都很快。

    劉醫(yī)生搖搖頭，可是……周成的腦癌是中晚期。

    周成做完手術(shù)的一個月后，傷口漸漸愈合，劉醫(yī)生建議進行化療。不過周成拒絕去g市做bnct，無論家人怎么勸都不同意。他非常有自己的堅持。

    即便是周秀也拗不過他，劉梅心酸地說：“你們父女倆都是有主意的人，倔得就像頭牛?！?/br>
    周成養(yǎng)傷的這段時間，周秀放了學就帶飯到醫(yī)院給他吃，順便換劉梅的班。做了化療的人精神很差、胃口也不好。周秀便做了很多他喜歡吃的食物，雞絲粥、粉蒸rou、扇貝粉絲、芙蓉蛋羹……早餐的諸如小籠包、灌湯包、濃湯牛rou粉、八寶粥，換著花樣來做，整個病房的病友沒有人不羨慕周成的。

    他們夸贊周成有個好妻子、好女兒，對他不離不棄，悉心照料。壓抑沉重的病房，因為有這樣一往情深的妻子，孝順懂事的孩子而多了一絲輕松。

    周成每次化療完后吃飯都很開心，他瞇起眼睛，眼角的皺紋深深的、語氣輕飄飄的，得意得像個孩子，邊吃邊夸周秀的手藝好。

    周成嘿嘿地笑，可是想到了什么又重重嘆氣，“秀兒，這里有你媽，好好學習好不好？”

    他埋怨道：“你老是來，我總要擔心你?！?/br>
    周成的擔心是十足的擔心，他很怕耽誤周秀學習，醫(yī)院這種地方來得多了影響心情，他擔心周秀心事重重、耽誤了高考。他更不允許劉梅再把自己的病情透露給女兒。成天惦記著這件事，他整個人都rou眼可見地消瘦得厲害，整宿地睡不著覺。

    周秀那次過后便不出現(xiàn)在周成面前，每次來到醫(yī)院都是透過玻璃窗遠遠地看他，看夠了再回學校上晚自習。只是周成吃的飯，仍舊能吃出是周秀做的味道。

    劉梅喜歡把店里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說給周成聽，周成聽得樂呵呵的，精氣神十足。他做完化療吃東西很艱難，每次劉梅笑著進病房，出了病房眼淚根本止不住地嘩啦啦往下掉，愣是不敢在周成面前哭。

    周成的病好了一些后，根本閑不住。他有時候會去跑去店里看看生意。菜館沒有了周成的坐鎮(zhèn)，飯菜缺了味道，生意冷清了很多。

    劉梅把家里的房子賣掉了，有一次周成習慣性地回到新房，發(fā)現(xiàn)用鑰匙打不開門，而從里面走出來一個陌生的面孔。

    周成瞪著眼當場愣住，再瞅一眼屋里的擺設，已經(jīng)天翻地覆換了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