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言辭的這輛單車顯然是那種公路自行車，簡單得一干二凈，沒有前籃子，也沒有后座，要載人就只能坐在車座與車把中間的前橫杠上。

    司謠在車上縮成小小一團，小心翼翼，雙腳踩在車身中央三角區(qū)域底下的斜杠上。

    弱小，可憐，又憋悶。

    活像個離經(jīng)叛道被捉住的小勞改犯，坐上了囚車，準(zhǔn)備回四中遭受校規(guī)酷刑。

    司謠緊繃著全身，腦內(nèi)罵罵咧咧的彈幕滾了一整屏。

    ——2016年3月23日，下午四點十三分。

    ——簡言辭成功頂替四中的教導(dǎo)主任楊振海，一躍成為她討厭榜上的第一名。

    風(fēng)吹過來，輕輕掀起司謠頭頂?shù)亩贪l(fā)，掃在額角處。

    好像，還有些微的溫?zé)帷?/br>
    不知道是風(fēng)還是……

    司謠倏然一僵滯。

    男生的鼻息。

    現(xiàn)在她橫坐在自行車上的這個動作，就像是縮進(jìn)了騎車人的懷里。

    鼻間嗅到一點好聞的味道，很清新，像是那種洗衣粉殘留的淡淡香氣——簡言辭身上的。

    意識到這點后，司謠僵硬梗著脖子，屏息了良久，在一個紅綠燈停下的間隙，快速轉(zhuǎn)過頭，揚起臉瞄了一眼。又迅速撤回。

    兩人離得很近。

    近到剛才她的視線都能懟上簡言辭的下半張臉，一眼就看清了五官。

    男生的鼻梁極挺，高而直，但不是從上斜劈下去的直度，而是在鼻尖稍稍翹起一點弧度，帶著那股勾人的少年感。

    若有似無的氣息混著微風(fēng)，拂過司謠的腦袋頂。

    神經(jīng)莫名有點打鼓，分不清這種是屬于坐黑車的緊張感，還是被風(fēng)吹到想打架的躁郁感。

    司謠憋著沒吭聲——

    總不能問他說，能不能不要呼吸了?。?/br>
    察覺到她的僵硬，簡言辭的聲音自上方傳來，不經(jīng)心詢問：“這樣的高度也怕？”

    明明還是令人舒服的語調(diào)。

    司謠卻深深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登時坐直了：“我才沒、沒怕。”

    直起身后，更像在往對方的懷里貼。

    后邊一輛單車猛勁兒趕超上來，騎車的那男生還沒看清兩人的臉，直接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兄弟！你這帶妹秀??！”

    “……”

    司謠脖頸一秒泛紅，氣的。

    啊啊啊啊呸！

    .

    直到騎出半小時，司謠才發(fā)覺不對勁。

    這好像不是回四中的路。

    “學(xué)學(xué)長，我們不不回學(xué)，學(xué)校嗎？”

    “你不是不想回去嗎？”

    簡言辭的聲音帶著風(fēng)，稍顯隨性。

    司謠卻整個人都成了靜止畫面，連血液也瞬間凝固。

    她咽了咽口水：“那，那我我們?nèi)ァ?/br>
    簡言辭沒應(yīng)答。

    單車穿行過林蔭道馬路，拐進(jìn)綠植盛郁的小道，行經(jīng)過小區(qū)門口的時候，門口穿制服的保安遠(yuǎn)遠(yuǎn)就放了行。

    男生騎著車，白色短袖被風(fēng)吹起衣角，露出一小截后腰，肌理線條漂亮，膚色晃眼。

    是偏冷調(diào)的白，宛如大白天現(xiàn)身的鬼魅。

    車一停住，司謠就敏捷跳下，受驚的小動物似的，往后竄出了足足一米遠(yuǎn)。

    他們停在別墅區(qū)內(nèi)的一棟樓前。

    簡言辭將車停在草坪邊上。

    司謠環(huán)顧陌生的環(huán)境：“我我們來……”

    這次這鬼總算開口，手指還搭在烏黑的車把上，抬了抬眼，語調(diào)悠悠地接：“來把你賣掉。”

    “……”

    對視好幾秒。

    司謠劇烈的心跳突然平順了許多。

    男生模樣隨意，在陽光下身形挺拔，五官堪稱完美雕琢。

    他說這話——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誰更像是適合被賣個好價錢的那個。

    作者有話說：

    謠謠：申請購買小惡魔皮膚

    簡言辭你小心一點（bushi）

    .

    謝謝小天使們的雷和營養(yǎng)液，鞠躬比心！

    第6章 小欠條

    別墅外草坪濃綠，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正開得茂盛，生機勃勃。

    司謠在腦內(nèi)迅速回放看過的名偵探柯南，杵在房子門口謹(jǐn)慎觀察了半天。

    確定這里不會突然蹦出個什么簡言辭的綁架作案同伙，才跟著他進(jìn)去。

    才進(jìn)去，就全身豎起了雷達(dá)——

    好空曠。

    一樓客廳極大，看得出來是被布置過的，該有的家具一應(yīng)俱全，靠近花園的落地窗邊還放了一架三角鋼琴。但一切都很新，看起來沒有人動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習(xí)慣了擠在小臥室里。

    司謠莫名覺得，這偌大的房子靜悄悄，死氣沉沉的。

    ……像個鬼屋。

    “學(xué)學(xué)長，”見簡言辭往里走，她下意識跟緊了，“這這是你的，家嗎？”

    簡言辭在桌前摘了背包，隨手?jǐn)R下：“算是吧?！?/br>
    “那你你的……”司謠忐忑環(huán)顧一圈，沒找到照片，“爸、爸爸mama呢？”

    “他們不住在這里?！?/br>
    “啊？”

    說話間，對方已經(jīng)進(jìn)了廚房，她亦步亦趨貼進(jìn)去。

    沒想到簡言辭忽然停下腳步，司謠及時剎車，才沒用腦袋懟上他的背。

    還要再問，聽到男生語氣散淡地叫了一聲：“小尾巴?！?/br>
    司謠懵：“什什么？”

    簡言辭輕車熟路開冰箱，隨手拿出一瓶礦泉水，偏了頭笑：“你是在跟蹤我嗎？”

    “……”

    司謠迅速往后竄出一小步，憤懣跟他劃清界限。

    剛才那點害怕渾然無蹤。

    冰箱門沒關(guān)，簡言辭問她：“喝什么？”

    “……有有沒有草莓，牛奶？”司謠確實很渴，忍不住湊近點腦袋，又補充，“奇，奇跡牌的?！?/br>
    五分鐘后。

    司謠收回剛才說這里是鬼屋的話。

    冰箱里的飲料多得像在開小賣部，還真有她最喜歡的那個牌子的草莓牛奶。

    她咬著吸管，非常留意地跟簡言辭保持住了五步的距離，看他喝完礦泉水，好像沒有要帶她回四中的意思，反而往樓上走。

    也沒叫她跟上。

    司謠猶豫停在樓梯口，不知道接下來是什么打算。

    “我我們來，來干什么？”

    簡言辭停在樓梯上看她，眼梢略略彎起點兒：“你覺得呢?！?/br>
    司謠還記得他讓她寫保證書的事：“我不，不學(xué)習(xí)?！?/br>
    “誰說是學(xué)習(xí)？”沒想到簡言辭頓了一頓，“其實除了學(xué)習(xí)——還可以干很多事。”

    一口牛奶嗆進(jìn)她的喉嚨。

    可能是處在自己的地盤，男生完全沒了平時如沐春風(fēng)的學(xué)長樣，模樣散漫的，隨意的，笑得就像個不法分子——

    還是干那種不正經(jīng)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