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著里拿穩(wěn)種田劇本 第112節(jié)
“去吧,你就住在這里。” 阿爾貝依言推門,古老的木門發(fā)出“嘎吱”一聲。 房子里已經(jīng)點起了一盞油燈,照亮了一間極其簡單的小書房。 “我們東家到蒙萊里來,會在這里暫住?!?/br> “她放了話,讓你暫且先住這里?!?/br> 阿爾貝謝過了老人家,走進這間小書房。 書房的布置非常簡潔——一張橡木制成的寫字臺,放置著油燈、紙筆墨水之類。寫字臺旁是書架,架上有不少書籍,但更多是抄寫的手稿與筆記。 在寫字臺后面是一張單人床鋪,鋪著洗得一塵不染的細布床單。 阿爾貝伸手去摸了摸,確認那不是新的,入手卻異常柔軟舒適。阿爾貝仿佛距離擁有這片土地的神秘女子更近了一步,了解到她擁有著最簡單質(zhì)樸的生活方式,和旁人難以想象的豐富精神生活。 阿爾貝伸手去書架,抽了幾本書來看,發(fā)現(xiàn)竟然都是有關農(nóng)業(yè)和種植的。 他再去看那些手稿與筆記,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不少是手工摘抄了從大圖書館借來的書籍,并加上了評論與附注。 另一些則完全是在蒙萊里種田生活的總結(jié)。 阿爾貝呆呆地看著,一時竟忘卻了身體的疲憊。 他還從沒想到過,竟有人能這樣種田——他臉上辣的,好像啪啪地給自己打了好幾個耳光。 出于最基本的禮儀他從未在表面上流露出對農(nóng)民的鄙視,但他心底是看不起這些人的:有點兒體力就能干——阿爾貝總是這樣想,正如他今天白天那樣,憑著一腔蠻力,干活干到把自己累死。 可現(xiàn)在翻閱這些筆記,他才曉得種田竟然有那么多的門道,完全堪比一門科學。 如果一味出蠻力而不加思考,那么整個利納村,整個蒙萊里,可能就還像是老農(nóng)說的那樣,尚在苦苦掙扎。 阿爾貝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又被打開了一扇窗。 “別人能的,我為什么不能?” 老農(nóng)口中的“東家”還是一個女孩子,他堂堂七尺男兒,比拿破侖·波拿巴還高出一截兒,怎么就不能耐下心在這里好好種田? 好好經(jīng)營幾年,也許他也能達到這樣的成就。 阿爾貝想著想著,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根本顧不上他四肢百骸的沉重疲勞,繼續(xù)翻閱著“東家”留下的筆記。 突然,阿爾貝覺得這筆記的字跡似曾相識。 他好像與這筆記的主人通過不少信件。 阿爾貝陡然合上眼前的書本,茫然地望向這座古老的石屋。石屋內(nèi)壁新刷過泥灰,讓這座石屋內(nèi)部看起來很整潔。 “難道,難道這里的主人是……她?” 當梅爾塞苔絲來到蒙萊里的時候,阿爾貝正在和利納村的農(nóng)人們一起在田間勞作。 他們新開墾出了幾壟田地,準備在寒冷的冬天來臨之際再搶種一季蔬菜——這些蔬菜被端上巴黎的餐桌時正是時蔬最匱乏的時候,因此村民們的勞動將換來豐厚的回報。 “mama——” 阿爾貝見到遠處馬車上走下來的女人,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將手里的鋤頭一丟,立即向梅爾塞苔絲沖了過來。 “阿爾貝,我的好孩子,你最近……過得好嗎?” 母親總是最關心兒子的境況,遠勝過關心自己的。 她握住了阿爾貝的手,驚覺兒子的手已經(jīng)變了樣——以前那雙永遠戴著手套、白凈的手,曾經(jīng)被磨出水泡,水泡破了又再養(yǎng)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層薄薄的繭子。 而阿爾貝那張一貫樂觀開朗的臉被曬紅了,但是卻顯得更健康了。因為家中巨變而造成的暴風驟雨已經(jīng)從他的臉上消失,好心情像是冬日的暖陽一樣明亮亮地照耀著梅爾塞苔絲。 果然,只是短短幾天的功夫,土地已經(jīng)讓阿爾貝漸漸復原,令他重燃生活的斗志。 梅爾塞苔絲因此很欣慰。 “mama,我過得很好,實在沒有比現(xiàn)在更好了。mama……是誰把您送來的?” “是歐仁妮?!?/br> 馬車夫從梅爾塞苔絲背后走來,提起兩個輕飄飄的箱子——這就是梅爾塞苔絲的全部家當。 “歐仁妮送我到這里來,她想要把我介紹給這里附近的一座寄宿女校。她覺得我可以在這里教授文法或者繪畫。” “mama,這太好了。” 在梅爾塞苔絲面前,阿爾貝依舊是個孩子。他搶著替母親提起箱子,對母親說:“mama,這一陣子我在這里結(jié)交了很多朋友。我了解了很多以前從沒有了解過的事?!?/br> “mama,我想,我已經(jīng)喜歡上這里了。” “孩子,這就好……” 母子兩人相互扶持著遠去,他們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后很遠處,有一座外表普通的驛馬馬車停在路旁。 車中,基督山伯爵面對海蒂:“是你和歐仁妮一起安排這一切的?” 海蒂點點頭:“但主要是歐仁妮?!?/br> 伯爵沉默地頷首。 “大人,您想去見見伯爵……您想去見見梅爾塞苔絲夫人嗎?” 伯爵沉思了一會兒,突然說:“會的,但不是現(xiàn)在?!?/br> 他似乎還沒辦法鼓起勇氣,去面對那兩個因為他而受到傷害的人。 “我卻有一件事要告訴您,您也說過,在法國,我自由了。” 伯爵抬起頭,審視地望著海蒂:“是的,我的女兒。我說過,一踏上法國的土地,你就自由了?!?/br> 海蒂微笑:“雖然我也很想多花一些時間陪伴您,但是,我想在利納村住一陣?!?/br> 伯爵揚起他那一對濃黑的眉毛:“因為阿爾貝嗎?” 海蒂笑著別過頭:“大人,您太小看我了?!?/br> 不是女人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因為男女之間的感情。 “在因為上一代的仇恨與您聯(lián)手之前,我就像是天空中一枚永不停歇的云朵。我隨風而行,不想因為任何人和任何事駐足……您是了解我的個性的。” 伯爵沉默地點點頭,表示理解。 “但是我這個朋友改變了我,她讓我意識到了土地之美,四時之美,勞作之美。我想留在這里,是想要借此機會暫且遠離喧囂的巴黎,在余下不多的時間里,體會一下這里……讓心靈重新獲得寧靜?!?/br> 伯爵別過頭,望著遠處一望無際的蒙萊里平原,和平原上矗立的那座高塔。 “余下不多的時間呀……” 他的嘆息聲有些凄然,仿佛希望正在一點點流逝。 “親愛的孩子,我尊重你的決定?!?/br> “所以從今天開始起,您需要一個人回到巴黎,面對那些讓您頭疼不已的人和事了?!?/br> 海蒂明亮的眼光緊緊地盯著伯爵,眼光中多多少少蘊著同情。 伯爵頓時也苦笑著,說:“謝謝你,海蒂。我也很高興,在這個世上,曾經(jīng)有過你這樣一個,完全明白我的人……” “——同樣被迫體會了‘仇恨’滋味的人。” 海蒂伸出手去,伯爵輕輕握住,吻了吻她的手背。 “如果確有需要,您去和歐仁妮談談吧?!焙5偎蜕弦痪浞顒瘛?/br> “我想如果這個位面里,真有一個人,能揭開您這個看起來無解的死局——我想那就只有她了?!?/br> 伯爵斂下眼眸:“我會的?!?/br> “照顧好你自己?!辈糇詈髧诟懒艘痪洹?/br> 海蒂笑嘻嘻地接話:“還有梅爾塞苔絲夫人。” 伯爵面孔上適時地出現(xiàn)一道激動的紅暈,但這紅暈稍縱即逝,更加嚴肅的表情取代了這一點點柔軟的、屬于人間的情緒。 當晚,梅爾塞苔絲與阿爾貝促膝談心。 “mama,您覺得歐仁妮……也會來蒙萊里嗎?” 天真的阿爾貝,心中多少還存了一點點希望。 梅爾塞苔絲如今已經(jīng)如釋重負,臉上稍許已經(jīng)能多帶一點淺淡的笑容。但是她聽見兒子的問話,還是忍不住要感慨。 “阿爾貝我的孩子,這么多年你嘴上說著與歐仁妮合不來,心里卻還是想著她……” 阿爾貝:“哪有?我哪有說過合不來?” 梅爾塞苔絲無奈地搖著頭說:“不行,阿爾貝,你配不上她。” 阿爾貝頓時低下頭,痛苦地嘆了一口氣,知道母親說得對——他確實是配不上她的。 梅爾塞苔絲的心思卻沒有這么簡單。 她知道過去發(fā)生了什么,也知道哪些人是將當年的基督山伯爵推入絕境的罪魁禍首。因此也很清楚,唐格拉爾一家,在這之后恐怕也很難避免德·莫爾塞夫家曾經(jīng)遭遇的厄運。 那個女孩,安慰別人的時候能夠說出“我認為您沒有過錯”,但當厄運真正降臨她自己頭上的時候,還能保持那份鎮(zhèn)定與冷靜嗎? 阿爾貝卻深深地感到遺憾:“難道歐仁妮真的要嫁給那個浮夸的親王嗎?唐格拉爾男爵好像只看好他呀。” 梅爾塞苔絲聽了卻豪爽地搖頭微笑:“不,不會——” “安德烈亞·卡瓦爾坎蒂子爵,也一樣配不上歐仁妮。” 安德烈亞連打了兩個噴嚏,問自己:“究竟是誰在念叨我?” “快,到您了!” 同伴將安德烈亞一推,把手里一個用硬紙殼卷成的簡易話筒塞到安德烈亞手里。 安德烈亞精神一振,提著話筒就躍上了紀念塔的基座。 他所站立的地方,在五十年前還是一座森嚴的堡壘——巴士底獄。 當年的堡壘早已夷為平地,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豎起了一座紀念碑,紀念人民站出來反對君主制和君主為這個國家?guī)淼谋﹡政。 “我的朋友們,我們現(xiàn)在站立的地方,在五十年前,還是一座用來關押囚犯、鎮(zhèn)壓敢于提出異見的人的堡壘?!?/br> “但是在這五十年間,這個國家已經(jīng)見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br> “我們終于弄明白了一個道理,議會和統(tǒng)治這個國家的人,理應是代表人民的?!?/br> “可是現(xiàn)在議會由大資產(chǎn)階級把持,成千上萬的普通人明明白白地被壓迫著,現(xiàn)狀卻得不到改變。你們說,我們應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