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蘆筍的熱度還沒有過去,位面里已經(jīng)收成了一季葡萄。

    葡萄收成的時候,利納村的村民全部上陣,忙了整整一周，把煥然重生的葡萄老藤上結(jié)出的碩果采收、榨汁、盛入大桶開始發(fā)酵。

    當(dāng)季可飲的新鮮葡萄酒一個月之后就可以飲用了。其余的則再次處理、過濾,盛入巨大的橡木桶慢慢窖藏,等待時間賦予它們風(fēng)味。

    這天利納村的村民們紛紛穿起盛裝,打扮得像過節(jié)一樣。

    陷入絕境的葡萄園煥發(fā)新生，似乎預(yù)示著他們的人生也已經(jīng)走過了最低點，從今往后利納村的生活會一點一點轉(zhuǎn)好,回到他們記憶中最好的樣子……

    這天村民們在室外架起了大鍋,一鍋用來燉半歲大的春雞。鍋里加入珍珠洋蔥、鮮口蘑、胡蘿卜，再倒入紅酒,蓋上鍋蓋燜。

    另一鍋的做法也類似，但是食材是村民們?nèi)ジ浇掷镉孟葳遄淼囊巴谩?/br>
    一時間紅酒燉雞和紅酒燉兔腿都燉好,鍋蓋一揭，香氣撲鼻，盛在粗陶盤中,送到每個前來幫忙采收葡萄和釀酒的村民面前。

    鮮嫩的雞rou或者兔rou送入口中，引來一片贊嘆。

    紅酒是為這兩道菜點睛的調(diào)味品，酒不止殺去了rou食的腥味，酒中的單寧酸也令雞rou和兔rourou質(zhì)更加柔嫩。湯汁里滿是rou食的鮮味，還多一股來自葡萄的果香，用面包蘸著吃，同樣可以大快朵頤。

    新釀出的葡萄酒則敞開供應(yīng)，想喝多少就可以喝多少——新酒的酒精度很低，很難喝醉。令村民們感到醺然的，是這種撲面而來的幸福感。

    位面外——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紅酒燉n3909又被搶光啦！”

    “我太聰明了，我下單了紅酒燉兔腿。手快，搶到了最后幾單。”

    “——等等，位面直接公布了羅蘭的食譜?！?/br>
    “各位廚藝精湛的小伙伴們，可以自己動手烹飪起來啦！”

    羅蘭的大多數(shù)粉絲都是熱衷廚藝的烹飪好手，他們紛紛表示：早就在等這一刻了。

    除此之外，基督山位面里還有另一個群體：樂迷。

    他們看過羅蘭和波爾波拉小姐那一場比賽的專門剪輯之后，紛紛對這個位面表示看好——

    “唐格拉爾小姐確實很有歌唱家的天賦?！?/br>
    “是呀，原著里也是這么寫的。”

    “德·阿米利小姐的鋼琴相當(dāng)不錯，我很看好她?！?/br>
    “啊，終于在‘魅影位面’之外找到了樂迷可以一看的位面?！?/br>
    “拜托了，位面導(dǎo)演，讓我們多看一些十九世紀(jì)三四十年代的歌劇名作吧——那可是一個名家輩出的時代……”

    “ 1，期待！”

    誰知，樂迷們加入成為“基督山位面”的觀眾之后，竟然也不由自主地開始跟著其它觀眾一起開始買買買，吃吃吃……

    “這好像并不是我來這個位面時的本意?！?/br>
    “我也是……但我就是停不下來?！?/br>
    “啊，唐格拉爾小姐給杜普雷夫人送去了自己煮護嗓茶！我想知道她會不會公布配方?！?/br>
    “公布配方啦！太好啦！”

    “走起，讓我們也把這護嗓茶煮起來?！?/br>
    “天啦，唐格拉爾小姐還把葡萄園釀酒剩下的葡萄籽做成了保養(yǎng)肌膚的面膜……”

    “號外，位面同款的葡萄籽面膜有售！”

    “除了面膜，還有紅酒spa和葡萄籽spa可以預(yù)約了！”

    “這個位面簡直有毒，我感覺上了賊船！”

    “我來了這個位面之后就沒停下過手，一直在買買買，做做做，吃吃吃……”

    “買買買吃吃吃算什么，你們知不知道，最近寵物領(lǐng)養(yǎng)中心的‘奶牛貓’全都被人領(lǐng)養(yǎng)了嗎？”

    “這……”

    事實確實如此，萌寵界最近掀起了一股“黑白花”的風(fēng)潮——主要是因為“基督山位面”里，一直跟著選手羅蘭身邊的那只“黑白花”，實在太萌了。

    為了葡萄園的安全，羅蘭在酒莊上養(yǎng)了四只獵犬，兩只成年犬兩只小犬。

    四只獵犬，竟然全都聽羅蘭那只“黑白花”小貓的話。

    這只名叫“露娜”的小貓看起來格外嬌弱，舉止優(yōu)雅，行動緩慢，但一見到耗子會炸毛跑掉的那種。

    令所有觀眾大跌眼鏡的是，這只小貓竟然能夠指揮酒莊上的四只獵犬。每次羅蘭需要獵犬們做什么，她完全不需要直接指揮獵犬們。

    相反，她只要在露娜面前連說帶比劃一陣，小小的黑白花自然會跑去找到四只獵犬，將羅蘭交代下來的事一一辦妥。哪怕是讓獵犬們?nèi)プズ淖樱闹猾C犬也會照辦不誤。

    就這樣，位面外的“黑白花”竟然也跟著火了。

    這些位面外的“反饋”露娜全都知道，心里直樂，唯獨礙于規(guī)則，不能與羅蘭分享。

    誰知她去找羅蘭“撒嬌”的時候，卻見到羅蘭蹙了眉頭，在看一份文件。

    “蘭蘭，怎么了？”

    自從進了這個位面，露娜還從沒見過羅蘭露出這樣嚴(yán)肅的表情。

    “這個世道很殘酷啊！”

    羅蘭掩卷感慨。

    她手里是手上這座葡萄園本年的納稅清單。各種苛捐雜稅，零零總總，加起來有兩三千法郎之多。

    至此，她已經(jīng)完全明白，為什么上一任葡萄園主人寧可虧本大甩賣，也無論如何要把這座葡萄園賣掉——

    一年一年的，光稅金就是一大筆開支。

    葡萄園無法產(chǎn)酒的時候，根本就是純虧損，血虧。

    “別說我的葡萄園現(xiàn)在還沒到產(chǎn)酒的時候，哪怕就是產(chǎn)酒，產(chǎn)好酒，考慮到各種成本支出，再加上這些稅金，估計最多只能做到收支平衡?！?/br>
    露娜十分驚訝。

    “蘭蘭，連你這樣的行家好手，也只能做到收支平衡？”

    “是的，”雖然這話說起來有點兒大言不慚，但羅蘭還是為這個位面里和她一樣的小農(nóng)莊主感到擔(dān)心，“連我這么厲害的人，都只能做到勉強保持收支平衡，其他人的情況可想而知?！?/br>
    “但我的葡萄園養(yǎng)活著很多人，也是很多人希望的寄托。”

    “所以還是要努力?！绷_蘭說得很堅定，但還是嘆了一口氣。

    露娜點點貓貓頭，說：“確實如此，但你也要想到，你不可能永遠(yuǎn)留在這里，你遲早要回巴黎去的?！?/br>
    前幾天，唐格拉爾夫人還寫了一封信來，告誡女兒：“千萬別總像個村姑似的……我看你還是趕緊回巴黎來吧?！?/br>
    相反，唐格拉爾男爵卻不怎么在意——他大約覺得羅蘭的葡萄園和酒莊很能掙錢。

    聽了露娜的話，羅蘭想了想，說：“我打算盡力而為，能幫一點是一點?！?/br>
    她第二天就去鎮(zhèn)上見了稅務(wù)官。

    但出乎她的意料，稅務(wù)官聽說過唐格拉爾男爵的名號。

    “尊敬的小姐，原先我看到您這個閃閃發(fā)光的姓氏的時候，雖然覺得它很奪目，但也只能猜想它只是巧合——”

    稅務(wù)官說話的時候滿臉堆笑，笑出一臉的褶子。

    “您應(yīng)該早點告訴我，您是男爵的女兒。早知道是這樣，這張納稅表根本就不會這樣寄到您手上。”

    “我這就給您重新去做一張納稅表?！?/br>
    稅務(wù)官表示，羅蘭的葡萄園根本不需要繳納那么多稅金。

    唯一的理由是，這座葡萄園的主人，是一名銀行家的女兒。

    羅蘭重新拿到納稅表的時候，看到那上面的年度稅金變成了兩百法郎。

    她面前的稅務(wù)官則滿臉期待地望著她。

    “謝謝您的幫助，這件事，我會向我爸爸提及的?！?/br>
    ——這些事羅蘭都懂。

    早先稅務(wù)官臉上笑開的那朵花，馬上又盛放了。

    “不過，我這葡萄園的稅金減少，對您不會有影響嗎？”

    稅務(wù)官滿臉諂笑，連連搖頭：“不會，不會，轄區(qū)內(nèi)的小作坊、小工業(yè)者、小莊園主很多，您這點稅金，攤到別人頭上，根本不會有什么影響。”

    羅蘭：……！

    有毒！——這個稅務(wù)官有毒！這個位面的制度有毒！

    于是她臨走之前，再次鄭重問了一遍稅務(wù)官的名字，把稅務(wù)官給高興壞了。

    從鎮(zhèn)上回來，羅蘭又去找了加斯帕爾等利納村的村民，問了問他們一年要交的稅金。

    農(nóng)民們的回答是：負(fù)擔(dān)確實很重，按照他們前幾年的做法是，能交得起就盡力交——實在交不起了，就跪在村口乞求，把房門都打開來，牲口棚都打開來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村里人是真的交不起。

    “這里的稅務(wù)官人還不錯，見到我們這樣，也就不強求了?！?/br>
    羅蘭：這稅務(wù)官……竟然還算不錯？

    在她看來，這個稅務(wù)官就是稅金攤到所有人頭上，這兒能多榨一點就多榨一點，那兒看看已經(jīng)把人逼到絕境了就暫且放緩一步——真是個“和稀泥”式的稅務(wù)官。

    “是呀，”安娜在丈夫加斯帕爾身邊幫腔，“別的鎮(zhèn)上收稅的時候會出動憲兵，聽說還有人交不起稅去坐牢的?！?/br>
    羅蘭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說：“以后你們再遇到交不上稅的情況，就都到葡萄酒莊來，說你們都是酒莊的雇員，跟著酒莊一起上稅?！?/br>
    加斯帕爾等人頓時大喜，連連感謝。

    但羅蘭還是不敢告訴村民們真相——他們身上背著的沉重稅負(fù)，沒準(zhǔn)兒正是從她這個“銀行家膝下的小姐”轉(zhuǎn)嫁到他們頭上的。

    她正在以一己之力，試圖讓身邊的人過得更好。但事實上，這卻讓她身邊之外的人活得更辛苦，生活變得更糟？

    再沒有比這更令人糟心的事了吧？

    “加斯帕爾，我問你，你們有機會參加選舉嗎？”

    “選舉？”

    加斯帕爾當(dāng)過兵，聽說過“選舉”這個詞，但是“選舉權(quán)”究竟在誰手里，他卻一無所知。

    “尊敬的小姐，利納村里，沒有任何一個人參加過……您說的這種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