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變得清脆，土路變成了石子路，阿發(fā)才從沉思和自責中清醒過來。他抬頭看了看meimei和弟弟，澀然一笑，說道：“是哥不好，讓你們受罪了。嗯，以后就沒事兒了?！?/br>
    小喜眨著眼睛，低聲說道：“哥，咱們要去上海？以后也住在一起嗎？”

    阿發(fā)猶豫了一下，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對，到上海，住大房子，咱們在一起。”

    小喜抿嘴笑了起來，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由衷的歡喜。阿發(f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喜立刻瑟縮了一下，表情浮起了痛苦之色。

    “怎么了？”阿發(fā)愣了一下，隨即醒悟，罵道：“混蛋，他打你了？真不是個東西?！?/br>
    “別，別這么說?！毙∠驳拖骂^，又偷偷地看了阿發(fā)一眼，囁嚅道：“再怎么說，他也是咱爹呀！怪我不小心，讓他看見藏的錢……”

    “以后別在我面前提他?！卑l(fā)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zhuǎn)頭望著車外，再不出聲，只有鼻翅翕張，顯得余怒未息。

    一路上阿發(fā)也不怎么說話，小喜搭訕，他只是哼哼哈哈。路上經(jīng)過藥店時，阿發(fā)下車買了點外傷藥，然后便直接回了極司非爾路的家。

    “先生。”阿郭見阿發(fā)領(lǐng)回來兩個衣衫臟舊的孩子，只是奇怪地看了兩眼，便又是那副恭順的樣子。

    “這是我的meimei小喜，弟弟小志。”阿發(fā)隨便介紹著，“以后他們就和我住一起了。嗯，你帶小喜先去洗洗，把傷藥給她抹好，然后吃飯?！?/br>
    “是，先生?！卑⒐q豫了一下，說道：“飯要再做一些?！?/br>
    “那你們先吃，吃完了再做我的，我不餓，先回屋辦點事?！卑l(fā)轉(zhuǎn)頭看了看小志，說道：“你也和阿郭一起去，哦，她是咱家的女傭，有什么事就叫她。”

    “哥——”小喜在這所陌生的房子里有點手足無措，畏縮地叫了一聲，似乎想讓阿發(fā)陪著。

    “去吧，有事兒吃完飯再說?！卑l(fā)伸手拿過她挎的小包袱，隨手放在椅子上，轉(zhuǎn)身出了廳堂，來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鎖，推門進去，又從里面閂好，一屁股坐在軟椅中，半閉上眼睛，一動也不想動。

    好半晌，阿發(fā)才緩緩坐起，點著煤氣燈，呆望著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翻開桌上的書，心不在焉地看了起來。已經(jīng)死了的阿發(fā)幾乎沒有受過什么教育，可謂是腦袋空空，而現(xiàn)在的阿發(fā)因為出身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對中國的歷史和地理也不是太熟悉，這確實是個缺陷。

    預(yù)知的歷史時間并不能過于精確，年、月或許記得，要精確到天，就超過了人腦的極限。除非是歷史學家，或者是為某種目的而專門記憶過。

    但阿發(fā)卻可以通過讀書，通過理解和分析，把歷史大事件按照時間順序羅列出來，然后象填空似的一點一點把腦中回想起來的資料填上去。

    比如，他先列出大事記：一九一一，辛亥革命；一九一四，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一九三七，抗日戰(zhàn)爭；一九三九，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然后再想起什么填什么，補充年代時間，補充大事。

    其實，阿發(fā)也不知道這些歷史事件是否還會如期發(fā)生，也不知道這么做有沒有用，只不過是穿越者的普遍心理在作怪罷了，希望能借著先知先覺而走捷徑。當然，如果預(yù)先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再來推斷過程的話，阿發(fā)比同時代的人有著更深的理解和感悟，思路和想法也是大不相同的。

    可惜，阿發(fā)現(xiàn)在的心情不好，書也看不進去，索性把書一丟，躺在床上，無聊地盯著天花板。

    對于小喜來說，為爹開脫，是習慣，是思維，是傳統(tǒng)，是觀念……就象芳寶被賣了，依然向家里寄錢，并以此為豪是一樣的。這是當時人的普遍思想和做法，盡管阿發(fā)不理解，也想不太明白。

    吃晚飯了，阿郭作為謹分本份的女傭，斷沒有先吃，而讓主人等著再做飯的道理。所以，時間向后推了一些，加了飯，添了菜，才去叫的阿發(fā)。

    “阿郭，明天帶，帶——”阿發(fā)嘴上磕巴了一下，才定下了稱呼，“帶小姐和少爺去買幾身衣服，買布找裁縫做也行。還有其他的用品，也都要添置，等吃完飯，我再給你說?！笨粗∠埠托≈驹谀吧h(huán)境中有些拘束和畏縮，阿發(fā)決定先在稱呼上提高兩人的自信。

    “是，先生?！卑⒐槒牡亓⒃谝慌?，恭謹?shù)卮饝?yīng)。

    “吃飯，吃飯?！卑l(fā)招呼著meimei和弟弟，自己先動了筷，小喜和小志這才開動。

    阿發(fā)的飯量依舊很大，但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他吃得很快，一會兒便吃飽了，放下碗筷坐到了一旁，向阿郭交代了一番要買的物品，又拿出一些錢給阿郭。

    過了一會兒，小喜先吃完飯，小心翼翼地挪到阿發(fā)跟前，目光不離阿發(fā)的頭頂和裝扮。

    “辮子剪了?！卑l(fā)自嘲地笑了笑，說道：“租界無所謂，再遠的地方恐怕就得用假的。不過也沒多大關(guān)系，我有外國護照。嗯，這個你還不懂。坐下，咱們聊聊天?！?/br>
    小喜抿嘴笑了笑，坐在阿發(fā)指著的椅子上，咬了咬嘴唇問道：“哥，你，啥時弄的這么大房子？”

    “也沒多長時間，嗯，從家出來這幾個月變化很大呀，現(xiàn)在想想，哥還有點不敢相信呢！”阿發(fā)笑著接過阿郭遞來的茶水，示意給小喜也送過去一杯。

    “那，我和小志以后干點啥？”小喜手指晃著，屋里的擺設(shè)讓她不知道該往哪里指。

    “啥也不用干，你倆得去上學?！卑l(fā)輕呷著茶水，“你年齡大了些，可也得上學，學知識，學文化?！?/br>
    “請先生家來嗎？”小喜問道。

    “不，上新學堂?！卑l(fā)放下茶杯，說道：“學新知識，醫(yī)學、商學、科學、法學，嗯，以后都大有用處?！?/br>
    阿郭收拾碗筷的動作慢了下來，臉上浮起欽敬的神情。

    “哥——”小志走過來，輕聲叫著。

    阿發(fā)點了點頭，指了指椅子，待小志坐下，便隨意地聊著。等阿郭在廚房吃完飯過來，阿發(fā)給弟弟和meimei指了房間，讓阿郭簡單收拾一下，先將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