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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再喝一杯。”諾依曼的叫聲打斷了若有所思的阿發(fā)。

    “不喝了?！卑l(fā)擺了擺手，說道：“我得出去辦點事，嗯，借你的馬車和車夫用一下，晚上就回來?！?/br>
    “沒問題，用吧！那個，你訂的馬車，下周就好，我保證?！敝Z依曼很痛快地答應(yīng)著，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聲音顯得特別歡快，“對了，有時間的話，見見我的未婚妻?！?/br>
    “你的未婚妻？”

    “沒錯?！敝Z依曼深顏色的眼睛在皮膚灰黃的臉上自豪地閃爍。

    “可我知道你甚至還沒訂婚呢！”阿發(fā)愈發(fā)不解。

    “你怎么可能知道，昨天才訂的婚?！敝Z依曼抓住了阿發(fā)的手臂，“她的父親正要建一座紡織廠。噢，我們會發(fā)財?shù)?，會發(fā)財?shù)??！?/br>
    “你的意思——”阿發(fā)翻了翻眼睛，問道：“我買的那塊地有一部分是給你岳父建工廠的？”

    “是啊，那塊地很大，多建一個工廠沒問題的?！敝Z依曼顯示出了他的精明，做了一個幅度很大的手勢，“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參加。你不是猶太人，但是你來參加宴會，好不好？”

    阿發(fā)有些不滿地盯著諾依曼，半天才哼了一聲，說道：“以后這樣的事情你要提前跟我說，合伙你懂不懂？如果我早知道的話，可以多買些地。算了，這回就不跟你計較了，最多三十畝，不能再多了。我先走了?！?/br>
    “來參加宴會，我會給你發(fā)請?zhí)??！敝Z依曼看著阿發(fā)的背影大聲說道，聲調(diào)很高并充滿激情，“注意，不是婚禮。你不是猶人，只來參加宴會，地點在猶太人俱樂部。”

    ……………

    天氣愈發(fā)地涼了，發(fā)哥走了這么長時間也沒回來，真是想他??！小喜坐在窗前，苦惱地思索著。

    “姐！爹，爹又來了！”聽到弟弟小志發(fā)顫的聲音，小喜皺起了眉，想了想，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回屋去?！睆埐糁恢还髯幼吡顺鰜?，擺手讓小喜進去。

    “張伯——”小喜有些哽咽地叫了一聲，看著已經(jīng)被打破的門扇，咬緊了牙，執(zhí)拗地站在那里。

    二貴已經(jīng)跌跌撞撞地進了院，眼睛瞪圓，兩腳拌著蒜，東一晃西一晃的撲過來，“錢呢，你個死丫頭把錢藏哪兒了？”

    張伯上前一步，把小喜擋在身后，斥罵道：“二貴，你還算人嗎？自己養(yǎng)不活孩子就算了，還要把他們那點活路都換成黃湯喝了。”

    二貴歪歪擰擰的想挺起胸脯，可是連立也立不穩(wěn)，心中十分的亂，嘴里只好隨便的說了：“我管教兒女，與你什么相干？你，你讓開。我花兒女的錢，天，天經(jīng)地義。”

    張伯揮起了棍子，二貴向外退了兩步，棱棱著眼瞅著，突然又沖上前，挨了一棍子，卻也把張伯撞倒在地。

    “爹，你別，別這樣。”小喜撲上去，想保護張伯，哭叫著：“錢我給你，你快住手……”

    良心的譴責(zé)，借著點酒，變成狂暴，二貴胳膊一拔愣，把小喜甩到一邊，哼哧著按著張伯。

    驀地，二貴只覺得兩個肩象被鐵鉗夾住般疼痛，身子被提了起來，然后飛了出去，摔了個七葷八素。

    “哥——”小喜淚眼朦朧，依稀辨認(rèn)出來，使勁擦著眼淚。

    嗯，阿發(fā)伸手將張伯扶起來，關(guān)切地問道：“張伯，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睆埐呐陌l(fā)的手臂，重重地嘆了口氣。

    二貴的醉本來多少有些假裝，經(jīng)這一摔，他醒過來一半，晃晃悠悠地爬起來，看架勢是想反攻。阿發(fā)已經(jīng)轉(zhuǎn)過臉來，四只眼睛對了光，好象要在空中激觸，發(fā)出火花，二貴竟沒敢再動彈。

    “滾！”

    “混蛋，兒子打老子，你個混蛋?！倍F知道不是阿發(fā)的對手，又不好老老實實地出去。

    “收拾一下，領(lǐng)上小志跟我走?！卑l(fā)根本不想答理他，轉(zhuǎn)頭對小喜說道：“快點，外面有馬車等著呢，不收拾也行，都買新的用。”

    小喜猶豫著，她不舍得藏在家里的洋錢，但發(fā)哥的眼神那么冷，那么讓人不敢拒絕。她轉(zhuǎn)身進了小屋，里面?zhèn)鞒鱿はに魉骱托÷曊f話的聲音。

    阿發(fā)松開張伯，瞪起眼睛，直奔還胡罵不停的二貴。這個爹，他一點也沒有感情。而且，這么個東西，他還配當(dāng)?shù)鶈幔?/br>
    “混蛋小子，你等著。”二貴被惡狠狠地瞪著，看著眼冒兇光的阿發(fā)越走越近，轉(zhuǎn)身就跑，邊跑邊罵：“你等著，老子拿刀宰了你們。”

    “阿發(fā)，快回來?！睆埐€是老觀念，不忍阿發(fā)背上逆子的惡名，看他有要追打的意思，趕忙開口叫著。

    阿發(fā)定住了腳步，恨恨地吐出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到張伯跟前，苦笑了一下，說道：“張伯，真是，連累你了。這腿，是他打的？”

    “他敢打我？”張伯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不小心崴了腳。嗯，你把小喜和小志接走吧，這個二貴呀，沒救了。唉。”

    阿發(fā)伸手掏出幾張鈔票，硬塞進張伯手里，說道：“留著找個大夫，再有啥麻煩的話，去縣城里閘北區(qū)找我。威發(fā)公司，不難找?！?/br>
    正說著，小喜挎著個小包袱，和小志走了出來。

    “走吧，走吧！別再回來遭罪了啊！”張伯撐著棍子，連連擺手，眼中有一絲晶亮。

    ……………

    坐在馬車?yán)铮l(fā)一句話也不說，臉繃得緊緊的，只有眼睛里偶爾一閃。他是有些自責(zé)的，快三個月了，他只是托人送了些錢，竟然沒有回去看過。當(dāng)然，他更沒想到二貴是這樣一個畜生。

    小喜張了張嘴巴，眼見阿發(fā)神色不善，又把話咽了回去。她一直惦記著家里藏著的洋錢，這么一走，不知道啥時能回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