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酒宴
阿發(fā)默默地注視著他,心里感到很困惑,也有那么一絲同情,等到諾依曼的情緒稍微穩(wěn)定下來,他才緩緩開口說道:“不必傷心了,你不是已經(jīng)找到了安慰心靈的好辦法了嗎?” 諾依曼的傷心消失了,就象來時那么突然,他又喝了一杯酒,出人意料地用手抓住阿發(fā)的胳膊,兩眼坦蕩地盯著阿發(fā),“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失去了未婚妻,你猜我怎么著?我到妓院去,在***中挑了一個同她長得很相象的姑娘——哦,我的意思不是說我的未婚妻象那些***中的一個,你知道——”他意識到這樣說話容易產(chǎn)生誤解,忙又解釋道:“只不過是總體的面貌。我在她身邊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呸,我好多了。” 阿發(fā)想笑,翻了翻眼睛強忍住了,舉起酒杯示意道:“說得對,沒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千萬不要為了女人而傷心?!?/br> “干杯!”諾依曼舉杯和阿發(fā)碰了一下,一口喝了半杯,然后自鳴得意地捋了捋稀疏的黑胡子,說道:“數(shù)年里,我從一個窮光蛋變成了富人。我兩手空空地從俄國來到上海,現(xiàn)在我有了自己的公司,在極司非而路有一幢房子,家里有仆人,銀行里有存款。不管是投機賣賣,還是實業(yè),所有能賺錢的我都感興趣。阿發(fā)先生,你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阿發(fā)不置可否,淡淡笑著,怎么看怎么象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好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咱們以后再談吧!” 諾依曼用力抓住了阿發(fā)的胳膊,仔細審視著阿發(fā),沉聲說道:“你以為我在說大話?從你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來?!?/br> 阿發(fā)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是的,我確實有個小想法,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那個,就是電影,我想開個電影院,或者,直接拍電影?!?/br> 1895年12月28日,法國青年實業(yè)家路易·米埃爾兄弟在巴黎卡布辛路的“大咖啡館”里正式公開放映了世界上最早的幾部短紀錄片《盧米埃爾工廠的大門》、《嬰兒喝湯》、《澆水的園丁》等。這一天被公認為是電影時代的誕生。 電影很快向世界各地傳播,第二年就傳到了中國。1896年在十里洋場的上海就有了電影放映。又過了六年,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春,電影傳到了北京。 當(dāng)時一個外國商人攜帶放映機和影片,在前門外打磨廠租用福壽堂飯莊,放映了紀錄短片《黑人吃西瓜》、《腳踏車賽跑》等。穿著長袍馬褂,拖著長辮子的北京人看到在一塊白幕布上人物竟活動起來,真是大驚失色,拍案稱奇。 最初上海人稱電影為“西洋影戲”,放映的地點都是在人來客往的茶樓里。上海灘的第一家正式電影院叫虹口大戲院。所謂的大戲院,當(dāng)初也不過就是西班牙人雷瑪斯搭造的一個鐵皮屋子,只是經(jīng)營項目非常明確:專放電影。 諾依曼看著阿發(fā),不停地眨巴著眼睛,好半晌才搖頭道:“不好,不好,這個賺錢的想法不好?!?/br> “只是個想法而已?!卑l(fā)淡淡一笑,輕輕掙開諾依曼的手,說道:“真的有事,我先告辭了?!?/br> “明白,我很明白?!敝Z依曼會意地笑了,“要謹慎,電影,嗯,要考慮清楚?!彼靡粋€戲劇性的動作喝了口酒,然后咂咂嘴,往椅背上一靠,細細地品味他的夢想。 ………… 晚上,阿發(fā)和秦滿國在一家高級飯館的雅室中設(shè)宴招待唐納德。在阿發(fā)接唐納德的路上,唐納德還說自己的胃口不大好,可這會兒卻吃得津津有味。當(dāng)聽到秦滿國準備把大兒子送到美國念大學(xué)時,唐納德對他簡直佩服極了。 在酒桌上,琳娜隨便地坐在椅子上,好象是個難以理解的神秘動物。秦滿國和兄弟都對她有點敬而遠之,這更多地是出于謹慎而不是矜持。于是,就只有阿發(fā)來招待她了,因為還想著電影的事情,阿發(fā)有些心不在焉。 “陳先生,你看起來很深沉哪!”琳娜請阿發(fā)教自己怎么使用筷子,她說自己以前只用過一次。 深沉個屁,我是有心事。阿發(fā)只好收起思緒,來應(yīng)付這個女人。這時,琳娜竟然抽出一根香煙點了起來,這讓屋里的人,還有侍者都呆住了。 “怎么啦,大學(xué)里的女孩子都這樣的?!绷漳葷M不在乎地說道:“這又不是鴉x片?!?/br> “這個,真是——”唐納德先生無奈地苦笑著,似乎女兒的舉止給自己帶來了非常不好的影響。 “呵呵,琳娜小姐還,還真是開放?!鼻貪M國收起驚訝的表情,又開始恭維唐納德,“布朗大學(xué),那可是很有名的大學(xué),琳娜小姐的學(xué)識真是令人佩服。哦,對了,陳先生,我記得你好象說過,也在外國讀過書,是倫敦吧?” 阿發(fā)淡淡一笑,那是他編的履歷,可他老是忘記,不是忘記,而是毫不在意,懶得去想。 “是嗎?一個中國人跑到倫敦去讀書,真是有趣啊!”琳娜很感興趣地望著阿發(fā),原來那副裝出的成熟樣子開始消退。 “嗯,讀了兩年多,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學(xué)校,后來因為家里出了點事情——”阿發(fā)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出來闖蕩確實很能鍛煉人,你現(xiàn)在可比學(xué)校里那些小男孩成熟多了。”琳娜笑了起來,突然湊近阿發(fā),低聲說道:“那些家伙只會偷偷地對女學(xué)生評頭論足,談?wù)撃男┛献屇愕氖置饺棺永铩?/br> “咳,咳——”阿發(fā)被酒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臉紅脖子粗,他著實讓這個有些超前的女人驚著了。 琳娜笑了,眼神里帶著譏諷和嘲弄,好象在說,你我都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玩笑而已。 酒宴結(jié)束后,阿發(fā)將唐納德父女送到旅館,道了晚安,轉(zhuǎn)身告辭。當(dāng)從旅館里走出來時,阿發(fā)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族館對面的馬路上停著一輛轎子,聲音就是從轎子里傳出來的。他皺著眉頭看著,又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走下臺階,來到近前,借著轎子一角掛著的油燈,終于辨認出了姚芳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