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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慢地嘗試抽回手,楊瑞霖先放開,接著十指交錯,乃至二人五指相扣、掌心貼合。 看上去格外荒唐。 樂蘋不太自然,但并不表露出來,只是動動腳趾頭,伸直雙腿平躺。她長高了,七尺之軀,由骨節(jié)與筋rou拼揍而成,在楊瑞霖眼中鮮活無比。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樹妖沉醉于安逸的氛圍當中,神情豁達的莫名其妙:“現(xiàn)在想來,那乞丐怕是希望我能施舍點什么,但她又不要錢、不要房子、不要綾羅綢緞……我能給她什么呢?還是,嗯,真害怕?!?/br> 溫暖的手被冰涼的十指包裹,暖意流過他的手柔順了眉眼,冷意穿過她的心臟平復了心情。 她望著天花板,問道:“您怕什么?” 他大概、可能、或許、應該是怕乞丐不需要施舍了。如果有一天小乞丐不再是乞丐,那么楊瑞霖就會變成乞丐?,F(xiàn)在他還可以仗著樂蘋弱勢在此消磨,以圖日久生情,以后等她變成了鳳凰便會重新開局了。 “難以啟齒?!睏钊鹆伧鋈淮鸬?。隨后,他如她一般,躺平在擁擠的小床上,均勻的呼吸幾不可察,安神靜氣的花香撲面而來。 他怕變成一條搖尾巴的狗,但因為低人一等就放棄自己苦苦追尋千年的東西,楊瑞霖又覺得不甘心的很。 樂蘋整個人緊縮在墻壁邊緣,先前為防止她做夢磕壞腦袋而鋪上的小被子舒緩著她疼痛的神經(jīng)。 這一年來,樂蘋活得非常壓抑。 她不能再寫信給哥哥和北德鎮(zhèn)的人,感情的流通被切斷。 她要應付對許多樂家族人,試圖獲得一點點話語權,同時也要關注大公子樂呈襄的動向,盡管樂蘋根本不知道嚴淡人為什么要在意樂呈襄。 樂呈襄沒有任何火元神覺醒的表現(xiàn)。 “楊先生,”樂蘋有些困倦,“我常常會覺得,自己的未來取決于他人的想法。” “嗯?蘋,你的語氣有些悲觀?!睏钊鹆胤藗€身。 他倆的動作是別扭的。楊瑞霖抱著樂蘋的一只手在胸前,而樂蘋面對墻壁,肩膀走形。男人的頭發(fā)像柳條,堅韌厚長,鋪灑在小小的枕頭上。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未來是定好了的,每個人的結局都是一捧黃土,不會有任何偏差。我也一樣。”楊瑞霖的唇吻貼近了樂蘋的肩膀,帶有迷惑性的語句循序漸誘,“但你不同。” 樂蘋猛地笑了:“嗤,我不是人?” 她無意間看見楊瑞霖的眼睛,與其他人沒什么差別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白色的眼球一動不動。 笑完,樂蘋道:“真的嗎?” “以后會不是人?!睏钊鹆卮鸬?。 聽起來像是罵人不帶臟字。 “現(xiàn)在還是人?” “應該是?!彼阉氖址旁谧约簾沟淖笮乜?,“一點也不柔軟對吧?!?/br> 興許大家都是這樣,一會兒溫文爾雅,一會兒發(fā)狂絕望,一會兒又像現(xiàn)在似的,謹小慎微。 以前樂蘋是個孩子,現(xiàn)在楊瑞霖像個孩子。 “你往衣服里面塞了什么,感覺像石頭。”樂蘋狀似無意地動動手指,再一次嘗試收回手。 困意席卷,她迷糊了。 人生像一片森林,她不知道自己走向了何方,此刻停留的是何處。 處處是枯葉,滿目蒼痍下是年輪里的生機。 足底咯吱咯吱的作響,忽的眼前垂下幾根藤蔓,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揮拳,即使沒什么作用。 樂蘋握拳,朝楊瑞霖的胸口打了一下。 力道十足的一拳,他蜷縮起來:“呃?!?/br>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睡著了……”樂蘋睡意消散,她抬著兩只手,想做點事情緩和楊瑞霖受到的沖擊。 楊瑞霖護著自己,并不讓人碰,片刻后,樂蘋聽見了“咔嚓”一聲。 有東西——裂開了。 “蘋,明天見?!睏钊鹆氐纳ひ羯硢?。 “什么?” 瞳孔收縮,少女的眸子倒映著楊瑞霖在清晨的熹微里崩潰的身體,令人恐慌地以一種rou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一截枯木,樹皮皸裂,內(nèi)里黝黑,最后徒留棕褐色的塵土與一身男子的衣袍。 猶如他口中所說的結局——一捧黃土。 “楊……楊瑞霖?!” 第九十七章 頂替麗兒的丫鬟敲門進來后,一度懷疑三小姐對自己非常不滿意。 要不然怎么會把床鋪弄的全是沙子?多不好清理呀。 唉,誰讓麗兒陪著假的三小姐去了太子府呢。 丫鬟默不作聲地抱起滿是塵土的被子,要換新的。 “等等,”三小姐思索道,“把沙土收起來,裝在單獨的罐子里,不用丟掉?!?/br> “是?!?/br> 頂替的丫鬟開始想念麗兒了。 “對了,你本也不是丫鬟,平常的事情勞你費心,我會記得吩咐管家多發(fā)俸祿的?!睒诽O自個兒梳好了頭發(fā),打理妥當。 “謝小姐。”這丫鬟是樂家旁系的女兒,算是個信得過的人。 第二天,楊瑞霖如約而至。 樂蘋靜靜地盯著楊瑞霖,從頭頂一路觀察到腳底。 他的面容改變了。 看到楊瑞霖的第一眼,她可以知道這是楊瑞霖,但又覺得有些不太一樣,上次買荷包亦是如此。 會不會有什么規(guī)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