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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遲冉和蘋坐大門口聊了幾句閑話,馬車便帶著聲響趕來了。 “哥哥得走了,蘋蘋乖,到達目的地后會給你寄信的?!?/br> “你要去哪?”蘋問道。 “不告訴你?!边t冉做了一個鬼臉,跳上馬車,揮手道別。 “好吧,遲冉,過年見!” “是哥哥——” 車夫甩鞭策馬,兩匹馬兒拉著車廂絕塵而去,留給蘋一個揮手的影子。 “好快。”她喃喃道。 中午,林嬸買了菜回來做飯,蘋看見她,點點頭,一如既往地沉默,獨自坐在大門口,瞧著行人們擦肩而過,眼神微暖。 * 十一月。 一封信聯(lián)通砂國邊界與小小的北德鎮(zhèn),隨之而來的是一名面色冰涼的女子,她把信交給蘋,女人的手指傷痕累累,而信封滿是泥灰,拆開,里面信紙還算完整。 遲蘋果: “事務(wù)繁忙,勿念?!?/br> 末尾署名“李染生”。 * 砂國與曌國交界處。 盔甲的縫隙冒潺潺血流,黃沙被沖泡,黏糊一塊又一塊,滿天的黃沙吹進鼻孔,地上扭曲的軀殼毫無反應(yīng),對呼吸早已失去了要求。 遠遠傳來有氣無力的喝罵聲,誰的首級被人抱著跑了,那人的伙伴為了軍功砍下他的胳膊。 地面某件盔甲猛然晃了晃,一把長刀從尸體腹部抽出,確認死亡后,持刀的人繼續(xù)沉重地移動腳步挨個檢查,留下鮮紅的腳印。 無數(shù)士兵挨挨擠擠地綻放了彼岸花,絢麗的色彩淹沒在黃沙之下…… “李染生,你去死吧!” 刀劍無眼,肩膀痛苦地裂開,李染生躲避,眼瞅著方才襲擊自己的人倒下,那人胸口被長槍貫穿,身后的同行者緊緊抓著武器,努力片刻還是沒有將長槍拔回,暴躁地吼道:“這混蛋反叛了……你剛才發(fā)什么*愣?。?!” 此刻,太陽與月亮同時出現(xiàn)在天空一角,兩者皆黯淡且孤獨地遙望著對方,同時嘆息著砂國與曌國之間的紛爭。 千年萬年,不過日新月異。 李染生喘息著,一只手捂住肩膀的傷口,嘴唇發(fā)白,腦子一陣又一陣的眩暈,眼前黑黑白白看不清楚。 自己人……死的差不多了,連我也恐怕…… 千里馬帶來了戰(zhàn)爭的音訊,高樓之上的帝王連呼吸都覺得冰冷,肺部生疼。他轉(zhuǎn)身拍拍國師樂渠森的肩膀,砂國的挑釁交給了樂渠森解決。 于此同時,北方靠近砂國的小村落,許多人收拾行囊,倉促地朝南方挪移。 邊境的小范圍災(zāi)難并未影響洛陽的歌舞升平,仍有人彈小曲兒作樂,詩人紛紛談?wù)搰掖笫拢J為百年大計該如何哪位武將實在愚蠢…… “哎,你們說,唐巍將軍會不會帥兵去邊關(guān)?” “平定王的兒子?他不是……” 平定王是如今唯一的異姓王。 聞言,另一人猛的按住說話的同伴,轉(zhuǎn)而笑道:“好了好了,我等來年定要考取功名,為江山社稷謀福!” “好,王兄說的對,來,干!”幾位文人齊齊舉杯。 辛辣的酒水下肚,某位詩人微微醉了,擺手推辭道: “不喝了不喝了,怕走不動道?!?/br> 第十七章 土(一) 川讓城。 天空上有一處云霧稀薄的地方淡淡發(fā)光,營帳搭起,伙食是干面餅子。 簡單包扎傷口,化名“李染生”的遲冉參與了一次會議,對地形和目前的局勢概況了解并補充。 川讓城勢力混雜,村落繁多,屬于曌國城鎮(zhèn)里離砂國最近的城,且治安差勁。 半個月了,他們光義會在川讓城四處挑撥斗爭,內(nèi)斗過后是與砂國一部分游民的對罵,各自彪悍的民風(fēng)使得懷孕的女人氣急了也會拿菜刀互砍。 制造混亂的目的達到,光義會一伙人撤離,隔山觀虎斗,同時研究著從洛陽那邊傳來的情報,時刻關(guān)注時局動向。 面對眼前的這一切,李染生是沒有什么感覺的。無論是哭嚎的孩子還是白綾高掛的婦女,乃至跪地磕頭的老人……李染生便是光義會高層之一的李染生,而不是心軟的醫(yī)館學(xué)徒遲冉。 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無非是造反二字。 倒不擔(dān)心蘋的安危,北德鎮(zhèn)有自己的手下,再加上她現(xiàn)在火元神覺醒,憑借從小的武功底子不會出什么事,派去送信的霍青娘也會保護她的。 李染生臉色舒緩一些,坐下來喝了口水,就著干面餅子梳理過去想不通,但現(xiàn)在或許可以想明白的一些事情。 最初,他跟著師父買了醫(yī)館,布置房間和牌匾花費了幾天時間,至于錢財問題,師父從來都不缺這個。 毫無預(yù)兆地,師父出去買藥材并帶回了瀕臨死亡的白秀溫,也就是蘋的母親。 后來師父主動收養(yǎng)蘋,他雖然感覺意外,但醫(yī)者仁心倒也是對的,畢竟白秀溫不適合當(dāng)母親。 現(xiàn)在想來,十三歲的自己實在年幼無知。 正琢磨著,帳篷里的油燈忽的滅了,有人進來,李染生和他寒暄兩句,就各自去了崗位值夜放哨。本來是用不著李染生勞神費力的,但此行死的人太多,不得不將人力全部利用起來。 寒意滲透,站在背風(fēng)的樹后,李染生嘴里咀嚼干面餅子,腦子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