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溫微微顫抖，一旁的丫鬟將她扶起來，一只手抬著她下巴與樂夫人四目相對。

    “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白秀溫嘴唇哆嗦，身側(cè)丫鬟狠狠掐了她胳膊一下。

    “白……白秀溫。”

    “人如其名，白凈、秀氣、想必是個溫柔……”樂夫人咬咬牙，從自己身上解下一塊成色上好的玉佩，遞向小貓一般瑟縮纖弱的白秀溫，“幾張金紋票怎么換的來姑娘干凈的身子，這玉佩算我替夫君補(bǔ)上的?！?/br>
    周圍的人大氣不敢出，白秀溫看著玉佩，回想往年的貴婦是如何處置丈夫桃花的，不說別的，就是咱們花魁趙倩兒上個月也差點(diǎn)被打了，可是趙倩兒是誰，人家巧舌如簧又鎮(zhèn)定自若，硬是把黑的說成了白的，打人變成了聚餐。

    見白秀溫不接，昨天一夜沒睡的樂夫人和善笑笑，將玉佩塞進(jìn)白秀溫手中。

    搬家的馬車一輛輛行進(jìn)，在樂府不遠(yuǎn)處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谩?/br>
    該啟程了。

    “既然夫君曾經(jīng)歡喜過她，便替這位小姐贖身吧?！睒贩蛉嗣嫔届o，淡淡笑道：“雖說不算你是樂家下人，但你是收了樂家的恩惠，所以以后決不能再入風(fēng)塵，也不可以嫁人，畢竟女人一生只能有一個男人?！?/br>
    言罷，樂夫人轉(zhuǎn)身走向馬車，丫鬟松開白秀溫。

    沒了支撐，白秀溫踉蹌幾步，手心滿是冷汗。

    踩小木凳踏進(jìn)馬車，樂夫人緩慢調(diào)息，下眼皮是被白粉遮蓋的失眠淤青，

    自己何必如此呢？

    這個節(jié)骨點(diǎn)對一個妓子使了本命元?dú)庹媸谴蟛男∮谩?/br>
    渠森連夜被圣上召走，怕不是有天大的事情，一旦……

    樂夫人虎牙刺入朱唇，血與胭脂混合。如果樂渠森出了事情，做夫人的哪怕是隨他離開曌國，也不過是分內(nèi)的。

    徹夜未眠的代價是眩暈和頭痛，樂夫人舔唇，品味自己咸腥的血液和胭脂的苦澀。

    第二章 樂夫人何梔

    一手玉佩，一手賣身契，白秀溫站在青樓門前，腳邊是她的首飾盒、柜子里的衣服。

    既自由，又茫然。

    二樓窗戶，花魁趙倩兒臉上是經(jīng)久不變的和熙笑意，玉手撫光滑窗沿，身旁女伴戲謔地講述：

    “聽聞，樂渠森大人本來是要升官的，可是那遠(yuǎn)在洛陽的皇帝陛下不知怎么的下了急召，讓他半夜趕路去了洛陽。方才有個大官還與我說，樂渠森，怕是要完了?！?/br>
    “皇上怎會在意區(qū)區(qū)一個樂渠森？”輕聲呢喃一句，趙倩兒眼珠一轉(zhuǎn)，千嬌百媚，“她呢？”

    “她啊……”

    指指點(diǎn)點(diǎn)，隨著樂渠森全家前往洛陽事情發(fā)酵，白秀溫的名字在巴掌大的小地方火了。

    妓子主動找上客人要當(dāng)妾，結(jié)果客人有了大麻煩，還不幸遇到人家名正言順娶進(jìn)來的夫人。

    簡直笑話。

    最叫人稱奇的是那位夫人不僅沒有抓花妓子狐媚的臉、撕了狐貍藏尾巴的長裙，還替這妓子贖身，親贈隨身玉佩，大氣長臉。

    “實(shí)在是賢妻楷模！”

    “真該讓家中妒婦學(xué)學(xué)樂夫人的親和賢惠……”

    不遠(yuǎn)處的笑談聲格外刺耳，白秀溫低頭收拾自己東西，許多百日閑散來青樓混日子的闊少爺繞過她，又悄悄回頭看從不踏入青樓一步的樂渠森相中的究竟是什么貨色。

    任人看，任人笑。

    給人看，給人笑。

    包裹的布料厚重了幾點(diǎn)顏色，什么晶瑩的東西從睫毛直接掉落。

    白秀溫眼前一片模糊，手指機(jī)械地摸索東西。

    小腹微涼。

    幾天后，白秀溫逐漸明白樂夫人是最殘忍的笑面虎。她知道守著自己的首飾不過是坐吃山空，于是離開青樓兩天便想做點(diǎn)活計(jì)，結(jié)果無人肯用，紛紛避之不及。

    原因只有一個，樂夫人雖隨樂渠森去了洛陽，仆從卻是守著府邸，當(dāng)下人的平時沒少承了主子恩惠，小三都找上門來了，夫人說沒事就能沒事了嗎？

    有人要花錢買白秀溫作陪，黏黏糊糊地貼過來，笑的壞心眼。

    白秀溫應(yīng)了，聊天、喝茶、唱曲兒都行，唯獨(dú)不賣身。

    “下賤玩意！你裝什么?。俊?/br>
    衣著華貴的男子當(dāng)街扇了白秀溫一巴掌！

    他要她陪，她竟然不愿意？！

    男子甩一把金紋票用錢打人。

    白秀用手擋了一下，手掌一側(cè)似乎材質(zhì)良好的金紋票劃傷了。

    是，她出身青樓，但她自認(rèn)潔身自好，在樂渠森之前，從未賣了自己的貞潔，更逞論后來腹中有了胎兒，母憑子貴閉門謝客。而之所以想找人贖身托付一生，不過是明白人老珠黃的自己唯有淪落乞丐?？上?，她不該選樂渠森這個倒了血霉的……

    白秀溫摔地上，然后哭，男子要拽她，她便潑婦似的將土地泥灰往衣裳、臉頰抹，大聲嚷嚷：“強(qiáng)搶民女了！救命??！”

    平日里這條街總有小販賣些零碎點(diǎn)心，此刻香酥煎餅卷的氣味飄來，使得饑腸轆轆的白秀溫哭的更慘了。

    “殺人了，他要?dú)⑷肆?！?/br>
    男子眼睜睜看著白秀溫從一個細(xì)皮嫩rou的小娘子變地上打滾的無賴，氣的臟話盡出：“瘋婆子！民女？！你就是個……”

    吵吵鬧鬧，圍觀群眾互相交換消息，把樂府和妓子都編排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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