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一，上午七點。

    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清晨的柔和陽光透過那朦朧的淺色窗簾灑在了寬敞的房間里，在林熙敏的臉上抹了層淡淡的、柔和的亮霜，林熙敏翻了個身，把頭埋進了大抱頭中，繼續(xù)甜蜜地睡著習慣性的懶覺。

    韓凌早早就起了，正在廚房忙碌著，略帶血絲的雙眼表明她昨夜根本沒怎么好好休息，或許是激動中無法安睡，也或許是被那令人頭疼的新公司整改文件煩惱了一夜。

    不過這是女兒住這里的第一個早上，韓凌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為女兒在這里的每個清晨做上豐盛的早餐。

    忙完了一切，卻發(fā)現(xiàn)林熙敏仍然沒有起床，韓凌不由的想到了林熙敏小時候睡在她懷中賴床的樣子，情不自禁地就笑了。

    這孩子，這個習慣還是沒改，只要沒人喊，絕對起不來。韓凌微笑的走向林熙敏的臥室，知道再不喊女兒起來，可能就要遲到了。

    女兒那貪婪嗜睡的表情讓韓凌忍不住就想去抱，不過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女兒趴在大床上居然一幅手腳八叉的樣子，和白日所見的形象又是截然不同，心里又暗嘆不已。

    “敏敏，敏敏，起來了。”韓凌輕聲地叫著林熙敏。

    “嗯哦知道了奶奶?！绷治趺羝D難地翻了個身。這不經(jīng)意的回答讓韓凌一陣心痛，越發(fā)覺得愧疚，但心里并無不快，畢竟女兒從小到大就是林家奶奶照顧更多點。

    韓凌在垂目發(fā)楞，林熙敏卻沒有覺的有什么不對，揉了揉迷糊的雙眼，發(fā)現(xiàn)眼前并不是自己的奶奶，而是自己的母親，這才想起自己昨天已經(jīng)住進了母親這里。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對韓凌的稱呼冒了大笑話，林熙敏坐起身的同時也尷尬地低下頭。

    “怎么了，快起床，吃完早點我送你去學校。”韓凌打破了清晨這短暫的僵局，笑著將林熙敏身上亂成一團的被子輕輕拉了起來。

    林熙敏默然點頭，沒有說話，伸手去拿習慣性亂堆在枕頭一側(cè)的牛仔裙。

    “敏敏，這件衣服不要穿了，mama今天幫你洗洗，今天就穿mama昨天幫你買的衣服吧，就在衣櫥里?！表n凌看見女兒又要把昨天那套衣服穿在身上，趕緊開口阻止。

    林熙敏仍然沒有說什么，只是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衣櫥，可一打開衣櫥門，里面掛著的幾套衣裙就讓林熙敏微微皺眉。

    “怎么樣？喜歡么？這是去接你前就幫你買的，我只估量了大概尺寸，不知道合身不。現(xiàn)在天氣已經(jīng)熱起來了，牛仔裙也穿不長了。”

    韓凌仍然微笑地看著林熙敏，見對方有點猶豫，干脆親自摘下一套衣服遞到了林熙敏面前，表情得意中洋溢著滿足。因為她從來就自信自己的眼光，雖然之前只簡單見了女兒幾次，但卻牢牢記住了女兒的身材特征。

    一件淺藍色間白色水洗橫紋的純棉吊帶背心，一件折擺雪白色裙子，薄而細滑的手感確實不錯，那顏色如鱗波蕩漾的海水般清爽潤眼。林熙敏咬了咬嘴唇“這些衣服不適合我，我還是穿原來的那些?！?/br>
    “胡說，怎么會不適合，快試試，讓mama看看！”韓凌已經(jīng)有點心急了，因為這些衣服可讓她花了不少心思挑選的，而且在她看來，要讓女兒徹底地、快速地適應(yīng)新的身份，衣著上的潛移默化滲透也是很重要的，這些都是她這幾天仔細揣摩了一些書本知識后得出的一套自創(chuàng)方法。

    唉這樣的衣服，如果是尤冰她們穿也許還行吧林熙敏看著母親那慈愛的表情，狠不下心來拒絕她。

    將衣裙丟到了床上，剛準備脫下睡裙，猛然想到自己的母親還在這里，臉色頓時紅潤起來，動作僵硬在那里，回過身“能不能出去一下，我要換衣服。”雖然語氣冰涼，但說完這一句，林熙敏自己也感覺到臉上微熱，因為就算在以前的家里，也沒有讓奶奶看過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

    呵呵，傻丫頭和她小時侯一樣，其實還是那么害羞。韓凌聽了林熙敏的話愣了一下，隨即呵呵的笑出了聲“傻丫頭，你是mama生的，看你換衣服有什么的，快換！”

    林熙敏放下了手，坐到了床邊，也不說什么，以一種無言的固執(zhí)態(tài)度堅持著自己的立場。

    僵持了十幾秒，韓凌見女兒堅決不在自己面前換衣服，只好帶著遺憾退出了房間。關(guān)上房門，韓凌想到林熙敏剛才的表現(xiàn)，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

    新家其實離學校還算近，但韓凌依然堅持開車送林熙敏回學校。坐在車里，韓凌繼續(xù)問著一些從吃早飯就開始的話題，林熙敏也一直以非常簡潔的回答應(yīng)付著母親的問話，此刻的林熙敏已然一身清新柔靚的夏裝，任何人看上一眼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水般的清涼爽意。

    “對了敏敏，你那個聶陽是你好朋友吧？男朋友？”韓凌一邊將車緩緩馳進科技大學校門，一邊側(cè)頭笑著，只是那微笑有點點不自然。

    “嗯?。?？”

    也許是太多的類似眼光在看待自己和聶陽的關(guān)系，以至于在長期的“無所謂加坦然”早就習慣并麻木了這樣的問題。只是沒想到母親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林熙敏一時口快也就順勢點頭，等到發(fā)覺有什么不對的時候，已經(jīng)迎上韓凌的目光。

    耳根出現(xiàn)了微微紅暈，似乎臉頰也開始熱起來，林熙敏低了下頭。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認真的學習，和同學好好相處，不應(yīng)該把精力放在男女朋友上，我看最好和聶陽保持一些距離比較好?！?/br>
    “”韓凌認真的語氣讓林熙敏感到莫名的窒息，似乎這個母親根本就沒在意她曾經(jīng)的身份。而且很顯然，母親從看見聶陽開始就對他帶著某些和爺爺類似的成見，不過韓凌的問話讓林熙敏想起了前晚家門外的一幕，心跳慢慢有些加速。

    “沒有，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交什么朋友希望你不要過問?！绷治趺粼诔聊藥酌牒?，露出了不易覺察的冷笑，把頭偏到了一邊。

    唉就暫時這樣吧，起碼她沒有去惦記那些小混混。聽見林熙敏的回答，韓凌明確了女兒對聶陽也有一定好感，知女莫若母，大概就是這人世間為長者的某種特殊天性。韓凌也知道現(xiàn)在不適合和林熙敏討論這個問題，便又叉開話題詢問起林熙敏學校的事情來。

    “敏敏，晚上mama來接你，這幾天回家住好不好？”韓凌透過車窗對已經(jīng)下車遠去的林熙敏喊到。林熙敏停住腳，只是回頭對韓凌點點頭。

    關(guān)上車窗韓凌笑了，女兒終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雖然她還沒有完全的接受自己，不過她總算又和自己住在了一起。

    后面的喇叭聲打斷了韓凌的思緒，韓凌趕緊啟動車子往公司開去。

    就算無法完全保全所有的底層員工的飯碗，起碼也要最大限度地保證這些老員工的基本生活問題心思又回到了工作上，一想到那些棘手的人事整改方案，韓凌就頭疼。

    ****

    上午十一時。c市公安局。

    “這是前段時間從各個調(diào)查點收集到的資料。所獲搖*頭*丸樣品經(jīng)過技術(shù)分析，均為同一生產(chǎn)工藝的pmma，可以確定為同一批毒品分散傳播?！敝軇P攤開自己的文件夾，小心地指著某篇記錄“通過布線跟蹤，我發(fā)現(xiàn)科技大學那幾個連鎖酒吧定期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沒，而且明顯受到該連鎖酒吧從業(yè)者的庇護。我查了下這個連鎖酒吧的資料，真正的后臺老板是‘月之海夜總會’，呵呵，真是巧合，又和盛華集團攀上關(guān)系了，這月之海夜總會可是盛華旅游總公司的下屬產(chǎn)業(yè)。看來前段時間我們的推測又推進了些。”

    周凱和魯文杰正在辦公室里商量事情，桌面堆著很多案情資料，其中包括部分照片。

    “這個崔嚴是這幾家連鎖酒吧的臨時總經(jīng)理？好象和你還很熟啊，呵呵?！濒斘慕芮昂笾懒诵┦拢肫鹆诉@個人，對周凱如此重視這些邊緣線索感到欣慰“你懷疑他參與了毒品販賣？”

    “目前只是猜測，畢竟他的經(jīng)濟收入明顯和他目前的臨時工作身份相差太大，而且我監(jiān)視了幾次，發(fā)現(xiàn)他好幾次和在月之海夜總會出沒，我懷疑他已經(jīng)與販賣搖*頭*丸的案件發(fā)生了關(guān)系?！敝軇P冷笑著看著面前的幾張照片“不過，我愿意相信他是被蒙在鼓里的，畢竟他也是大學生，還是優(yōu)等生，應(yīng)該清楚這意味著什么?！?/br>
    “周凱，你不要太過暴露了。”魯文杰想了下，露出認真的表情“上次行動，從你估算會泄露消息開始，我就很擔心你，尤其是現(xiàn)在你開始間接和‘他們’接觸了，你要有心理準備?！?/br>
    “嗯，我知道不過，我聽說現(xiàn)在省市里很多領(lǐng)導(dǎo)都和盛華集團關(guān)系不錯，我只擔心調(diào)查是否會受干擾，不要我們費了半天精力不了了之?！敝軇P戴上帽子站了起來，露出輕松的表情“省廳的暗中調(diào)查到現(xiàn)在還只是停留在表面上，需要捅一下才行。”

    “呵呵，你就當鉆頭？”魯文杰尷尬笑笑“行了，該怎么調(diào)查我們繼續(xù)進行，表面上該回避的盡量回避，沒有省市領(lǐng)導(dǎo)的支持也不行，起碼的信任我們也必須有?！?/br>
    “周凱！”

    突然辦公室門開了，歐陽葶笑瞇瞇地拿著大把彩色的海報站在了門口，看起來情緒非常好。

    “嘿嘿，你們在這兒聊，我去處理點其他事！”魯文杰拍了下周凱的肩膀，樂呵呵地離開了。

    見魯文杰走開，周凱趕緊關(guān)上了門“葶葶，還有半個多小時才下班，你不在自己位置上做事，來我這里干什么？”

    “不行嗎？我現(xiàn)在不是沒事嗎？”歐陽葶白了眼未婚夫，然后突然露出燦爛的笑容，拽住周凱的胳膊就朝辦公桌走，然后把手上的彩色畫報全鋪在了桌面“看看，這是現(xiàn)在c市最好的幾處樓盤，媽說要我們快選好！”買房子？怎么突然提起這事？自己父母都是農(nóng)村，一輩子辛苦勞作也不過把自己供進警校，兒大成家自然需要考慮房子的問題，但自己工作不到一年，積蓄無幾，家里的兩畝地更不可能能積累多少錢來購買大城市的千金之地！

    “葶葶，這個不急吧”周凱驚了下，不知不覺中后背就沁出一層汗。

    “怎么不急啊，現(xiàn)在不買，明年就更貴了！”歐陽葶馬上反對，周凱咽下口水也不敢繼續(xù)說了，眼睛在彩圖上掃了一遍，心里越來越緊張。

    “這個地方不錯，內(nèi)環(huán)邊上，還是臨河，小區(qū)綠化率很高！”歐陽葶喜滋滋地翻出一張圖，遞到了周凱面前“這個一百五十平米的戶型不錯哦，馬上就要開盤了，現(xiàn)在有樣板房了，周末去看！”

    一百五十平米？我暈，還是內(nèi)環(huán)！周凱摸著彩圖，心里苦笑不已。

    嗯？這些樓盤都是盛華房產(chǎn)的？周凱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未婚妻不斷的解說，一邊翻過張張彩圖，希望能找到個自己能承受的小戶型，眼睛一一落在那些宣傳資料的文字上，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樓盤小區(qū)都是盛華房產(chǎn)的開發(fā)項目。

    “葶葶，這些地方是你選的？”周凱心里出現(xiàn)幾絲疑惑，按下了未婚妻的手“外環(huán)的環(huán)境也不錯，為什么選房都集中在城區(qū)內(nèi)？”

    “呵呵，這是爸媽的意思，他們有關(guān)系，聽說這些都是盛華房產(chǎn)的老總親自推薦的?！睔W陽葶突然放低了聲音，語氣里充滿了得意“打折呢，比公開售價少很多！”

    “親自推薦的？少多少？”周凱皺了下眉頭，已經(jīng)預(yù)感到有問題了。

    “你可別說”歐陽葶把嘴附到周凱的耳邊。

    “”周凱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當未婚妻離開自己的耳朵的時候，已經(jīng)滿臉嚴肅“葶葶，這和送有什么區(qū)別，一千塊一平米，好大的折扣！”

    “這有什么現(xiàn)在誰不找關(guān)系??？他們的房子那么好賣，也不缺這一套的錢。我爸爸以前可是關(guān)照過盛華集團不少的再說，起碼也是出了本錢的，又不是白要”歐陽葶撅起了嘴，有點不滿未婚夫的態(tài)度“不然誰買得起啊，就算是一千塊一平米，也要十幾萬！”

    “十幾萬”周凱放下了彩圖，坐到位置上，眼睛望著窗外“十幾萬我也出不起”

    “切又不是要你出錢，這錢爸媽出，只是讓你選個地方，看你那樣子”歐陽葶也來脾氣了，背過身靠在辦公桌上，雙手環(huán)抱身前“反正媽已經(jīng)定了，就在這些地方選，去不去看房隨便你！”說完，就氣呼呼地走出了房間。

    還有送上門的便宜房子？十幾萬唉，急什么啊，不是還要過兩年嗎周凱又抓起了宣傳彩圖，眼睛再次集中在那開發(fā)商的名字上，眉頭越皺越緊。

    ****

    接下來的幾天，聶陽因為籌辦公司而更加忙碌，除了每日必要的電話問候外，幾乎就沒和林熙敏見上一面，而林熙敏在韓凌泛濫的母愛下，幾乎是隔一天就要回家住一夜，反而爺爺住院都快一個星期也沒去看上一眼。

    四月二十八，星期五，上午高等數(shù)學課過后，期中考試的成績終于下來了，林熙敏顫著手打開了成績單，眼睛掃過那幾行小數(shù)字，終于長呼了口氣。

    有機化學63分，無機化學65分，高等數(shù)學72分，計算機基礎(chǔ)69分，英語29分

    “真xx的沒面子高數(shù)作弊才72分”林熙敏不自覺地就低聲嘀咕了句，結(jié)果惹來楊素蓉的側(cè)目。

    “英語沒及格”林熙敏尷尬地蠕動了下嘴，趕緊把考試成績對折遮掩起來，然后露出了笑容“這下完了。”

    “英語沒及格？其他幾門”楊素蓉倒沒介意林熙敏的不及格科目，反而對林熙敏能夠通過其他幾門的考試感到興奮，尤其聽說林熙敏的高等數(shù)學居然考了82分，就更加不可思議。

    “咳！明天開始就五一大假了！一個星期啊！嘿嘿！”張儀娜笑呵呵地湊了過來“今天晚上，學校中心禮堂的五一慶祝舞會，正好考試完了，大家去輕松吧！記得都要把自己的男朋友帶上哦，沒有的話我負責臨時分配，哈哈！”說完，張儀娜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靦腆的男生，那是崔嚴寢室的陳曉磊，張儀娜的男朋友。

    舞會？男朋友？這個林熙敏折著成績單，茫然地看著張儀娜的臉，不知道怎么了，腦子里自然而然地就出現(xiàn)了某個高大帥氣青年的身影和那臉含蓄的微笑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