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淮河上游方向，密密麻麻的舟船就像烏云一般籠罩住汝水河口外側的水域。

    看規(guī)模京襄在潢川、羅山、楚山等地的水軍舟船這一次應該是傾巢而出了。

    然而在這一刻，仲長卿卻如釋重負：

    六月中旬南朝遷都襄陽之后，為試探高峻陽、顧繼遷、韓時良以及葛伯奕等人的態(tài)度，靜憚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分別遣使前往漢中、金州、楚州、越州聯(lián)絡——作為鎮(zhèn)南宗王府的核心將領之一，仲長卿對幾方面聯(lián)絡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西秦路制置安撫使高峻陽不僅留下靜憚宗王府遣使所攜帶過去的禮物，還準備了贈禮著使者攜歸。

    高峻陽及其背后的高氏，會有這樣的反應，并不出人意料。

    在南朝“逃京之變”事件發(fā)生后，不僅高峻堂辭去名存實亡的荊湖北路兵馬都部署一職，率領子侄、扈從兩百余人返回西秦，高峻陽還在秦嶺中西部山區(qū)全面收縮針對靜憚宗王府的守御，將一部分精銳兵馬調到漢中、廣元等縱深腹地。

    高峻陽早年作為熙河路經(jīng)略使，身居西軍五大巨頭之列，與鄭懷忠一樣，從頭到尾都沒有將楚山眾人放在眼里，建繼帝在襄陽登基之后，與楚山眾人的關系向來疏淡得很。

    而一直以來高氏都有意收編契丹殘部，但京襄不僅不遺余力助契丹掙脫高氏的鉗制，甚至在高氏視為后花園的西蜀嘉州、黎州暗渡陳倉、秘密布局，不計一切代價的打通邛崍山道，助契丹殘部在邛崍山西麓立足。

    此舉也令西蜀路西南嘉州、黎州徹底脫離開高氏的控制。

    這些都足以令高氏對京襄憤恨戒備。

    然而淠口一戰(zhàn)過后，南朝軍民士氣大振僅僅是一方面，更為關鍵的“逃京事變”，葛伯奕、魏楚鈞等人為代表的潛邸系軟弱的選擇妥協(xié)，這令高峻陽及高氏心里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京襄再不滿、再憤恨，也只能暫作隱忍。

    高峻陽雖說此時已有據(jù)西秦自立之心，但高氏既不敢與南朝公然決裂，仲長卿也知道高氏在被逼得走投無路之前，也不會輕易公開投靠赤扈就是了。

    當然了，能確認高峻陽及高氏這樣的態(tài)度，靜憚宗王府一方面可以將更多的兵馬集中到關陜地區(qū)，通過子午道及武關道，加強對東川路及京襄路淅川地區(qū)的攻勢，一方面也可以加快對吐蕃諸部的征服，盡早應對退據(jù)邛崍山西麓的契丹殘部的威脅，甚至進一步通過京襄在邛崍山南麓修造的通道殺入川蜀南部地區(qū)，徹底降服高峻陽及其背后的高氏。

    靜憚宗王府同樣遣使前往東川路，卻被顧繼遷拒之門外，沒有受到理會，這也不令人意外。

    徐懷早年率部守戍朔州、西山時，就與顧氏來往密切，不僅最初率部經(jīng)顧氏所據(jù)的府州南逃時得到顧氏的幫助，率部千里突襲太原時，顧氏也是直接參與者。

    赤扈掃平黨項后，顧氏一度想堅守秦嶺北麓的藍田等地，保住北出秦嶺、進攻關陜的橋頭堡，顧氏當時曾請求京襄助守商洛一線，卻被京襄拒絕，令雙方的關系有所冷淡。不過，隨后赤扈在中路發(fā)動更大規(guī)模的攻勢，證明了京襄對局勢的判斷更為精準。

    這次南朝還都襄陽，東川路制置安撫使顧繼遷特地提前數(shù)天親自趕到襄陽恭迎紹隆帝還都，之后還著其族弟顧繼朗留在襄陽任職，這都表明顧氏未必會服膺于京襄，但短時間內沒有謀求從南朝割據(jù)出去的野心。

    平燕宗王府遣使前往越州聯(lián)絡葛伯奕，也被拒之門外。

    葛氏不比高氏，他們在浙東立足未穩(wěn)，“逃京事變”剛剛過去，余波還未消呢，他們哪里敢叫京襄抓住通敵把柄？

    卻是韓時良在楚州的反應，最令人費思量。

    一方面韓時良將嫡系精銳兵馬都收攏回楚州城及附近地區(qū)，另一方面平燕宗王府兩次遣使，都叫韓時良割下頭顱懸于楚州城門之上。

    當然，韓時良其部僅三萬眾，又沒有水軍，雖然不能無視，但就目前而言也談不上舉足輕重；畢竟平燕宗王府在徐、泗以東也備以四五萬兵馬，守御淮河下游北岸地區(qū)。

    真正決定未來走勢的，還是在淮河中上游及秦嶺東麓伏牛山等地的爭奪。

    自南朝遷都襄陽之后，仲長卿沒有一天不在等待京襄率先渡淮發(fā)起攻勢，這兩三個月他茶不思飯不香、提心吊膽、心緒不寧。

    仲長卿以為京襄會趕在靜憚宗王府兵馬部署調整完成之前，趁其西線還不用承受多大軍事壓力之前，就率先發(fā)兵強攻淮川、下蔡等城，卻不想京襄竟然拖到秋糧完全收割完成的九月底，才正式發(fā)動渡淮戰(zhàn)役。

    不過真等到京襄大舉發(fā)動渡淮作戰(zhàn)的這一天，仲長卿卻是釋然了。

    他心緒平靜的看著滔滔淮河上舟揖如林，心緒平靜的看著戰(zhàn)船甲板上所站著的密密麻麻的甲卒，心緒平靜的聽著低沉而急促的號角聲在耳畔吹響，他就想看看京襄是足夠自信，以為這個冬季靜憚宗王府能調十萬精銳兵馬增援河淮也無所畏懼，還是說南朝內部確實是拖到這時才安定下來，令京襄才敢舉兵北上？

    這個冬季，鎮(zhèn)南鎮(zhèn)王府、平燕宗王府從種種蛛絲馬跡，也早就料到南朝一旦發(fā)動渡淮作戰(zhàn)，前期攻伐重點一定是淮川、下蔡。

    下蔡與壽春隔淮相望，下蔡城正對面著東淝河口，西臨焦崗湖，南朝兵馬一定要奪得下蔡，壽春周邊的形勢才算完成，才能更好的兼顧淮河下游濠州、泗州以及上游霍邱、固始等地的戰(zhàn)事。

    而淮川與潢水河口相對，距離汝水入淮口僅二十余里。

    而自年初以來，南朝兵馬及物資的集結、籌劃，也主要是針對這兩城做準備。

    當然，除了地理位置重要外，哪怕是提振己方的士氣，或是盡可能消耗南朝的有生力量，鎮(zhèn)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也不可能輕易放棄這兩地，也為此做了周密的部署。

    仲長卿目光眺向遠處。

    他此時已經(jīng)無法去想平燕宗王府守御下蔡等地的情況，就想著曹師雄據(jù)河洛，在得到關陜兵馬都總管府的援兵增強之后，會沿伊水南下，側擊汝州，盡最大可能拖住京襄西翼的精銳兵馬，鎮(zhèn)南宗王府這個冬季能騰出十數(shù)萬精銳兵馬集結于汝、潁下游，怎么也能守住淮川這座城池了吧？

    視野遠處，京襄水軍戰(zhàn)船很快就對汝水河口完成封鎖，一艘艘運兵船在距離淮川河十五六里外的一處高地靠岸。

    仲長卿神情冷峻的看著一隊隊南朝甲卒通過棧板搭建的數(shù)條棧道快速登岸。

    雖說淮川城里的守軍要按兵不動，以防南朝兵馬強行圍城，但京西兵馬都總管府在淮川以北十數(shù)座軍營之中，就部署三萬多精銳步騎，此時都傾巢而出，在兩三千赤扈騎兵的掩護下，快速往登陸點外圍開拔而去，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仲長卿當即將淮川守將喚過來，令他謹守城池，他則在百余扈騎的簇擁下，出城往南朝兵馬既定的登陸點馳去。

    “不能叫京襄精銳在北岸奪得立足之地，”仲長卿勒馬停在親自趕到淮川督戰(zhàn)的岳海樓以及孟介、蔣昭德等將跟前，翻身下馬催促道，“不管付出多少代價，我們都必須進攻，再進攻；稍有退縮，一定會叫更多的京襄精銳渡河過來，在北岸站住腳，到時候再想驅趕就困難了！”

    雖說京襄精銳在北岸的登陸點，可能遠不止一個兩個，但數(shù)以千計、萬計的兵馬登岸，不是眨眨眼就能完成，也需要一個過程。

    因此，在京襄精銳登岸的期間，他們部署于淮川城北的兵馬以馬步兵及騎兵為主，也有足夠的時間往登陸點聚攏、集結，以強硬的姿態(tài)打消京襄精銳的登岸計劃。

    此時京襄還僅有千余甲卒借助棧板，通過泥濘的河灘地，于一處相對平闊的草地借助十數(shù)輛隨行登岸的盾車登岸結陣，而他們僅僅組織三四百弓騎手抵近擾襲，仲長卿以為這是遠遠不夠的。

    他認為岳海樓應該至少組織兩三倍的兵力，直接撲上去廝殺，不計一切代價將登岸的京襄精銳趕下淮河去。

    “你們都聽到長卿的話了，快去部署進攻！”岳海樓也是從善如流，他也知道雙方的步甲差距相大，唯有半渡而擊，才能抹平雙方的巨大差距，當即下令部將集結兵馬去沖擊京襄甲卒的登陸陣地……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奪灘

    徐憚身如磐石，手握陌刀揮斬而下，凜冽的刀光破開戰(zhàn)馬的頭顱，鮮血迸射而出。戰(zhàn)馬來不及發(fā)生一聲悲鳴，已然死去，但龐大的軀體在慣性的帶動下往前沖撞栽倒。

    兩名悍卒持盾沖上去死死抵住往前沖出三四尺正要栽倒的戰(zhàn)馬前胸，硬生生將死去的戰(zhàn)馬推向側面倒下，以免擾動他們近在咫尺的陣腳。馬背上的那名虜將身上都被射中七八支利箭，鮮血都已將其袍甲染紅，但還在瘋狂持槍捅刺，悍勇無比，直至兩支長矛從側面刺入其腋下，才發(fā)出不甘的嚎叫，駐槍而立，臨死猶不肯倒下。

    頭頂是如蝗箭雨在飛，箭矢帶起來的嘯響，看似沒有戰(zhàn)場上的吶喊、嚎叫、兵器交擊來得那么尖銳、響亮，感覺上卻異常的清晰，就像暮秋已帶有幾許寒意的風刮過。

    渡河搶灘作戰(zhàn)最忌遭到半渡而擊，但又難以避免。

    搶灘作戰(zhàn)的將卒需要先將一塊塊棧板鋪到預先縱火燒去蘆葦?shù)挠贋┥?，形成?shù)條狹窄、且不穩(wěn)定的棧道，然后再通過這些棧道陸續(xù)進入相對開闊、干燥的灘頭結陣，這需要一定時間。這也注定在敵軍反應過來之前，不可能有太多的兵馬進入北岸。

    聞訊而來的攔截敵軍，趁著登岸兵馬立足未穩(wěn)，就干脆果斷的發(fā)動凌厲進攻，登岸兵馬稍有不慎，也很容易打潰掉。

    這不僅會令前期登岸的將卒死傷慘重，更令后續(xù)的人馬失去登岸的空間，從而導致登岸搶灘作戰(zhàn)遭受重挫。

    這時候就需要最先登岸的精銳兵馬，扛住所有的壓力，不僅不能后退半步，還要盡可能往外側突殺，為后續(xù)人馬登岸結陣爭取更多的時間與空間。

    最先登岸的數(shù)百人馬皆是選鋒軍重甲步卒，之前也進行過多次搶灘作戰(zhàn)演練，雖說開始只能借助少量精鐵盾車，卻也如磐石一般頂住敵軍倉促間集結起來的上千步騎凌厲的沖擊；后續(xù)甲卒登岸后更顧不上結陣出擊，一部分人馬陸續(xù)補充到正面的陣列之中，避免被更多從四面八方趕來增援的敵軍撕開缺口，后續(xù)登岸更多的人馬，則是從兩翼組成新的進攻鋒線，直接頂著如蝗箭雨往外側突擊沖殺。

    登岸之初，需要盡可能快、盡可能多的讓防御強的重甲步卒登岸結陣，自然沒有多少精銳弓手隨行；又由于選擇登岸的地點，北岸淤灘縱深較大，戰(zhàn)船近岸也無法給予有力的支援，因此在弓弩對射上，選鋒軍會吃很大的虧。

    不過，前期登岸將卒皆披重甲，絕大部分中箭者都是小臂、脛足等部位受創(chuàng)，沒有幾人被射中要害，短時間內還能堅持作戰(zhàn)，戰(zhàn)斗力不會被嚴重削弱——

    當然了，淮川城兩翼的淮河岸線長逾五六十里，提前縱火燒毀的蘆葦蕩也不僅是一兩處，敵軍也無法預知選鋒軍準確的登岸點，倉促間只來得及集結輕甲騎及馬步兵前來攔截，無法攜帶床弩、投石弩車等移動不便的笨重戰(zhàn)械，這限制了他們的攻擊力。

    在鐵與血直接以命相搏的陣戰(zhàn)中，敵軍無法從選鋒軍重甲步卒手里討到半點便宜，更不要說撕開選鋒軍數(shù)百重甲步卒組成的堅密陣列，挫敗這一次的搶灘作戰(zhàn)了。

    到日上三竿時，看到京襄差不多有兩千甲卒成功在長灘寨前成功登岸，陣列越發(fā)堅密，甚至都已經(jīng)將十數(shù)架床弩、投石弩車拖上岸，而他們床弩、投石弩車都還沒能拉過來，親自現(xiàn)身長灘寨督戰(zhàn)的岳海樓下令放棄已經(jīng)沒多大意義攔截作戰(zhàn)，等待更多的兵馬增援過來，于長灘寨兩側布下陣列。

    背后有京襄工造支撐的選鋒軍、靖勝軍，不僅兵卒披甲率極高，還裝備著比他們更多、更為精良的輕重型戰(zhàn)械。

    淮川城除了南臨淮水，距離汝河較近外，北面還有幾條較寬的溪河交渠而過——在長灘寨北側不遠的涌金河，就是一條西接汝水，從淮川城北側流淌而過，東接潁水的半人工運河。

    岳海樓難以想象他們要是主動放棄長灘寨等據(jù)點，叫京襄水軍清除礙障，鐵甲戰(zhàn)船得以直接殺入涌金河中，他們還有什么手段限制選鋒軍、靖勝軍沿涌金河往淮川城方向展開。

    因此，他們絕不能輕易撤入淮川城。

    要不然，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在淮川城被選鋒軍、靖勝軍精銳兵馬團團圍困住，而援軍卻難以靠近增援。

    他們倘若不想輕易放棄淮川，唯一可行的就是在選鋒軍、靖勝軍大規(guī)模登岸的正面戰(zhàn)場，組織更多的精銳兵馬進行堅決的狙擊。

    現(xiàn)在稍稍拉開距離，雖說會叫更多的選鋒軍、靖勝軍精銳進入北岸，但同樣也為正從焦陂趕來增援的數(shù)千赤扈精銳騎兵，從側翼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突擊，騰出空間來。

    在陳子簫、劉師望、韓圭等人的勸阻下，徐懷只能留在南岸督戰(zhàn)，由史琥、陳縉二將前往北岸指揮前線作戰(zhàn)。

    徐懷站上臨時搭建的望樓上，將相距僅七八里的北岸戰(zhàn)場盡收眼底，敵軍步騎還在不斷從更北面的防寨源源不斷的南下，往涌金河南側的長灘寨附近集結過來，會戰(zhàn)的意圖昭然若揭。

    軍情參謀司對此情形也早就擬定詳細的作戰(zhàn)方案，除了將更多的精鐵盾車等戰(zhàn)械，隨同靖勝軍第一鎮(zhèn)將卒，源源不斷的登岸，填入登岸灘頭的正面戰(zhàn)場密集結陣外，同時還將數(shù)百艘小型平底棧船拖進淤灘之中，形成多條連接灘頭陣地、更為穩(wěn)定的棧道，方便會戰(zhàn)一經(jīng)展開，增援兵馬能夠更快速的進入灘頭陣地，也方便將傷員快速接回到南岸來救治。

    徐懷對奪得渡淮初戰(zhàn)的勝利沒有半點懷疑。

    不過，受限灘頭陣地及戰(zhàn)場的狹窄，他們無法第一時間運送更多的兵力進入北岸展開參戰(zhàn)，他們目前所占據(jù)的灘頭陣地，甚至都沒有供選鋒軍的騎兵部隊從側翼展開陣型的空間。

    午后將要進行的會戰(zhàn)，他們只能依托靖勝軍第一鎮(zhèn)一萬精兵及選鋒軍兩千重甲步卒，與兵力可能是他們兩三倍的京西步騎血腥鏖戰(zhàn)，徐懷心知很難避免慘重的傷亡。

    清晨的搶灘作戰(zhàn)，是以選鋒軍右鎮(zhèn)徐憚、孫延觀兩部重甲步卒作為前鋒，雖說頂住壓力站穩(wěn)腳，但累積傷亡超過兩百人，傷亡比例已經(jīng)頗為恐怖。

    徐憚、孫延觀都受了箭創(chuàng)，此時都不愿撤到南岸來，堅持留在北岸，作為靖勝軍第一鎮(zhèn)的后盾，避免登岸兵馬有可能會被赤扈騎兵沖潰。

    大家都很清楚，渡淮北征沒有容易事，不可能不死人，赤扈人也不可能不戰(zhàn)就撤出中原。

    午后，仲長卿隨岳海樓登上寨墻觀戰(zhàn)，此時他們在長灘寨左右集結的步騎精銳此時已經(jīng)超過兩萬，而選鋒軍及靖勝軍進入北岸的人馬也超過一萬兩千余眾，這時候誰都不會再等下去，激烈的會戰(zhàn)在戰(zhàn)鼓及“嗚嗚”吹響的號角聲中展開來。

    沒有什么迂回、穿插的空間，仲長卿看到兵甲稍稍差了一線的靖勝軍將卒，除了兩翼部署堅密陣列，防范他們這邊的騎兵抄掠其側翼外，在其戰(zhàn)場的正面有三支千人規(guī)模的甲卒，簇擁著精鐵盾車等戰(zhàn)械，率先往他們這邊進攻過來，仿佛三股錐形洪流在平川之上流淌、涌動。

    輕甲騎持弓馳射，難以對靖勝軍披甲步卒形成有效壓制，甚至他們胯下的戰(zhàn)馬目標更大，易為箭傷，只能暫時先退出戰(zhàn)場，讓兩軍的步甲鋒線激烈而直接的撞擊到一起，來一場刀刀見血的搏殺。

    雖說rou眼可見，他們的傷亡更為慘烈，但岳海樓還是冷面無情的下令，將一隊隊兵馬主動填入戰(zhàn)場。

    仲長卿抿住嘴，神色嚴肅之極，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們是沒有辦法在正面戰(zhàn)場跟京襄精銳兵馬斗個旗鼓相當，他們能做的就是趁京襄軍無法在北岸從容展開更多的兵馬，在局部戰(zhàn)場上集結兩到三倍的優(yōu)勢兵力進行堅決的狙擊，以此消耗京襄軍的有生力量。

    哪怕是多付出兩三倍的傷亡，但只要能挫傷京襄軍的銳氣，鎮(zhèn)南王兀魯烈交給他們的任務就算是圓滿達成。

    畢竟赤扈除了占據(jù)大半個中原地區(qū)外，還成功征服黨項人，有太多的人馬可以征入營伍比拼消耗。

    當然了，岳海樓以及仲長卿、孟介、蔣昭德等人，更愿意在淮川附近組織會戰(zhàn)，也是認定京襄收編靖勝軍時日尚短，精銳程度比重點部署于汝蔡等地的天雄軍應該有較大不如，在這里組織會戰(zhàn)，京西精銳兵馬的傷亡或許不會太難看。

    可惜的是，靖勝軍側翼的防陣堅密森嚴，令赤扈騎兵沒有進入戰(zhàn)場的機會，在狹窄的正面戰(zhàn)場上，激烈的搏殺主要發(fā)生在靖勝軍與京西步甲之間。

    新編靖勝軍已經(jīng)有一年之久，基層武吏也基本接受兩到三次的輪訓，使得靖勝軍有能力以都隊為單位在看似混亂而激烈的戰(zhàn)場進行戰(zhàn)術調整。這恰恰是一支兵馬是否更精銳、戰(zhàn)斗力更強的具體體現(xiàn)——受創(chuàng)嚴重的都隊快速脫離鋒線，經(jīng)棧道撤回到戰(zhàn)船上，新的都隊下船經(jīng)棧道填入戰(zhàn)場，這令狹窄灘頭陣地對靖勝軍兵馬展開的限制降到最低。

    這也令靖勝軍在北岸始終保持旺盛的斗志與犀利的戰(zhàn)斗力。

    然而京西兵馬隨著傷亡不斷累積，將卒斗志嚴重下滑，好幾隊新投入戰(zhàn)場的兵馬都沒能支撐多久，就輕易被打垮，以致傷亡更為慘重。

    看到這一幕，岳海樓也知道京西兵馬的極限就在那里，比為京襄新編的靖勝軍還有很大不如，令仲長卿、孟介、蔣昭德等人各歸本陣，準備在兩翼有赤扈數(shù)千精銳騎兵的掩護下，將鋒線上的兵馬收縮回來，準備更純粹的結陣防守作戰(zhàn)。

    仲長卿在十數(shù)侍衛(wèi)武卒的簇擁下，策馬馳回本陣，但他還沒有正式下令，將鋒線兵馬收縮回來，就聽到前面擂鼓聲大作。

    他站到馬背上往南邊眺望，卻見午后作為定海神針一直沒有出動的選鋒軍步甲，這時候分作兩股千人規(guī)模的洪流，斜向直接往他們兩翼的騎兵陣列殺來，而北岸的靖勝軍主力這時候也幾乎是傾巢而出，往他們這邊殺來。

    仲長卿這一刻心驚rou跳的想，選鋒軍步甲竟然敢以松散陣列突擊兵力更占優(yōu)勢的赤扈騎兵陣列，是想鉗制住他們兩翼的赤扈騎兵，以便靖勝軍主力直接殺穿他們的本陣嗎？

    仲長卿手腳都有些發(fā)顫，此時他絕不敢下令將鋒線兵馬收縮回來，而是親自吹響號角，著本陣兵馬舉起盾牌，拿起刀槍往前陣殺去。

    生死在此一搏，退后卻無幸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