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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將軍好兇猛在線閱讀 - 將軍好兇猛 第327節(jié)

將軍好兇猛 第327節(jié)

    長達兩千余步的北城墻卻僅部署五百多守軍,又以縣尉司刀弓手為主,看到這一幕,誰敢說自己不手足發(fā)顫、不心慌神驚?

    有著技擊底子、體魄強健的武吏軍將還是太少;他們中大部分人甚至也都沒有經(jīng)歷過血腥戰(zhàn)事,這一刻也是喉嚨發(fā)干、呼吸發(fā)緊,只是下意識的大聲呼叫勒令兵卒拼死抵擋。

    然而cao練時所授的戰(zhàn)術(shù)準則,大部分人在這一刻都忘了一干二凈,沒有幾人還能想起只鱗片爪。

    即便有個別膽氣過人者,舉起刀盾上前斬殺格擋,但在早已熟悉在混亂戰(zhàn)場之上配合作戰(zhàn)的赤扈精銳面前,三五悍勇武卒填進去連水花都濺不起來,很快就被砍倒在血泊之中。

    “敵軍未往東西兩城過去,快叫預(yù)備兵馬登城!”

    孟節(jié)、許亢看北城墻兩端眨眼間的工夫,就有十數(shù)兵卒被虜兵砍殺在血泊之中,情知城頭守軍戰(zhàn)斗力太弱,就算往這兩處聚攏上百人馬,也未必能將已經(jīng)上城頭的登虜兵趕殺下去。

    更何況城頭就這點人手,兵卒都往兩端聚攏,城墻之上只會留出更大的窟窿,讓城下虜兵抓住更大的缺口附城攻來。

    孟節(jié)、許亢二人心里焦急,禁不住大聲提醒徐懷趕緊調(diào)預(yù)備隊登城。

    對孟節(jié)、許亢等人的大呼小叫,徐懷卻是充耳不聞。

    他只是冷眼看著虜兵在北城墻兩端遠處站住腳后,很快又接應(yīng)百余虜兵登上城墻。

    倘若沒有其他部署,僅城墻五六百孱弱兵卒,是沒有辦法將上百名精銳虜兵驅(qū)趕下去的。

    而隨著激烈戰(zhàn)斗的推進,越來越多的虜兵附城而上,很快就能將守軍意志打崩潰掉;到時候虜兵將輕易攻下城樓,打開城門使得其騎兵主力可以長驅(qū)直入。

    徐懷從來就沒有想過,憑借五六百名疲弱之卒,真能將這么寬闊的城墻守得滴水不漏。

    在虜兵攻城之前,徐懷就盡可能以馬面墻及戰(zhàn)棚為節(jié)點,填入拒馬、鹿角等障礙物。

    為盡可能延緩虜兵從兩翼進攻城樓的時間,徐懷甚至還將裝滿石塊、擂木的小車橫在城墻之上,將原打算點燃澆淋敵軍的桐油桶橫在城墻之上,而不是冒著敵軍精準的射擊,將滾石、擂木推出垛口,去砸分散附城強攻的虜兵,將桐油點燃澆淋下去。

    這些礙障物不僅在于限制登城之后虜兵迅速擴大戰(zhàn)果,同時還使城頭守軍依托來攔截、分割登城虜兵。

    這些措施除了還能稍稍抑制守軍內(nèi)心的恐慌之外,同時還能限制守軍被打潰后在城墻上亂竄。

    兩千余步長的城墻,才被突破兩個點,叫虜兵奪得兩處立足點,有什么值得驚恐的?

    徐懷只是催促力士不停的敲擊戰(zhàn)鼓,以便城頭守卒能更快熬過最初的恐慌。

    孟節(jié)、許亢很快也發(fā)現(xiàn)城墻兩端雖然有兩小隊守軍被盡誅,混亂、恐慌并沒有在城頭肆意擴散,強攻城頭的虜兵被障礙物攔住,沒有辦法肆無忌憚的來往突殺。守軍雖然無力將虜兵驅(qū)趕下去,卻也有更多的人回過神,想辦法限制虜兵清除城頭的障礙物。

    這時候就迫使赤扈人不得不派出更多兵馬,從不同的城墻段強行登城,以便形成更多的突破口。

    此時預(yù)備隊守于城墻內(nèi)側(cè),虜兵還窺不透城里的虛實,就不敢輕易縛繩而下往城中殺去,那控制著登城道以及城門的北城樓,則將是他們最終繞不過去的天塹。

    赤扈人對淮河以南的滲透、刺探很有限,并不清楚援軍什么時候會渡河過來,沒有耐心在北城墻玩水磨工夫,很快就有大隊人馬直接往北城樓前進逼過來。

    熟牛皮所編鉤索雖然堅韌,但徐懷身旁侍衛(wèi)親兵所持皆是利器,劈斬之精準,也遠在普通兵卒之上,更何況徐懷、陳子簫出刀,能斷鉤索而不磕傷刃口。

    虜兵不能憑借簡易鉤索直接從城樓下附城強攻,繞到兩側(cè),但城樓往外伸出丈余,兩側(cè)各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寬的城墻,都在徐懷與陳子簫持弓射擊的視野之內(nèi)。

    虜兵敢附城縋繩而上,就純粹是徐懷與陳子簫的活靶子。

    起初虜兵還想著城墻低矮,他們想著同時附城之人足夠多,縋繩附登速度足夠快,同時每人多穿一層皮甲,最多會有三五人損失;這也是他們絕對能承受的代價。

    徐懷肩抵垛墻,一腳踩在拒馬橫檔之上,不斷從身后親兵手里接過羽箭,以三重連珠箭進行速射,幾乎每個呼吸,就有三支利箭接連射出。

    孟節(jié)等人從垛口縫隙朝外看去,就見虜兵接近城墻根就被射殺六人,緊接著又像是下餃子似的,有十一附城虜兵被徐懷射落。

    徐懷以快得難以想象的速度、以超乎想象的精準,將一囊羽箭射空,最終僅叫四名虜兵攀上城頭。

    城頭守軍再孱弱,此時也知道以眾凌寡,六七支長矛專朝一人捅刺過去,令其無法在城頭立足,很快就有兩人被刺殺,另外兩人也不得不縱身跳下城墻,一瘸一拐的蜷著身子往外圍逃去。

    陳子簫所守的一側(cè),漏上來的虜兵要多一些,但百余逃歸兵卒卻守在這一側(cè)的城墻之上。

    這些兵卒逃到淮川有如驚弓之鳥,甚至還鬧著想脫身逃走,但他們能在數(shù)千虜騎鋪開的彌天大網(wǎng)中趁亂沖出重圍,還趕在第一波赤扈斥侯之前趕到淮川城下,其體力、技擊基礎(chǔ)乃至頭腦,都要強過普通將卒;甚至有半數(shù)以上的人都是宣威軍的軍將武吏。

    他們雖說對淮川城能守住今夜很是遲疑,但還有能力打落水狗的,一哄而上,很快就將這一側(cè)強登城頭的十一名虜兵圍殺。

    損失三四十人,算不上多大的損失,但虜兵附城節(jié)奏被打斷,城頭守軍除了獲得喘息之機,信心也有恢復(fù)。

    特別是那些逃歸的宣威軍將卒,他們此時恢復(fù)一些信心,以六到八人為一隊,完全是可以將虜兵壓制在城下,令其難以憑借如此簡陋器械登城的。

    城頭能用的精銳兵馬還是太少,所能覆蓋的城墻段有限,虜兵見強攻城樓附近不成,很快就又調(diào)整回之前的部署,往遠端城墻投入更多的兵力擴大戰(zhàn)果,并分兵往東西兩城包抄過去。

    見逃歸兵卒堪用,徐懷便使史琥、徐憚各率一隊預(yù)備人馬增援東西兩城,但也是要他們?nèi)κ刈〕菢歉浇?/br>
    他所能用的精銳兵馬太有限,城樓遠端即便是被一面倒的屠殺,也得硬下心腸來不去兼顧。

    第一波簇擁到城下的虜騎,這時候也確認淮川守備確實空虛,除了三百多人馬登城作戰(zhàn),更多騎兵都直接逼近城下,用弓弩支援城頭作戰(zhàn),尋機射殺從垛口露出身影的守軍,而留在北城樓東北角低崗進行警戒以及留作預(yù)備的虜騎,僅有兩百人。

    月色之下,一支騎兵從北面馳來,虜兵也沒有引起警覺,只以為是從焦陂方向增援過來的兵馬。

    等這支騎兵抵近低崗前分作三隊,將以錐形陣發(fā)動攻勢,二百多虜騎倉皇間都沒有來得及上馬,就被三隊騎兵像尖刀一般狠狠捅了進來……

    第十六章 伏擊

    摩黎忽所部騎兵主力以及仲長卿所部,午后主要還停留在焦陂、柴集等地圍追堵截潰兵;特別是騎兵永遠是圍潰殺敗的主力。

    闊惕所部稍作休整,第一批往淮川城掩襲而來,僅有千余人馬。

    闊惕率部掩襲淮川城下,確認淮川城里有幾個好手,守軍意志也頗強,但人馬極其有限,根本無法兼顧守好這么長的城墻,便遣大部人馬直接擁往城下展開強攻,他僅留兩百多人兵停留在距離淮川北城門約三里開外的平崗之上督戰(zhàn)。

    闊惕壓根就沒有想過,南朝在淮川以北竟然還會有成建制的騎兵部隊!

    他有想過南朝在淮河南岸的兵馬,在得知劉獻潰于焦陂的消息,有可能第一時間增援淮川,因此他所遣的斥侯,在天黑之前抵達淮川城附近,也是第一時間派人盯著淮水沿岸及汝水口。

    然而,誰能想到徐懷得知劉獻、傅潛貿(mào)然出兵,會親自率侍衛(wèi)親兵往焦陂追趕,恰恰趕在宣威軍主力潰滅與赤扈斥侯南下的空當,進入汝水登岸?

    平崗之上,外圍少數(shù)虜兵先看到王舉與郭君判、周景、王章、烏敕海等將分作三隊,從北面展開錐形攻勢陣型,這才驚覺有異大聲喝斥;大部分虜兵都下馬休息,視野受限一時都不知道發(fā)生什么狀況。

    在平崗南側(cè)盯著淮川北城督戰(zhàn)的闊惕聽到動靜,緊急往北側(cè)馳來,看清楚王舉、周景等人手腋夾舉的重鋒長槊,距離已不到兩百步,炸毛大吼:“吼呀呀,南蠻子偷襲,快快避退!”

    闊惕再自恃武勇,這時候也只敢拉拽韁繩,大聲咆哮著掉頭就走。

    闊惕所部第一批掩襲淮川城而來,以機動性更強的輕騎為主,大部分虜兵都穿皮甲,僅闊惕及手下百戶將以及少量精銳穿披鐵甲,這也使得他們尤為突顯。

    郭君判等人拉開弓弦,當即就有十數(shù)支利箭朝闊惕及所乘戰(zhàn)馬射去。

    闊惕雖著鐵胄重甲,縱馬南逃又伏低身子,但郭君判等人所持箭矢,既準又狠,雖說大部分箭矢被甲片擋落,但還是兩箭射中他的腿彎,還有兩支三棱碩鋒箭破開甲片,射進他的身背,痛得闊惕悶哼低吼。

    卻是闊惕跨下戰(zhàn)馬極為神俊,連中十數(shù)箭竟然猶往前馳奔,沒有驚亂將闊惕給掀下馬背。

    大部分虜兵都來不及上馬,眼睜睜看著三隊精銳騎兵就像三把凌厲的尖刀,在昏晦的月色下往平崗?fù)淮踢^來。

    如蝗群一般的箭矢籠罩過來,毫無防備的虜兵紛紛中箭栽倒。

    長刀在月下閃爍冷冽的寒芒,朝驚惶失措的虜兵頭顱砍去。

    長矛、馬槊狠狠的捅刺,將眼晴里也有恐慌的虜兵直接扎透。

    回過神來的虜兵慌亂跨上戰(zhàn)馬,也沒有人敢有絲毫的停留,只是拼命往外圍馳奔,以免被卷入洪流之中,面對攢刺揮砍過來的刀矛槍槊毫無還手之力。

    王舉、郭君判、周景、王章、烏敕海率隊殺潰平崗之上的虜兵,不作絲毫的停留,就如怒流卷過平崗,如洪水般朝淮川城下繼續(xù)馳奔而來。

    從平崗到淮川北城墻,僅有三里距離,戰(zhàn)馬全速馳奔,甚至都不需要半盞茶的工夫。

    淮川北城,小二百虜兵已經(jīng)登上城墻展開廝殺,還有三百多虜騎在城下進行持弓射箭進行掩護。

    城下虜兵雖然有一些反應(yīng)時間,但這點時間還不足以叫他們聚集起來進行反擊,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北面還有多少援軍馳來,遲疑驚恐,猶豫是往兩翼避退,還是就地抵抗。

    他們也不知道主將闊惕身負箭創(chuàng),被身旁親兵強行拖拽著往外圍逃走,幾名百戶將群龍無首,倉促間也沒有辦法聚到一起合計對策,只能是各自為戰(zhàn),分散持弓射箭,想要將襲騎擊退。

    三百多虜騎分散于城下,無法形成密集的壓制箭雨,哪里有多大的威脅?

    徐懷身邊的侍衛(wèi)親兵一個個所著都是鱗甲、扎甲,對箭矢的防護性要遠強過皮甲,居前突擊者將身子低伏下來,挨著馬脖子遮擋住面門等要害,揮舞長刀、夾緊矛槊,直接往城下虜兵沖殺過來貼身相搏。

    城下虜騎原本就是在城下一線排開,貼身相搏后就直接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很快就被斬殺百余人,剩下的虜騎也不得不放棄被困城頭的虜兵倉皇往外圍逃去。

    看到援兵從北面趕來,殺得城下虜騎大潰,城墻之上的守軍也是士氣大振,紛紛往登城虜兵展開反擊。

    赤扈精銳再強也是人,他們此時完全不知道南朝到底有多少援軍趕來,甚至不知道焦陂一帶是不是出了什么料想不到的狀況,看到平崗及城下人馬紛紛被殺潰,登城人馬怎么可能不慌?

    東西兩城的虜兵見勢不對,也都紛紛往外圍逃離——情況不明之時,撤離戰(zhàn)場是他們所能做出的最佳選擇。

    而北城墻之上的登城虜兵為了盡快繞開障礙物拿下北城,分多點登城作戰(zhàn),現(xiàn)在守軍士氣大振,他們頓時就被切割包圍在城頭。

    除了城墻兩端虜兵還有機會縋繩跳下城墻逃走外,剩下百余虜兵只能苦苦支撐、負隅頑抗……

    ……

    ……

    “真壯士也!”

    孟節(jié)、許亢等人提心吊膽了半天,看到援軍如神兵天降,殺得虜兵狼奔豕突、潰不成軍,直覺熱血激昂,拍股大叫,恨不得也提刀下場殺敵。

    徐懷下令將城門打開,迎接援軍進城。

    王舉、郭君判與王章、烏敕海等將率二百多騎兵進城,在城外猶留數(shù)隊小股騎兵,作為疑兵一頭往北面的夜色深處扎去。

    王章、烏敕海等將率兵馬在城下休整,王舉與郭君判登上北城樓,這時候城頭的殘?zhí)斠膊畈欢啾M數(shù)圍殲。

    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北城六百守軍死傷近半,傷亡不可謂不慘重。

    尤其是縣尉司所屬的四都刀弓手,兵械劣勢,平素也少cao練,有近三分之一的人戰(zhàn)死,剩下人中也差不多個個帶傷。

    東西兩城的戰(zhàn)況要好一些,但同樣是縣尉司所屬的刀弓手傷亡最重。

    宣威軍正卒傷亡較輕,畢竟平時cao練也勤,依城而戰(zhàn),而且虜兵又沒有什么攻城器械,這么短的時間要是再被殺得潰不成軍,那真就是吃屎都不如的廢物了。

    行轅親兵以及從潰敗戰(zhàn)場逃歸將卒,傷亡更為有限。

    縣尉司所屬的刀弓手絕大多數(shù)都是當?shù)厝?,?zhàn)死及不得不下城墻的重傷者,徐懷著知縣韓奇文即刻從縣庫撥三萬貫錢,于縣衙舉火分付家屬以為撫恤。

    慌忙混亂之中,雖說有不少渾水摸魚、假冒戰(zhàn)亡將卒家眷者,此時也難以細細分辨,但比如叫人渾水摸魚騙走幾千貫錢財,安撫人心才是當前務(wù)需所為之事。

    之前韓奇文雖說召集避難淮川的大姓宗族家長族首,要緊急征募他們手里所掌握的鄉(xiāng)兵莊丁參與守城,各家口頭都滿不迭的答應(yīng),但一個時辰過去,真正響應(yīng)到縣衙集結(jié)的,不足百人。

    恐慌并不會因為徐懷站在城樓之上就能完全遏制住。

    宣威軍大敗,誰敢相信城頭稀稀落落的守軍能最終守住淮川城?

    誰不想著城破之時,身邊有三五十健銳相隨,能多些活命的機會?

    而黑燈瞎火的,各家拖延著不將鄉(xiāng)兵莊丁交出來,韓奇文等人又能奈何?

    他們手下只有百余衙役,還要維持城中秩序,制止民眾往南城涌去,根本就沒有能力強行征募。

    再一個,縣衙對避難城中的民眾并無統(tǒng)計,難民聚集的街巷也是亂糟糟一團。

    甚至在逃亡過程中,大部分的鄉(xiāng)兵組織大多散亂,數(shù)以萬計的難民絕大部分都沒有條件聚族而居;地方鄉(xiāng)豪士紳,身邊或許有十數(shù)三五十好手充當保鏢,但大部分充當鄉(xiāng)兵cao練過的鄉(xiāng)族子弟都散亂在街巷之中席天幕地、忍受饑寒。

    這時候沒人主動站出來響應(yīng)號召,縣衙就算想強行征募,黑燈瞎火的,一時間又要從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