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3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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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得封靖勝侯、從四品御虜將軍,出知申州,出任楚山行營兵馬都總管兼領(lǐng)天雄軍都統(tǒng)制。 徐懷無論是封爵,還是虛銜、官品、實缺,都在孟節(jié)、許亢之上。 理論上從他走進淮川城的那一刻,就是淮川城最高軍政長官。 不過,這時候也需要孟節(jié)、許亢等人愿意配合,他才能真正調(diào)動城內(nèi)的人馬、兵械。 換作他時,孟節(jié)、許亢或許心里還會嘀咕一番,或許會抱團抵制徐懷插手荊湖北路的軍政事務(wù),但此刻他們跟無頭蒼蠅一樣,逃不敢逃,又不知道要如何守城,徐懷像一道光般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要將全部的責任承擔過去,他們怎么會啰嗦半句? 而徐懷是如此的從容鎮(zhèn)定,也令他們有一種找到主心骨的感覺。 “諸事悉聽徐侯吩咐!”孟節(jié)、許亢等人像是溺水抓住漂過的梁木,驚疑轉(zhuǎn)為驚喜,一并朝徐懷施禮。 “陳指揮,淮川縣尉許凌可在這里?”徐懷認得荊湖北路經(jīng)略安撫司親衛(wèi)營副指揮使陳肅,此時直接點他的名問話。 “卑職許凌,見過徐侯!”一名中年官員從廊下走出來,給徐懷行禮。 大越于諸縣置縣尉司,掌統(tǒng)領(lǐng)本縣弓手、肅清鄉(xiāng)村賊盜并受理斗訟,由縣尉主其事;一百多年來,大越縣尉或由士臣出任,或從武臣巡檢使提拔,沒有定規(guī)。 徐懷沒有見過許凌,卻知道他之前乃是汝淮河道巡檢使,隸屬于光州兵馬都監(jiān)司,專司光州境內(nèi)汝水、淮水河道緝私捕盜之事,后升任淮川縣尉。 徐懷此時點許凌的名,除了許凌作為武吏出身,有一定的領(lǐng)兵搏殺、水軍指揮經(jīng)驗,更主要他是此時淮川縣尉司的八百刀弓手主將。 “傅軍侯、陳指揮、許尉司,我與孟郎君、許郎君、程郎君此時去北城門樓議事,你們安排人立刻將所部都將以上軍將都召集到北城門樓參加軍議!”徐懷說道。 傅梁所部就駐守在北城門,陳肅其部則都在行轅衙署左右。 因為劉獻、傅潛太想斬獲大捷,幾乎將淮川的兵力抽空,甚至東南西三座門都換上縣尉司刀弓手防守,現(xiàn)在主要是將其他三座城門的守軍都將軍吏都召集到北城門議事。 孟節(jié)、許亢等人視徐懷如救星,當即也催促許凌立即安排人手去將縣尉司都將都召往北城門議事。 走出行轅衙署,看行轅大門外直通南北城門的大街上,除了還不知道宣威軍潰滅真相的行人外,并沒有其他兵馬,孟節(jié)忍不住問徐懷:“不知道徐侯這次率領(lǐng)多少兵馬來守淮川?” 徐懷示意左右侍衛(wèi)人員走遠些,跟孟節(jié)、許亢、許凌、傅梁、陳肅、程嘯等人低聲說道: “程郎君到周橋報信時,本侯當時在北岸大營只有一千精銳騎兵,其他騎兵則在信陽、羅山布防,沒有辦法立時集結(jié)。本侯急著趕往焦陂與劉使君會合,倉促間也就點齊一千侍衛(wèi)騎兵以及一百鐵甲近衛(wèi)乘船東進,卻不想在淮川西邊登岸,聽到的卻是噩耗?,F(xiàn)在情形非常緊急,敵軍隨時會掩襲過來,我不能將千余精銳都調(diào)進城里來——這千余精銳此時埋伏在城外,要等敵軍毫無防備掩襲城下時,出乎不意挫其銳氣。本侯就帶幾個人進城來,主要也是避免敵軍斥候潛伏過來會窺破我們的行蹤。當然,千余援軍可能少了一些,為避免軍民恐慌,你們切記對外聲稱三千援兵已在本侯率領(lǐng)下,在城外埋伏下來,切不可自亂陣腳!只要能守到明日,本侯部將徐心庵能從羅山率領(lǐng)數(shù)千精銳渡河來援,到當時,不管胡虜有多少兵馬來攻打淮川,本侯也能叫他們崩掉大牙!” 第十二章 北城 孟節(jié)、許亢此時并不能確知淮川北面到底有多少敵軍,但確信不會低于兩萬人馬,其中有四五千最精銳的赤扈騎兵,以致宣威軍兩萬兵馬在焦陂以東所結(jié)大陣沒能支撐住一個時辰,就被打得全面崩潰。 宣威軍主力如此輕易被打潰,雙方并沒有僵持太久,就注定虜兵的傷亡非常有限,使其能調(diào)動足夠的兵馬往淮川掩襲過來,甚至都不需要進行休整。 而淮川位于淮水北岸,控扼汝口,乃是虜兵勢在必奪的一座城池,孟節(jié)、許亢不禁懷疑楚山在淮川城外埋伏兵馬僅千余人,到底能不能殺退虜兵的掩襲,能不能支撐到羅山、潢川等城的人馬來援? 當然,徐懷率三千人馬千里奔襲太原,在敵軍十數(shù)倍于己的太原、嵐州、忻州攪得天翻地覆,最后還成功將十萬太原軍民接援到襄陽,堪稱奇跡之男。 孟節(jié)、許亢等人以往對這些傳聞,是嗤之以鼻的,認定其中必有虛夸,也嚴禁下面人隨意議論、宣揚這些事,憂慮武將驟得大名,終桀驁難制,有害綱常。 不過,這時候他們卻特別愿意相信這些傳聞是真的,巴不得徐懷麾下精銳一個個真就是銅頭鐵臂,能以一當十、以十當百。 天色已然昏暗下來,一輪清冷的圓月已然升至半空,澄澈的月光,將鉛藍色的蒼穹映照得就像深山幽潭,幾絲浮云飄蕩——蒼穹之下,朦晦的夜色籠罩大地,將田野、溪河、樹林以及田埂、驛道勾勒出模糊的輪廓來。 城門已正常關(guān)閉,此時已有不少潰兵逃到城下,大喊大叫拍打城門要進城,城墻之上的守軍這時候也都醒悟過來: 天啊,前天經(jīng)略使劉獻、都統(tǒng)制傅潛剛剛從淮川率領(lǐng)北上的宣威軍主力,已經(jīng)被敵軍打得大敗! 潰兵都逃回淮川來了? 遠處已有小股虜騎出沒,不時逼近城下,射殺逃到城墻腳跟的潰卒,這叫城頭守軍越發(fā)的恐慌。 他們都意識到,宣威軍在焦陂不僅被打得大敗,很可能主力已經(jīng)被盡殲了,要不然敵騎不會這么輕松、毫無顧忌往淮川城直接進逼過來。 恐慌在城頭蔓延,守軍一個個臉色發(fā)白,手腳顫抖,沒有人敢在這時候打開城門。 有人忍不住從垛墻探頭出去,朝城下潰卒詢問焦陂的戰(zhàn)況,卻不防虜騎逼近后冷箭又精又狠的射過來。 徐懷他們登上北城門樓時,城頭已有十數(shù)將卒被逼近城下的小股虜騎射死射傷,城頭更是亂作一團,甚至有人驚惶失措,都想逃走,只是看到徐懷他們走過來,才被迫又回到城頭。 孟節(jié)、許亢等人剛剛平復(fù)下來的心緒,驟然間又慌亂起來,忍不住要追問徐懷,虜騎已經(jīng)逼近城下,援軍到底藏在哪里? “這些只是赤扈人的小股斥候兵馬,第一波掩襲兵馬沒有那么快趕到!”徐懷看孟節(jié)、許亢等人慌亂神色,便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平靜的說道,暗指現(xiàn)在還不是楚山伏兵現(xiàn)身的時機,要他們稍安忽躁。 徐懷又看了左右一眼,吩咐城頭守軍道:“城樓前還要多加四堆篝火點燃起來,本侯要北城墻所有的將卒都能看清楚這邊的情形!” 徐懷說過話,孟節(jié)、傅梁等將吏都又眾星拱月的圍著徐懷,當下有幾個手腳機敏,此時還算鎮(zhèn)定的將卒便聽吩咐去準備更多的篝火點燃起來。 徐懷就徑直站在垛墻前,冷眼看著往城下逼近過來的十數(shù)虜騎。 為方便作戰(zhàn),徐懷、陳子簫等人在路上已經(jīng)將之前用來掩飾身份的兵服脫去,露出里面所穿的瘊子甲。 瘊子甲與尋常的鱗甲、扎甲相比,主要是用冷鍛技術(shù)反復(fù)錘擊去雜,進一步改良提升精鐵的堅韌性,通常要將一片甲葉鍛打到原先三分之一的厚度視為合格。 為了檢驗甲片鍛打是否合格,每一片甲葉會有意留一小塊不去鍛打,凸出來就像臉上所長的瘊子,故名瘊子甲。 甲片經(jīng)過反復(fù)的錘鍛,呈青黑色,表面光滑、亮如明鏡,在月光照耀下,有如銀鑄。 楚山此時已經(jīng)掌握瘊子甲的冷鍛技術(shù),但還沒有辦法量產(chǎn)。 而瘊子甲放在任何一支軍隊,都是千里選一的良甲。 徐懷著甲站在垛墻前,十數(shù)虜騎當然視之為大魚,其他人逼近城下,持弓照舊往城下潰兵射箭,其中有一人冷不丁將長弓抬高,一箭就朝徐懷面門射來。 冰冷的箭簇在月下仿佛一點寒芒疾射,五十余步距離,羽箭幾乎瞬息前就到徐懷眼前;許凌、傅梁等人站在側(cè)旁看到一幕,心臟驟然一緊,幾乎要暈眩過去。 徐懷松開手,將一支扁頭箭扔到城墻鋪磚地上。 許凌、傅梁、陳肅作為武吏出身,多少還是有些能耐的,但也只能勉強看清楚徐懷出手抓箭的過程。 那一瞬間單看徐懷的右手似鷹喙啄擊,似靈光一點就將眼前利箭捉住,但徐懷在那一瞬間氣勢之凌厲,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頭毒蟒驟然間怒張獠牙,所有的精氣神都鎖在那一啄之間。 徐懷身上所穿的瘊子甲像水波一般蕩漾,顯示渾身的筋rou在那瞬間一齊發(fā)勁。 這是何等強悍的武技修為,這是何等強悍的自信! 城上守軍以及孟節(jié)、許亢等人都沒有看清楚徐懷怎么將箭抓住,但也都明白空手抓箭絕非尋常武將能為。 十數(shù)虜騎也陡然驚醒過來,知道城頭有真正的武道強者坐鎮(zhèn),立即拽住韁繩,驅(qū)馬往外圍拉開距離。 見十數(shù)虜騎停在一箭距離之外,徐懷這時候才從容不迫的看向左右,冷笑道: “都說赤扈人皆擅騎射,射術(shù)之精冠絕天下,我看也不過如此!子簫、史琥、徐憚,你們給這些蠻夷之輩見識一下大越精絕射術(shù)!” 徐憚乃徐武磧之子,桐柏山匪亂時,與蘇老常之子、蘇荻之弟蘇蕈都只是十二三歲的少年,但這些年過去,他們都已經(jīng)是桐柏山后起之秀了。 徐懷往后讓出垛墻前的空間,陳子簫、史琥、徐憚取下所負強弓,各踞一處垛口。 敵騎已在一百步之外,尋常步弓都難有效射傷。 陳子簫、史琥、徐憚三人所持強弓,光將弓弦拉滿就需要三百斤力,而大越絕倫科的要求,不單將這樣的強弓拉開,還要四肢身骸保持相對放松的狀態(tài),才能保證射箭有足夠的精準性。 天雄軍有徐、王兩族子弟為根基,數(shù)年積累招攬英杰人物,也不過十數(shù)人有這樣的箭術(shù)。 不過,就算如此,想要射殺一箭之外的赤扈精銳武士也絕非易事。 陳子簫、史琥、徐憚也不托大,三人各扣三支羽箭在手,九支羽箭在一個呼吸間都奔居首那人連珠射去。 赤扈斥侯都是軍中精挑細選的精銳之士,即便這隊斥候只有十數(shù)人,居首之人也是百戶級別的番將,反應(yīng)絕對夠快,左手持弓、右手持箭,接連打落六支利簇,但還是連中三箭,其中陳子簫射出的一支利箭,又準又狠的射穿其頸項,就聽得其慘叫一聲栽下馬去。 其他虜騎將落地后生死不知的那人搶走,不敢再在近處逗留,往更遠處馳奔而去。 “我乃靖勝侯徐懷,相信在場諸將卒有不少人聽過本侯的名頭?!?/br> 徐懷這時候才緩緩朝城樓附近的守軍將卒看過去,說道, “想必很多人都知道劉使君、傅將軍在焦陂吃了敗仗。本侯也不跟大家多說什么廢話,現(xiàn)在形勢很危急,敵軍隨時會掩襲過來,需要諸將卒與本侯同心協(xié)力守住淮川支撐到援軍趕來。今夜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本侯不能保證在場的將卒都能活下來,但本侯能保證的,本侯只要有一口氣,在此期間與孟節(jié)、許亢、程嘯三位郎君絕不會離開此間半步,而諸將有膽敢臨脫逃者、亂我軍心者,立殺無赦!” 孟節(jié)、許亢、程嘯沒想到他們還需要守在城樓之上,臉色頓時間有些垮,但他們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還是知道分寸保持住沉默。 徐懷這時候?qū)Τ菢乔暗膬擅犅收f道:“好了,你們現(xiàn)在著人去找些繩索過來,將城下手足縋上城來,但每縋一人,都要將本侯這番話原原本本告訴他們,令他們在城樓后暫歇,不得離開……” 這時候城中守軍都將以上武將差不多都召集了過來,徐懷與眾人直接進城樓議事…… 第十三章 人心 劉獻與傅潛等將太迫切想斬獲大捷,幾乎將在淮川的宣威軍主力都調(diào)往焦陂,試圖一舉重創(chuàng)仲長卿部,以解危局,以致淮川城里除了值守行轅衙署的三百侍衛(wèi)親兵、一營還不滿五百人的宣威軍正卒外,規(guī)模最大的兵力就是淮川縣尉司所轄的八百地方刀弓手。 這些刀弓手平素除了捕盜緝私,便是被派遣承擔各種雜瑣事務(wù),可想能有多強戰(zhàn)斗力。 諸部軍將召集到北城樓中,除開縣尉許凌、宣威軍營指揮使傅梁、行轅親兵營副指揮使陳肅三人外,都將總計有十九人。 徐懷在北城門樓說劉獻、傅潛在焦陂吃了敗仗,有些刻意輕描淡寫了,普通將卒聽了會心安許多。 然而無論是宣威軍都將、行轅親兵營都將,還是縣尉司都將,看似都僅僅勉強脫離軍吏階層,但想想楚山眾人在崛起之前,在地方及營伍之中的地位,絕大多數(shù)不是連都將都不如,而哪個人又會被如此簡單的話術(shù)蒙騙住? 特別是北城樓這邊,傅梁手下幾名都將,已經(jīng)與逃到城下的潰卒對過話,心里都清楚,焦陂之敗是毀滅性的,都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逃出一兩千殘卒出來。 完全可以說是被盡殲了。 敵軍卻完全可以說是夷然無損,甚至還可以從汝水以西、潁水以東調(diào)更多的兵馬往淮川進逼過來。 而淮川城內(nèi)僅有不到兩千如驚弓之鳥的弱兵雜卒而已。 城樓之中空間不大,幾支大燭點燃起來,光線也顯得昏暗。 徐懷居中而坐,陳子簫坐于徐懷右手旁長案后,史琥、徐憚、牛二及另六名侍衛(wèi)親兵,按刀站在徐懷身后。 徐懷左手劃出一小塊,孟節(jié)、許亢、程嘯以及淮川知縣韓奇文并坐兩張幾案之后,除這四人,雖然還有數(shù)名文吏都有官身品階,但一律站在孟許程韓四人身后聽事。 在徐懷的右手以及孟許程韓四人下首,兩排幾案一字排開,徐懷請許凌、傅梁、陳肅帶著諸都將依次坐下。 當世以文治武、以文制武,雖說都將列入軍將階層,禁軍都將還基本都得授散秩武職,但不要說宣威軍都將以及壓根沒有散秩武職的縣尉司都將了,就連傅梁、許凌、陳肅三人,就算他們的散秩武職基本上都有八品,甚至更高一些,在縣丞及監(jiān)司低級官員面前,地位都是不如的。 大越立朝一百五十余年來,哪里有過縣丞等士吏袖手站在一旁,指揮使及諸都將入座議事的局面? 不過,至少這時候淮川縣丞等官員滿腹意見,卻沒有人敢表現(xiàn)在臉上。 荊北監(jiān)司官員卻也罷了,最初時建繼帝是打算將整個光州都交給徐懷管轄的,淮川、潢川以及光山三縣的官員,早就將徐懷這些年的風聞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一個個都恨不得掛靴而去,想躲得遠遠的,而不去跟作風強悍蠻橫的徐懷及楚山眾人有什么瓜葛。 何況現(xiàn)在都指望徐懷大腿能抱? “淮川城不到兩千守軍,本侯也僅有千余援兵埋伏城下,敵軍今夜卻一定會不遺余力攻來,這一仗實在不易——淮川十萬百姓性命都系于諸位身上,請諸將先受徐懷一拜!”徐懷將長案往前推開,施施然站起來,拱手朝諸將深深長揖。 看徐懷站起來給一干平素不入他們眼的軍頭行大禮,孟節(jié)、許亢、程嘯、韓奇文都是一怔,連忙站起來跟著行禮:“請諸將受孟節(jié)(許亢、程嘯、韓奇文)一拜!” 許凌、傅梁、陳肅與諸都將走進城樓時,心緒復(fù)雜,這時候一并慌忙站起來還禮,連連表示不敢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