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2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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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說道:“我會向朝廷辭去楚山都巡檢使、楚山知縣等職,舉薦七叔兼領(lǐng)兩職……” “你現(xiàn)在就要去汴梁?”史軫驚問道。 “我原本想著等赤扈人撤軍之后再去汴梁,但沒有想到王戚庸、汪伯潛之輩以及高高在上的圣上為了求和,竟然卑躬屈膝到這個地步,” 徐懷神色凝重的說道, “他們此時越是卑躬屈膝,而到戰(zhàn)后他們?yōu)榱搜陲梼?nèi)心的荏弱膽怯,對主戰(zhàn)派的排擠、攻擊也會越加瘋狂——在赤扈人再次南侵之前,汴梁城里的形勢可能比我之前預(yù)估的還要險惡。還有一個就是赤扈人公然索要匠工,王戚庸、汪伯潛等人卑躬屈膝又毫無底線,我擔(dān)心周問禮等人在汴梁處境困難,未必能順利脫身,我得親自過去處理這事!” 蘇老常、王舉、徐武磧、郭君判、徐心庵、唐盤他們都默然無語,他們完全沒有預(yù)料到朝廷為了求和,能卑微到近乎無恥的地步。 他們這一刻都恨不得將人馬拉出去,找胡虜痛痛快快的廝殺一場,即便戰(zhàn)死沙場,即便馬革裹尸,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總好過受這窩囊氣。 徐懷這時候說要動身去汴梁,他們覺得理應(yīng)如此。 即便他們能做的事還是太有限,但他們也難以忍受什么事情都不做,睜眼看著這一個個膽怯無能之輩作賤這大好河山。 他們無法袖手旁觀。 “王舉將軍論資歷當(dāng)然有資格兼領(lǐng)兩職,但你也清楚,王戚庸、汪伯潛等人一定會從中作梗啊,”史軫說道,“又或者,你僅僅是拿這個拖延時間?” 徐懷要去汴梁可以,但有一些問題必須要解決。 徐懷身兼楚山知縣、楚山都巡檢使兩職,不要說王戚庸、汪伯潛等人了,蔡州那些跟胡楷、跟楚山在和戰(zhàn)等事存在嚴重分歧的官員,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長期擅離職守——徐懷作為領(lǐng)軍之將,也不能擅自跑去汴梁。 徐懷要去汴梁,甚至還要拋頭露面,只能先“辭官而去”。 矯詔事變之前,王舉就已經(jīng)是涇州廂軍都指揮使,矯詔案應(yīng)當(dāng)平復(fù),王舉又屢立戰(zhàn)功,是有資格出任楚山都巡檢使兼知楚山的。 問題是,王舉有資格,但朝廷卻未必一定要接受徐懷的舉薦,甚至朝廷斷然否決這樣的舉薦才是正常。 這些年來,朝廷防范的就是權(quán)臣專擅地方。 侄子請辭,舉薦自家叔叔接任兩職,這不就是藩鎮(zhèn)作風(fēng)嗎? 不過,如史軫所猜測的那般,徐懷眼下也只是拿這個當(dāng)借口拖延時間而已。 徐懷點點頭,說道:“總之我殺敵‘有疾’在身,迫切需要前往汴梁延請名醫(yī)救治,不得不暫以七叔代領(lǐng)兩職,無論朝廷允或不允,拖上三五個月不是難事!” 史軫他心底希望徐懷能按兵不動、坐觀局勢變化,但看王舉、徐武磧等人神色都無意如此,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楚山當(dāng)無憂,軍侯前往汴梁一切要小心為上,需圖后計啊……” 第八十二章 入京 四月中旬的汴梁城里,春雨綿綿。 難民都找地方避雨去了;而為滿足赤扈人的索償,開封府(京畿)設(shè)立搜金局,在城內(nèi)各處交通要津設(shè)卡盤查路人,收沒金銀,使得稀稀落落的街巷上更加的人跡罕至。 看似空無一人的汴梁城,在綿綿春雨之下,給人一種洗滌后靜謐安祥的荒謬感。 玉綬橋北頭的青葉巷很短,不到兩百步深。 巷道除了最里側(cè)的王家大宅,兩側(cè)多為普通人家,沒有高聳的院墻與深深的庭院,大多數(shù)屋舍就緊挨著巷道而建,雨水從檐頭滴下,淅淅瀝瀝落在青石板上。 兩側(cè)往巷子里支伸出來些許的屋檐,也成了城中不少能為饑民遮雨的角落,幾乎每家每戶房檐下都擠著十?dāng)?shù)面黃肌瘦的饑民,眼睛麻木而空洞的看著陰霾的蒼穹。 照理來說,城中的草木這時候早已經(jīng)吐露新葉,但巷子里榆棗雜樹,這時候不要說吐露新葉了,連樹皮都被扒去充饑,露出青黃色的樹身。 青葉巷臨近玉綬橋,搜金局在巷口設(shè)了一道關(guān)卡,十?dāng)?shù)隸屬于開封府兵馬都監(jiān)司的兵丁,坐在巷口遮雨的草棚里盯著玉綬橋過來的大道。 一行七人穿著黑色的雨蓑,從玉綬橋那頭步履匆匆的走過來,臉面被斗笠遮住,但這七人身形皆魁梧健壯,在雨中行走,手里拿著麻布包裹住的佩刀,看著是不想太露鋒芒,但在空無一人的橋上,為首者往四下張望的昂首姿態(tài),卻是說不出的凌厲。 看這些人隨身都攜帶包袱,關(guān)卡草棚下避雨的領(lǐng)頭衙役眼睛發(fā)亮,他可不管這些人氣度不凡,還隨身攜帶刀械,看上去并不好惹。 不過,籌措金銀,圣上下旨汴梁城中所有的王公大臣都需要在限定時間里上繳一定數(shù)額的金銀,那些偷jian?;幌虢怀鼋疸y的,結(jié)果被拖到崇文殿前用杖打得血rou淋漓的大臣,這幾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他們在此設(shè)卡,除了有權(quán)盤查各色路人、王公大臣都不得豁免外,如有需要,或有人檢舉,他們有權(quán)隨意破門闖入任何一處宅院之中進行搜查,不論官民。 有如此權(quán)柄,還怕誰敢在他們面前仗勢欺人? “站住,”看到一行七人徑直往青葉巷這邊走過來,十?dāng)?shù)兵卒松松垮垮的走到雨中,攔住去路,“你們拿出身帖來,這要去哪里,包袱里都裝了什么?打開來!” “我們宣武軍的,奉命前往青葉巷王相府上公干,還請諸位弟兄通容?!弊笫字心隄h子亮出鑄鐵腰牌。 “別套近乎!圣上有旨,誰從這里走過去都要接受盤查,即便王相打這里走過,也概莫例外……”為首衙役也是一個健壯漢子,手按住腰間的挎刀,蠻橫的叫道。 “去你娘的!”為首青年背脊微微一屈又猛然伸張抖擻,就聽得全身骸骨在這一刻微微作響,右腳下一瞬迅疾屈頂彈踢出去,似千斤重錘狠狠的砸撞衙役胸口。 為首青年心里有恨,這一記上戳腳壓根就沒有收力。 那衙役雖然也是習(xí)武之人,還耀武揚威的找來一件鎧甲穿身上,但就在他有反應(yīng)之前,沛然莫御的巨力已經(jīng)往他的胸口沖頂而來,直聽得胸口“咔嚓”一聲響,也不清楚胸骨斷裂成什么樣子,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橫飛出去。 十?dāng)?shù)廂軍兵丁看領(lǐng)頭衙役被一腳踢飛出去四丈多遠,撞到一堵墻上才摔趴到積水的水沆里,震驚之余也不清楚那青年一腳勁力有多恐怖,只是見衙役在水沆里抽搐著、掙扎著,好一會兒都沒能爬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此廢了。 青年拔出刀來,虎目噬人一般瞪住其他兵卒,罵道: “爺爺們守在西廓城墻,虜兵刀鋒都沒能叫爺爺眉頭皺一下,你們他媽什么玩藝,縮在城里充大爺,敢將鳥氣耍得爺爺頭上來?開封府什么時候管到我們宣武軍頭上了,都他娘給爺爺滾開,要不然休怪爺爺拿你們?nèi)鰵猓 ?/br> 除了為首青年以及另一個身形矮小的少年外,其他五人拔出刀來。 看著這一行六人目光皆噬人兇厲,刀鋒又在雨中泛著冷光,十?dāng)?shù)兵丁哪里還敢上前攔截? 這些兵丁忙不迭散開,眼巴巴的看著一行六人往青葉巷里走去,過了片晌才有人去將摔在水沆里的衙役扶起來,但見他身子軟沓沓的渾身不受勁,伸手一摸鼻孔,已無熱氣呼出。 這幾日不太平,王孔不時會爬上梯子看一眼院子外的動靜,恰好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王孔走下梯子,趕緊讓人將宅門打開,將徐懷他們迎進來,又喜又怨的叫道: “你們怎么到汴梁了?現(xiàn)在城里到處都是設(shè)卡大搜金銀財貨的衙卒,大家也見怪不怪了,你現(xiàn)在當(dāng)街踹死一人,開封府那邊不會善罷甘休,又是一樁麻煩事?。 ?/br> “開封府能怎么著?他們這時候還敢去宣武軍中搜捕兇手?”徐懷渾不在意的說道,“這些孫子不知去殺虜兵,在城中為胡虜搜索金銀卻甚是賣力,我不踹死一二人,我胸口的氣泄不去!” “唉!” 王孔現(xiàn)在還是嫌徐懷太肆意妄為、戾氣太甚,想要跟他爭一爭,但想到這些天發(fā)生的諸多事,胸臆間也鑿實憋得慌,嘆了一口氣,跟隨徐懷而來的徐武磧、燕小乙、朱承鈞、周景、牛二等人拱手打招呼。 只是見徐懷身后的矮個青年臉熟,王孔一時卻想不起是誰,心里正奇怪得緊,下一刻猛然叫道: “萱小姐,你打扮成這樣子,差點沒有認出來!” “祖父他身子現(xiàn)在怎么樣?”王萱焦急問道。 王萱在青衣嶺寨聽到朝中竟如此卑躬屈膝的向赤扈人乞和,擔(dān)心祖父王稟性情剛直受不住這氣,就想著返回汴梁。 徐懷也考慮到赤扈人這次還是會撤回去先將太原、定州、雄州三鎮(zhèn)奪到手里,他們返回汴梁途中大動兵戈的可能性不大,再者他想勸王稟一些事,王萱跟在身邊可能好說話一些,他便將王萱也帶回汴梁城來。 雖說現(xiàn)在除了虜兵在外圍封鎖,汴梁城防守控制也嚴,但徐懷他們直接找到劉衍,從劉衍負責(zé)的防御區(qū)域進城還是便利。 徐懷他們一早進城,先與周景在城中經(jīng)營的一處據(jù)點會合,從周景那里知道王稟因反對卑屈乞和、擅自出兵襲敵,已經(jīng)被天宣帝下旨奪去四壁(京畿)都防御使、參知政事等職。 不過,天宣帝擔(dān)心激怒汴梁軍民,也沒敢治王稟的罪,還給王稟按了一個提舉崇圣觀、位尊卻無權(quán)柄的閑差。 王稟本人也無需被奪職,在陳淵部出城襲敵被殲滅之后,見己力再也無法去挽波瀾后,就已經(jīng)一病不起了。 徐懷也顧不上歇一口氣,就帶著周景等人步履匆匆趕來青葉巷探望王稟。 聽王萱問及王稟的身體,王孔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是說道:“萱小姐進去見過相公便知!” 王家大宅里的扈衛(wèi),多為跟王孔一樣、在嵐州所招攬的健銳,都認得徐懷、徐武磧、燕小乙他們,看到王孔領(lǐng)著徐懷穿堂過戶,都又驚又喜的打招呼。 待走到內(nèi)院,王孔想到一事,問徐懷:“你們過來,可有通知朱沆郎君,要不要遣人去告訴一聲?” “朱芝這次也隨我們回汴梁,他已經(jīng)去藏津橋見朱沆郎君了。”徐懷說道。 “徐懷!”盧雄手里端著一碗湯藥,從側(cè)院疾步走過來,待看清楚徐懷的臉,喜叫道,“剛有人跑來說你來汴梁了,我還以為那小子胡說八道呢!” “徐懷?是徐懷來汴梁了?快扶我起來!”廂房里傳來王稟衰弱之極的叫聲。 徐懷、王萱忙與王孔、盧雄往屋里走去,見到生命近乎被榨干、形銷骨立得就剩一把枯骨的王稟這時候顫巍巍的掙扎著要從病床上爬起來,淚水朦朧的上前行禮:“徐懷見過王相公!” “扶我起來。我還沒有沒用到坐不起來?!蓖醴A朝王番發(fā)脾氣道,掙扎著還是要從病床上坐起來…… 第八十三章 遺訓(xùn) 徐懷能預(yù)料到王稟身體狀況很糟糕,卻也沒有想到短短四個多月未見,王稟竟是這般枯槁模樣;他與王萱上前,將王稟從病床上攙坐起來,幾乎感受不到王稟的身體還剩多少分量。 雖說王稟此時精神頭看上去很好,徐懷卻知道這是回光返照,如此殘軀實在是沒法再拖多少時日了,一時間哽咽心頭,很多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王萱更是漱漱落淚,坐床沿上從后面撐住王稟瘦弱的病軀。 “傻孩子哭什么哭,我臨終之前能見你們一面,真是比什么都強啊,”王稟咧嘴笑著撓了撓王萱的腦袋,才轉(zhuǎn)回頭來跟徐懷說道,“我這兩天都在猶豫,要不要叫盧雄再去一趟楚山,沒想到你已經(jīng)到汴梁來了,甚好,甚好啊?!?/br> 朱沆得朱芝報信,這時候趕過來會合,聽王稟這是要交待遺言,便使長子朱芝以及呂文虎二人先在院子里等候。 身形憔悴的他走進來在床榻旁坐下來,從盧雄手里接過湯藥,服侍王稟喝下。 “我知道我的命數(shù),他們偏要拿這東西來糊弄我,我也只能假模假樣的裝作受他們糊弄,”王稟一邊小口喝著湯藥,一邊跟徐懷說話,“其實啊,能在這山河破碎之前閉眼而去,可能未嘗不是一樁幸事啊!怕就怕我這微賤之軀,這時候一蹬腳,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驚擾,于心難安啊,但這時候想要離開汴梁,卻又千難萬難,或許只有你有能力幫我離開汴梁……” 朝中竟然卑躬屈膝乞和到這等地步,對主戰(zhàn)派將卒的士氣打擊有多慘烈,徐懷在來汴梁之前就已經(jīng)能想象到。 徐懷到汴梁城后,已經(jīng)秘密見過劉衍等人,對這個感受更為深刻。 說實話,要不是汛期將至,留給赤扈人的時間實在有限,徐懷都懷疑赤扈人會不會已經(jīng)集結(jié)大軍進逼汴梁城下展開強攻了。 赤扈人暫時還沒有大的動靜,但不意味著沒有變數(shù)。 比如說汴梁守軍已經(jīng)低迷到極點的士氣再一次遭受重創(chuàng)、動搖。 只是即便能想到這一點,徐懷猶不忍心看王稟都已經(jīng)油枯燈滅之時,卻還擔(dān)憂自己的離逝會不會驚擾那殘破不堪的軍心。 徐懷站起身來,長吐一口濁氣,卻猶覺得胸口還是悶得慌,將木窗推開,讓淅淅瀝瀝的雨聲傳進來。 “汴梁陷落、河淮殘破,已經(jīng)勢不可免,但東南、西南形勢尚且完整,而黨項人猶橫亙西北,塞赤扈人咽喉,山河猶有收拾的時間跟機遇,”徐懷說道,“然而謀事之法不能再墨守陳規(guī),要不然的話,待赤扈人從容吞并黨項之后,可能真是半點機會都無了!” “……我的那一套終究是不行啊,”王稟費力的抬起頭,拿渾濁無光的眼睛瞅住徐懷,枯坐片晌,才轉(zhuǎn)頭跟王番說道,“你要答應(yīng)我:倘若虜兵未退,我卻先走了一步,就讓我在這病榻上多躺幾天!” 王番哭著跪下來,說道:“父親所令,番兒不敢不從!” 王稟又看向盧雄、王孔以及之后進屋的鄭壽,啞聲問道:“你們都記住了?” 王稟作為守宮觀使,雖不再有任何的實權(quán),但依舊身在社稷重臣之列。 因此,他出汴梁城后,病逝途中,可以因為赤扈人的封鎖,暫時不用將死訊報于京中,但他就在汴梁城中,病逝卻瞞而不報,便是欺君。 徐懷此來汴梁有其他的計劃,能調(diào)動的人手又有限,無法在此時助王稟離開汴梁,王稟只能要求在他死后,王番他們不惜欺君也先要隱瞞住他的死訊。 盧雄、王孔、鄭壽也都跪下應(yīng)允。 “好吧,留萱兒多陪陪我即可,你們自去商議事情吧!院子里其他人手也都撤去吧……”王稟無力揮了揮手,示意徐懷他們出去說話,他也再沒有精力參與復(fù)雜的謀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