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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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懷不知道靖勝軍的舊事,看到盧雄很快與數(shù)騎武卒馳至鷹子嘴前,還以為刺客是被他們嚇走。 趕過來的兵卒中,為首之人三十歲左右,穿著褐色皮甲,身形健碩,濃眉豹眼,相貌粗獷,手里拿著挎刀,提拉僵繩停馬于崖下,抬頭見徐懷好端端站在崖頭,問道: “徐懷,你這小子沒被那些馬賊傷著?” “沒有——他們往東面跑了!”徐懷這時候真正松了一口氣,跟十七叔徐武江招呼了一聲,仔細找落腳地,往崖下溜來。 “這些狗賊,膽敢跑到淮源來撒野,我們捉住他們剝皮!”一名上嘴唇才長絨須的少年兵卒,年紀也就比徐懷大一兩歲,他這時還能看見那些“馬賊”的身影,急吼吼的叫罵著,就想拿刀拍馬追趕過去。 徐武江卻伸手攔住那沖動的少年兵卒,說道: “窮寇莫追,再說這天都快黑了,今日算這些馬賊命好,不跟他們計較?!?/br> 雖然天有些陰,但才過午時,說天快黑,那真是瞎眼都不敢說的瞎話啊。 不過,在徐武江看來,只要徐懷他人沒事就行。 他們在軍寨一個月才拿多少餉銀,犯得著去找這些整日在刀口舔血的馬賊拼命? 盧雄沒有作聲,他半生歷經(jīng)滄桑,知道時下州兵鄉(xiāng)勇都是什么樣子。 他們逃出鷹子嘴不久,就遇到這隊武卒,倉促間說途中遇到馬匪,請他們過來解救被困鷹子嘴崖上的鄉(xiāng)民,現(xiàn)在這隊武卒趕過來將刺客驚走就謝天謝地,他還能指望更多? 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隊軍寨武卒的頭目,竟然跟崖頭少年是相識的。 等徐懷小心翼翼的從鷹子嘴爬下來,他看到這少年僅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盧雄心里更是驚訝。 而除了身量相當(dāng)健碩,比大多數(shù)正常身高的兵卒都要高出半頭外,完全就是一個鄉(xiāng)野少年,甚至從山崖爬下來的動作,還略有些僵滯,不夠靈活。 一襲破舊短衫,襟袖間被樹枝山巖劃破幾處;腰間系了一根草繩,竟然是一把柴刀插在腰后,還有著斑斑銹跡! 他與王稟相公,今天竟然是這么一個少年所救? 盧雄看這武卒頭目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那這少年剛才所說的“大哥”是誰,怎么會知道他們將從鷹子嘴通過,安排這少年在此等候? 當(dāng)然,刺客之事捅開去,除了會刺激蔡鋌此賊倍加兇殘的派人迫害外,并無別的好處。 盧雄一肚子疑惑不解,這時候也只是閉嘴不多問什么,但他看少年的眼神里,還是滿含感激。 他身手是強,但王稟祖孫及乳娘手無寸鐵。 他知道在這沒有回旋空間的山道間,沒有這少年拖住刺客,他即便有舍身求義之志,也不可能保護王稟祖孫周全。 …… …… 聽徐武江、徐心庵趕過來將那些人當(dāng)成“馬賊”,徐懷就知道王稟他們遇到徐武江、徐心庵他們時沒有說實情。 他現(xiàn)在思維通透,不難理解王稟他們?yōu)楹稳绱恕?/br> 當(dāng)然,他也不想再牽涉到這些沾惹不起的是非中去,看了王稟身邊的“車夫”兩眼,沒有湊過去寒暄,與徐心庵共乘一匹馬,跟在徐武江等人之后往淮源鎮(zhèn)方向而去。 距離淮源鎮(zhèn)還有四五里路時,徐懷看到王稟所乘的那輛破舊馬車停在路旁。 身著青衫的王稟與淮源巡檢使鄧珪在一隊軍卒的簇擁下,站在馬車旁說話。 淮源鎮(zhèn)隸屬泌陽縣,卻距離泌陽縣城有一百三四十里山路。 代表官府常駐淮源鎮(zhèn)的巡檢使鄧珪,才是桐柏山里最大的官老爺,徐懷自然也認得這個身形矮壯、滿臉橫rou的家伙。 而過鷹子嘴時揭開車窗簾子、一瞥之間予徐懷以驚鴻之感的女孩,此時坐在車首,正關(guān)切的看過來。 似受這一幕刺激,徐懷此時腦海里閃現(xiàn)過十?dāng)?shù)張美艷的臉蛋,應(yīng)是后世記憶深刻的一些女子,卻無一人能及眼前女孩這般清麗明艷。 好奇怪,怎么會無緣無故冒出這些圖畫記憶來? 當(dāng)然,徐懷還沒有搞清楚自身的狀況,也不知道閃現(xiàn)這些畫面是不是就沒有警示意義。 再說了,在鷹子嘴崖上,當(dāng)時距離那么遠,刺客看清他臉的可能性實在不大,他應(yīng)該直接從后崖逃走才對,現(xiàn)在細想下來,還是那股莫名的強烈情緒,最終促使他決定先助王稟他們逃走。 那些絕大多數(shù)已遺忘的記憶、偶爾閃現(xiàn)的零星片段,以及突如其來的莫名情緒,到底算什么? 自己實際上是一縷來自后世的孤魂,在幼小時就占據(jù)這具軀殼,然后渾渾噩噩的生長了十六年? 徐懷坐在馬背上心里翻騰不休,都忘著下馬,女孩卻以為他盯著自己傻看,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去。 “你個憨貨,卻是知道盯著女孩子看!”徐武江覺得有些丟臉,拿馬鞭的柄,戳了徐懷一下,下馬后將韁繩扔他手里,“替我牽住馬?!?/br> “?。 毙鞈鸦剡^神來,看徐武江與“車夫”往巡檢使鄧珪、王稟那邊走去…… 第四章 他人眼中癡 巡檢使鄧珪看到徐武江等人空手回來,便知道這些滑頭不肯出力的。 他這個巡檢使,雖然只是九品武職,卻是樞密院正兒八經(jīng)選授、入了流品的差遣,是官非吏,平時駐扎在緊挨著淮源鎮(zhèn)街市的軍寨之中。 本朝在地方政制上,跟前朝有很大的區(qū)別,會在不設(shè)縣的重要街市設(shè)鎮(zhèn),因此鄧珪還兼著淮源鎮(zhèn)的監(jiān)鎮(zhèn)差遣。 他手下包括徐武江在內(nèi),除了都頭、節(jié)級等低級軍將外,還有主簿、稅吏等屬吏,權(quán)轄頗大,泌陽縣之外的山野鄉(xiāng)陌,防盜捕賊緝私等事都歸他管轄。 不過,桐柏山綿延二三百里,又與隨、光、潁等三州相接,盜匪出沒其間,不知凡幾,鄧珪手下僅有百余jian滑土兵,暗中都有可能與私盜勾結(jié),他哪里管得了這么多? 今日在王稟面前,鄧珪卻還是裝腔作勢的問一句: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盜匪攔路劫財,真是膽大包天,他們是視我淮源巡檢司于無物嗎?徐武江,你等可有將這些膽大妄為之徒逮???!” “馬賊馬快,興許還聽過鄧郎君的威名,我們追過去,他們都跑沒影了,哪里追得及?”徐武江說道,“卻不想小小幾個馬賊,竟然驚動鄧郎君親自出馬!” “馬賊冒犯御史中丞王稟王相公,本官怎敢懈?。繀s是你們這些家伙竟然偷滑耍jian,不肯出力捉賊,輕易就放走馬賊,真以為本官不敢拿你們治罪?”鄧珪盯住徐武江問道,聲音也陡然間嚴厲起來。 “……”徐武江愣怔在那里,琢磨不透鄧珪什么意思。 徐武江剛才趕去救徐懷脫困,都沒有細問王稟等人的來歷,還以為就是普通行旅。 這時他瞥眼看王稟一襲青衫,襟袖間還綴有補丁,心想這祖孫二人身邊僅有一名仆婦、一名兩鬢斑白的隨扈護送,竟會是執(zhí)領(lǐng)御史臺的御史中丞王稟? 再一個,這么一號人物抵臨桐柏山,路司州縣拍馬跪舔的官員們呢? 這時候王稟替徐武江等人開脫道:“能將這些馬賊趕走,人沒事回來就好!” 此時能平安脫險已是萬幸,他哪里會節(jié)外生枝去說刺殺之事? 徐武江還蒙在鼓里,但鄧珪到底是入了流品的官吏,聽同僚說過王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會被貶到唐州來。 不過,他同時也知道王稟聲望極高,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剛才那么說,是不想留下話柄。 這會兒見王稟替徐武江他們開脫,鄧珪見好就收,訓(xùn)斥徐武江:“王相公體諒,不追究爾等失職之罪,還不快過來感謝王相公?!?/br> “王稟戴罪之身、見逐唐州,不敢當(dāng)諸位壯士大禮!”王稟見徐武江等人過來行禮,忙還禮道。 徐武江這才知道王稟原來是被貶出京的御史中丞,按刀站在一旁。 鄧珪跟王稟告罪道:“下吏今日按例要巡視南鄉(xiāng),軍務(wù)在身,不能留在淮源鎮(zhèn),今日便由這徐武江代下吏招待王相,明日也由徐武江挑選一隊兵卒護送王相你們前往泌陽……” 鄧珪又唬著臉訓(xùn)誡想要找借口推托的徐武江:“切莫再叫王相受盜匪滋擾,倘有怠慢,仔細我回來收拾你!” 徐武江無奈應(yīng)下這差遣。 …… …… 徐懷看著巡檢使鄧珪很快就率隊消失在遠處的莽林之中,心想他是看出王稟遇匪這事不簡單吧? 且不管鄧珪這人,徐懷此時心里更多琢磨的還是刺客離開時的模樣,心想他們應(yīng)該不會善罷甘休,又或者說是幕后之人不會輕易放過王稟。 徐懷猜想三名刺客應(yīng)該沒有看清楚他的相貌,心想只要王稟不將他說出去,刺客就算是卷土重來,也不大可能會找到他頭上來,但他心里是這么想著,卻又泛起莫名的情緒,覺得不應(yīng)該真就袖手旁觀。 他不禁苦笑起來:自己算哪根蔥啊? 之前牽涉進去,可以說是無心,一心想驗證腦海里閃現(xiàn)的那段文字記憶,但現(xiàn)在不趕緊將自己摘出去,是嫌自己活膩味了嗎? 王稟年老眼神不濟,剛才站在崖下看徐懷的面貌并不是很真切,等鄧珪帶著一隊武卒離去,他低聲問盧雄:“剛才崖頭是那少年將刺客攔住?” “嗯!”盧雄點點頭,低聲說道,“這少年卻是跟與鄧珪手下的這名節(jié)級相識,似是同族中人……” “我剛才聽鄧珪說徐武江就是從當(dāng)?shù)匦焓献迦死锏盟]的兵目,那少年說不定還是你故友徐武宣的子侄輩。不過,這事將你牽涉進來,已不可補救了,卻不能再牽涉再多人,”王稟低聲說道,“你送我與萱兒到泌陽后就直接離開泌陽,也不要去找徐武宣了……” “我不去找徐武宣,但我留在泌陽,相公跟前從此就多了一個牽馬趕車、沒有姓名的老仆,”盧雄啞聲說道,“相公你也不要趕盧雄離開——倘若一切都是我多心,送相公到泌陽后,我還想著到漠北草原看一看赤扈人的鐵騎到底有多厲害。但看今天之情形,蔡鋌定不會善罷甘休,我怎么可能放手離開?相公你就當(dāng)我在泌陽歸隱,每天能相隨相公左右,也是人生一大快事?!?/br> “盧兄之恩,王稟無以為報。”王稟見盧雄意志堅定,而這時候看到徐武江朝他們這邊走過來,他嘆了一口氣朝盧雄拱拱手,便不再強勸什么。 “你個笨貨,快過來感謝王相公報信之恩!”徐武江招呼徐懷一起走到王稟道謝。 “多謝王相公報信?!毙鞈蜒b癡賣傻的上前謝道。 “好說好說,今日相遇便是緣份,還不知道這位小哥姓名……”王稟既然決定不牽涉無關(guān)人等,很多事便不會說破。 “王老相公你不要跟這憨貨客氣——徐懷他開竅有些晚,做事笨手笨腳的。他爹徐武宣是我族兄,死得早,他娘好不容易將他拉扯到十四歲,前年也得病去逝了。他這兩年就跟在我身邊廝混。他這笨貨,這幾日卻不知道犯哪門子傻,每日朝出晚歸都跑到鷹子嘴去蹲著,怎么罵都不聽,今日得虧是遇到王相公,要不然折在馬匪手里,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死去的爹娘交待……”徐武江說道。 王稟與盧雄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里滿是震驚跟困惑。 徐武宣早已身故,而眼前這少年就是徐武宣之子? 徐武江說這少年這數(shù)日來朝出晚歸都守在鷹子嘴崖上,他們猜想應(yīng)該是少年身后“大哥”早就猜到他們近日要從這里經(jīng)過。 不過,回想這少年站在崖頭面對刺客時的從容不迫,他們怎么都不想明白,在徐武江這些人眼里,這少年竟然是個笨手笨腳的憨貨、笨貨? 見王稟及“車夫”滿臉的困惑,徐懷笑得非常的“憨厚”。 神智沒有恢復(fù)之前,徐懷渾渾噩噩過活十?dāng)?shù)年,在別人眼里他就是一個手腳笨拙的“憨貨”。 這沒有什么好否認的。 “你拿話蒙騙我們吧?” 女孩王萱沒有王稟、盧雄的城府跟顧忌,揭開車窗簾子看了徐懷一眼,忍不住爭辯道, “他一人就將那些馬匪打退,怎么可能會笨?” “……”徐武江哈哈一笑,明明是他們趕到鷹子嘴將馬賊驚走,但他也不會跟一個小姑娘斗什么嘴。 徐心庵看女孩極美,三百里桐柏山都無一人能及,情不自禁的碎嘴道: “這笨貨,就憑他能打退馬賊?他從小跟著我們一起練拳腳功夫,筋骨是壯,也是能將三四百斤石磨輕松扛起來,但也就一把死力氣而己……” 除了徐武江、徐心庵外,這一隊武卒十之八九都是徐氏族人或鹿臺寨的異姓莊客,他們從小看徐懷長大——女孩王萱見他們都一臉就是如此的神色,心想真是見鬼了,但她嘴上也不肯輕易認輸,說道: “漢末名將許諸,因兇猛而癡愚,是謂虎癡——虎癡一樣的猛將,就算笨點,又怎么不能將三五個馬賊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