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跟人寒暄完過來問候他們這桌：“您這邊需要點(diǎn)什么呢？”

    緒自如張口就來：“就你剛剛說的那野味吧，上一盤。”

    他說的老神在在，一副?？偷哪?，奈何現(xiàn)在是個小鬼模樣，說話的語氣跟長相不太符，讓人見了有種忍俊不禁的感覺。

    那小二果不其然笑了：“小孩可不能吃?！?/br>
    緒自如有些無語，想著那玩意壯陽嗎，什么小孩子不能吃。

    旁邊宴清河開口道：“上吧?！?/br>
    吩咐完小二后又問緒自如，“還想吃什么？”

    小二本想小孩點(diǎn)菜肯定不靠譜，所以故意敷衍著，這會兒同行大人說話敲定了，他便笑著熱情地應(yīng)了聲：“行嘞。”

    緒自如一人點(diǎn)了四五個菜，等著上菜期間，兩人皆不發(fā)一言。

    緒自如是不想跟宴清河說話，反正他現(xiàn)在是個小孩子，有任性及不說話的權(quán)利。

    而宴清河看來也沒什么說話的欲望，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盯著緒自如看了會兒，后又神情淡淡把視線眺向了大門外。

    這一頓飯吃完，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

    宴清河喚小二結(jié)賬，小二示意著把人往收錢的掌柜處引：“您這邊來結(jié)賬?！?/br>
    宴清河站起身子本來要跟過去，腳步往前踏了半步頓了頓，他低頭看向坐在座位上已經(jīng)吃的酒足飯飽的緒自如，問了聲：“飽了嗎？”

    緒自如捧著肚子點(diǎn)頭。

    宴清河便走到他面前，彎腰把他抱了起來，再跟著小二去掌柜處結(jié)賬。

    那小二也是個話多的，見狀笑起來：“您太慣著您家娃娃了，這么大小孩怎么還天天要抱呢?！?/br>
    他說著沖宴清河懷里的緒自如笑著刮了刮自己的臉，“羞羞臉。”

    “……”緒自如十分難得的體會到了羞憤的情緒，可宴清河一雙手抱著他如玄鐵鎖鏈，他再怎么不情愿被抱著，卻扔被拘在宴清河懷里。

    宴清河抱著緒自如輕描淡寫不帶絲毫人氣地瞥了眼小二，他淡淡地問道：“有事嗎？”

    小二被他一噎，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在前方默默引路。

    宴清河結(jié)完賬后，抱著緒自如從酒樓走出來，他走路步子輕又速度快。

    緒自如身體年紀(jì)小，精力并沒有他自己所期待的那么充沛，飽飯后就有些犯困，宴清河抱著他的懷抱又穩(wěn)，他眼皮耷了耷。

    “困了？”宴清河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響起。

    緒自如沒說話，宴清河單手按上他的后腦勺，讓緒自如腦袋枕靠在他肩頸處，而后吐息如催眠般：“睡罷。”

    緒自如眼睛一閉，便直接睡了過去。

    宴清河本是想著連夜趕路，可懷里睡著的緒自如顯然在他身上睡得不算多安穩(wěn)，總無意識地發(fā)出些哼唧聲。

    他思索片刻，最后還是帶著緒自如在鎮(zhèn)上客棧開了間房。

    夜間，宴清河把緒自如放在軟塌上睡覺，蓋好被子后他起身走到另一邊的塌上。

    房間內(nèi)安靜，緒自如躺在床上睡覺時很乖，他側(cè)著身子，一只手揪住被褥邊沿，睡得很沉，呼吸聲也很輕。

    而宴清河就更加安靜了，他坐在塌上，雙手置于腿上，背抵著墻壁，靜默的姿勢像是在佛前入定。

    屋內(nèi)桌上蠟燭越燒越短，在一聲燭火爆裂聲中，仿佛入定中的宴清河身子微微側(cè)了側(cè)。

    他額角上沁了些薄薄的汗水。

    有古怪的聲音在他耳邊尖銳地嘲笑著。

    “他恨你?！?/br>
    “你求著他，他也不想理你?！?/br>
    “不信你看他，他不想看見你，即使裝睡也不想看你哪怕一眼?！?/br>
    宴清河閉著眼睛，單手支著額頭斜靠在塌上，他額頭汗?jié)窳耍碱^有些痛苦地蹙了起來，幾縷凌亂的黑發(fā)濕漉漉的粘在他額間。

    那尖銳的聲音仍在永不停歇地嘲笑道：“他馬上就跑了?！?/br>
    “你只要視線離開他，他就跑了?！?/br>
    “你快睡吧睡吧。

    你睡著了他就自由了。”

    “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眼前。”

    宴清河蹙著眉頭，滿頭大汗，他低聲怒斥了聲“滾”。

    這聲音不大，但在安靜萬分的房間里仍夠震耳。

    他似是被自己的聲音從夢魘中驚醒，一雙沉重的眼睛猛地睜開來，他目光如鷹隼般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前靜默的空氣，他胸口起伏劇大。

    第23章 平水鎮(zhèn)（一）

    緒自如因?yàn)橥砩蟿偝燥栵埦退?，睜開眼后只覺得這一覺睡得非常痛快。

    甚至他從沔水河旁睜開眼時，腦內(nèi)一直存在的混沌感都因?yàn)檫@一覺醒后完全消失。

    他此刻神思清明，因?yàn)橐恢笨s在被子里睡覺，臉頰發(fā)燙，身子也有些熱。

    他沒忍住在被子里蹬腿，把蓋在自己身上礙事的被子踹到了一旁。

    房內(nèi)十分安靜，沒有亮光。

    緒自如夜間辨物不清，躺在被子里眨巴眼睛盯著頭頂模糊的床頂。

    還在想著自己這是睡哪了，一只指節(jié)分明的手從他眼前伸了過去。

    這只夜里白如瓊玉的手探過來整了整被他踹開的被子，把被子重新蓋回他身上，后又收了回去。

    緒自如扭頭去看這只手的主人。

    黑暗中，緒自如勉強(qiáng)能見宴清河側(cè)坐在自己床邊，他單手撐著腦袋支在床欄上，長發(fā)披散開來，有幾縷頭發(fā)遮住他側(cè)臉，他的臉在夜里顯得白凈異常，坐在緒自如身旁無聲無息地像是個深夜無處可去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