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許公?！标惸談?，將寶劍遞給曹cao，然后來到許紹面前，跪坐下來。

    “看你面相，雙目深且有神，神態(tài)靈動，不似愚笨之人?！痹S紹仔細看了看陳默的面相，突然皺眉道。

    “默十歲追隨恩師做學(xué)，雖不說天子聰穎，但若說愚笨，便有些過了?！标惸勓?，微笑搖頭道：“許公何出此言？”

    許紹明白了，自己被這小子和曹cao給耍了，自己剛才若是硬氣一些，這倒霉孩子怕是沒膽量動手，只是剛才此子身上那股煞氣太重，加上又是跟曹cao一起來的，許紹被蒙住了。

    “許公？”曹cao看著許紹，喚道。

    “哦～哦！”許紹反應(yīng)過來，仔細看著陳默的臉，目光突然一亮：“不錯，不錯?！?/br>
    “如何不錯？”陳默來了興致。

    許紹看了看陳默，又看了看曹cao后道：“此子命格與孟德頗為相似，乃清平之能吏，亂世英雄也?！?/br>
    聽起來，似乎不錯。

    陳默摸索著下巴，看了看許紹，又看了看曹cao，不太明白這許紹賣的什么藥。

    第三十三章 人窮志短

    清平之能吏，亂世之英雄？與曹cao之盛世能臣，亂世梟雄似乎差不多，這個批語，對于陳默而言，的確能夠助長名聲，從許紹府中離開之后，陳默就發(fā)現(xiàn)自己氣運漲了一截，足足十點，不過這氣運，陳默總覺得有些虛。

    “公子，何故愁眉不展？”娟兒跟著陳默出來以后，看著陳默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些疑惑：“那許先生未點評公子？”

    “評了，而且評語還不錯?！辈躢ao在一邊嘆道：“只是對你家公子來說，這份評語可未必是好事。”

    “孟德兄也看出來了？”陳默有些無奈的看向曹cao。

    “嗯，德不配位，許子將這老兒賊得很?！辈躢ao點頭笑道。

    “我家公子博學(xué)，家主曾說過，公子之才，當(dāng)世少有?！本陜翰粷M的看著曹cao，那模樣，像只護主的小犬。

    “德不配位，而非才不配位?！标惸嗔巳嗑陜旱哪X袋笑道。

    “公子為人至孝，在當(dāng)利頗有名望?！本陜翰粷M道。

    “這個德，不止是德行，最主要的是家世，我初來洛陽，無甚名望，在太學(xué)也表現(xiàn)平平，如今卻得了一個與孟德兄長相若的評語，定然有人心中不服，接下來，怕是不得安寧嘍。”陳默舒展了一下筋骨，身上那股子郁氣卻是已然消散。

    “那曹公……”娟兒好奇的看向曹cao。

    “孟德兄之父嵩公那可是官拜太尉，三公之首，此外兄長還與袁家交善，而且頗有政績名聲，我可沒有這些。”陳默笑道，心中卻并無太多氣餒，既然已經(jīng)得了這評語，那就想辦法讓人信服，怨天尤人不是他的風(fēng)格。

    “雖有些市儈，不過正是此理，賢弟能看開，為兄也就放心了?！辈躢ao聞言笑道。

    “是否看開，該來的總會來，既然無法阻止，那便只能面對，正好也見識見識這洛陽的青年才俊?！标惸Φ馈?/br>
    “你能明白便好，這洛陽的確繁華，但有些東西，你要往前走，避不開的?！辈躢ao拍了拍陳默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他是經(jīng)歷過的人。

    “不管如何，今日之事，多謝兄長相助?！标惸c點頭，對著曹cao抱拳一禮道，今天若沒曹cao，他便是真的摸進去，也未必能得許紹點評，更多的可能是直接被人帶走，天子腳下，堂堂名士，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冒犯的。

    “舉手之勞，賢弟若真過意不去，這……春滿樓如何？”說到最后，曹cao對著陳默擠眉弄眼道。

    “這……”陳默苦笑搖頭道：“那地方，家?guī)熢杏?xùn)示，盡量少去。”

    最重要的是太貴了，陳默現(xiàn)在全部身家，都未必能做成一局，更何況還有酒后活動，那具體花費多少，到現(xiàn)在，陳默都沒好意思開口去問。

    “子源便是太過死板了些，這個不急，改日，改日再說。”曹cao哈哈一笑，不以為意，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他曹孟德已過而立，依舊風(fēng)流不減，自己這小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跟那臧子源一般，古板，這方面，還需好好熏陶熏陶，見提及臧洪，陳默有些不愉，曹cao適時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去拜會盧公，拜禮太過貴重盧公一般不會收，但也莫要空手而去?！?/br>
    其實禮尚往來這種事，是很普遍的，盧植雖然有些清高，但也不是不通人情，只是太過貴重的禮物他不會收而已，但如果真的鐵憨憨的空手而去，盧植自然不會說什么，但怎么說呢……人情往來這種東西，真的愿意結(jié)交的，不是看你禮物有多貴重，而是有沒有這個心意。

    “明白?！标惸勓?，點了點頭，在大漢，甚至周邊的匈奴、西域這些地方，禮尚往來都是比較常見的習(xí)俗。

    “今日為兄與本初還有約，便就此告辭了，若有需要，可著人來春暖閣找我，這幾日cao多數(shù)時候會在那里?！辈躢ao顯然沒有陳默在這方面的羈絆。

    “公子，春暖閣是何處？”娟兒好奇的問道。

    “青樓?！标惸鎰e了曹cao，一邊走一邊隨口道。

    “那地方真的有那些人說的那般好嗎？”娟兒雖然也常聽人說起，但也不覺得青樓比一般的驛館好在哪里。

    “因人而異，有人喜歡，自然也會有人排斥，不過對于大多數(shù)男人來說，那里確實不錯，排斥的原因，多半也只是……”說到這里，陳默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講下去，于他而言，那一晚喝多了，意識雖然清醒，但身體麻木，不聽使喚，其實要說有怎樣的體驗，他倒是沒覺得，不過拋開這個不談，春暖閣的格調(diào)還有服侍之周到，卻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

    “為何？”娟兒好奇的看著陳默，不明白為何突然不說了。

    “沒錢。”陳默嘆了口氣，以前在當(dāng)利還不覺得，但到了洛陽之后，陳默開始深切的體會到錢的重要性，其實他也有意回請曹cao幾次，奈何囊中羞澀，能去得起的地方，也比不上春暖閣那樣的地方，這洛陽那無形的層次，恐怕還要加上財力這一項。

    “嗯?！本陜郝勓?，卻是想到了其他問題，認同的點點頭道：“這洛陽城的豬rou都要比當(dāng)利貴出一倍，奴婢這幾天正想著買些雞來養(yǎng)，可以節(jié)省些?！?/br>
    臧洪待陳默不錯，但陳默卻是不好拿太多，再說自家娘親也靠老師養(yǎng)，陳默就算覺得有些必要的開銷免不了，也不想跟臧洪開口，娟兒知道這一點，所以陳默平日的用度，娟兒也是盡可能幫忙節(jié)省。

    陳默有些詭異的回頭看了娟兒一眼，他們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吧？為什么說青樓這丫頭會想到豬rou？

    “所以說啊，我們這樣的窮鬼還是莫要在街上亂晃了，看到也買不起啊?！标惸X得自己應(yīng)該想辦法找些財源，只是找誰來資助自己？這是個問題。

    不過眼下要考慮的，還是明天去拜見盧公送什么禮物比較恰當(dāng)，貴的買不起，便宜的有些拿不出手，只有一下午時間，還是回去問問管事吧。

    第三十四章 機會

    最終，陳默也沒挑出什么有意義的禮物，只是精心挑選了兩件做工不錯的擺件，花了一萬錢還是陳默跟店鋪磨了一個下午才達成的交易。

    在洛陽士人圈子里來說，這一萬錢的禮物著實算不上什么，前些時日曹cao在春暖閣宴請時，花費都不止這些，但對于陳默來說，這是他一半的身家，這也是陳默盡量避免參加這些飲宴的原因。

    盧植對此倒是不太在意，在確定并非什么值錢的禮物之后，便痛快的收下了。

    盧植的妻子是幽州大族，比盧植應(yīng)該小不少，具體陳默也沒問，這很不禮貌，而且人家也只是打了個招呼。

    至于盧植跟陳默之間的交談，并未說仕途，只是詢問陳默讀過何書，一些對經(jīng)學(xué)的理解，兵法上，盧植已經(jīng)猜測陳默應(yīng)該有所接觸，這一點，從棋盤上能看出來。

    棋藝不能斷定一個人的兵法水平，畢竟真實的戰(zhàn)場瞬息萬變，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若是現(xiàn)實中會有很多意外可能，不過思維上的東西卻是能看出來得。

    反倒是對出身，盧植并不是太在意，他這一生金戈鐵馬經(jīng)歷過，朝廷的勾心斗角也經(jīng)歷過，出身在盧植眼中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之事，反倒是陳默這種出身貧寒，卻猶能銳意進取，并在各方面都有不俗表現(xiàn)的年輕人更容易得到盧植的另眼相看。

    “昨日月旦評之事，那許子將有些過了?！遍e聊半晌之后，盧植突然說到昨日月旦評之事，對于許子將的做法，盧植活了大半輩子的人，許子將想干什么，如何能夠瞞住他？這分明就是捧殺，陳默的家世還有如今的地位，可承受不住。

    “是有些麻煩，不過不礙事?！标惸瑩u了搖頭，倒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于仕途，老夫如今雖為尚書令，然如今朝中局勢不明，老夫也不好多言?！北R植聞言也不再多說，年輕人不知輕重，這事兒可沒那般簡單，一個不小心，可能身敗名裂，他見過太多年輕人被這樣的手段給毀了，雖有不滿，卻也無能為力，如今陳默遇到這等事情，忍不住想出手助一把：“不知你可愿參軍？”

    “默一身所學(xué)，以兵法、武藝居多，若能參軍，自是最好的。”陳默點點頭，世道越來越亂，能參軍，陳默自然愿意。

    “子源書信我也看過，你起于微末，歷經(jīng)戰(zhàn)火，這份經(jīng)歷于你而言，頗為寶貴，不過將與卒是有區(qū)別的?！北R植點了點頭笑道：“如今北軍五校將士齊全，你若想入，也無門可入，不過老夫聽聞，陛下如今有立新軍之意，不久之后，當(dāng)會填充新軍。”

    “新軍？”陳默聞言，目光一亮，他的消息自然不如盧植這等人靈通，若天子有意立新軍，對自己來說，倒是個機會。

    “若入新軍，需放棄童子郎，你可愿意？”盧植笑問道。

    “自是愿意?！标惸c點頭，太學(xué)院能讓自己看的書已經(jīng)讀完了，留在太學(xué)院，只是空耗時光，若能入新軍，陳默倒想試一試。

    “不忙答應(yīng)。”盧植擺了擺手笑道：“新軍之事，老夫也只是聽聞，也未必屬實，不過這些時日朝廷的確在西園招募壯丁，你若有意，可持我名帖前去，如今西園將官之一高順與我有些情誼，你可去找他，不過他帶兵極嚴，你若能通過此人考核，他日若真的建立新軍，為一軍司馬或軍侯或有希望?！?/br>
    以陳默的年歲，雖然能夠參軍，但既非世家子弟，也無顯赫名聲，能力也未曾施展，盧植雖然欣賞他，但也只是給個機會，如今朝廷選的應(yīng)該是新軍將領(lǐng)，主將是別想了，校尉也不可能，以陳默的出身，沒有軍功傍身，一絲機會都沒有。

    盧植讓陳默去找高順，一者是因為對此子卻有欣賞，二者，高順為人清白威嚴，是個真正的軍人，盧植也怕薦錯才，所以讓陳默去找高順，若能過得了高順這一關(guān)，那就說明此子并非紙上談兵之輩，若過不了，只能說此子不適合吃這碗飯。

    陳默不識高順，自然不明白盧植此言深意，不過這確實是自己的機會，結(jié)交名士，往來應(yīng)酬，需要的不是才能，而是錢，這個陳默真沒有，但入軍中的話，雖然出身也有一部分關(guān)系，但更看重能力，陳默覺得這條路更適合自己。

    當(dāng)然，盧植能夠開口跟他說這些，為他提供這個機會，已經(jīng)是極限了，畢竟雙方的交情只限于這些天棋盤上的切磋，如果陳默拒絕，盧植很大可能不會在這方面再開口。

    陳默起身，對著盧植躬身一禮道：“陳默多謝盧公?！?/br>
    “不忙謝，老夫只是看你像個人才，有意向朝廷舉薦，但若你無才，老夫也不會再多言?！北R植擺了擺手，對他來說，這件事也只是舉手之勞，甚至無需托關(guān)系，一封名帖，給陳默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若陳默爭氣，那大漢又有一位棟梁之才，但若陳默自己無能，與盧植而言，也只是個不錯的棋友，未來或許能以棋出名，但想入朝堂，至少他盧植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便是如此，若無盧公，晚輩便是有心報國，也無門路?！标惸淼馈?/br>
    雖然盧植沒有明說，但陳默這些天大街小巷都走過，洛陽可沒有征兵榜文，而西園在征募壯勇，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消息，肯定不是對外公開的，也就是說，如今選的，恐怕不是普通士族，而是將官。

    “左右無事，陪老夫下棋吧。”盧植笑了笑，沒有再提此事。

    “好！”陳默點點頭，說得再多，那就是矯情了，當(dāng)下也不再想這件事情，而是跟盧植開始下棋，這一下，便一直下到傍晚。

    謝絕了盧植留客的邀請，陳默起身，帶著娟兒離開尚書府。

    “公子，盧公可有……”路上，娟兒忍不住問道。

    “有，從軍，若是選上，以后可沒太多時間回府了?！标惸c點頭，心情難得的暢快，入洛陽已有兩月，如今總算看到些步入仕途的希望。

    振興家族，又進了一步！挺好。

    “為何要參軍？”娟兒不解道，當(dāng)年臧洪從太學(xué)院出來之后，可是直接被任命為縣令的，陳默雖然年輕，但就算多讀幾年書，也好過去軍營中廝混吧？

    娟兒顯然不覺得參軍能有何前途。

    “似我這等出身，想要靠著結(jié)交人脈，了不起，也不過一介縣令，入軍中憑功勛反而更快?！标惸瑩u了搖頭，對于大多數(shù)士人來說，像曹cao他們那樣有家里的人脈，自然更容易成功，但如他這般，靠軍功往上爬才是最快的，當(dāng)然，前提是你得有這個本事。

    第三十五章 高順

    “你是……”陳默看著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年歲的少年郎，有些茫然。

    這兩天許紹為他點評的事情已經(jīng)傳開了，這點上，許紹還是很堅持自己的原則的，也有些不服氣的太學(xué)弟子跑來切磋，只是這么早的，還是第一個。

    太學(xué)院的弟子，果然都很閑，只是自己還要去西園，不是太想跟這些人糾纏，如果可以，他想躲軍營里清閑幾天，話說自己雖然帶人打過仗，但不過是縣衛(wèi)，真正的軍營，他還沒去過呢。

    “在下楊修，久聞陳兄之名，今日特來拜會?！睂Ψ降箾]有咄咄逼人的樣子，只是很友好的道。

    “原來是楊兄，弘農(nóng)楊氏，果然人才輩出。”陳默抱拳一禮道：“只是在下今日尚有要事需辦，不好招待，得罪之處，萬望見諒。”

    盧植昨日交代過，西園之事，不得外傳，雖然陳默覺得，盧植既然告訴自己，這件事的保密性恐怕沒那么重要，但自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還是守信為好，人無信則不立。

    陳默說完，便想繞開楊修。

    “陳兄不想知道如今太學(xué)院中，眾人如何評論此事？”楊修跨出一步，擋在陳默身前，依舊保持微笑，不過這個距離有些微妙，雙方臉面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不足兩尺，楊修的眼神自信中帶著幾分傲氣，已經(jīng)有些針鋒相對之意。

    “不太想?！标惸瑩u了搖頭。

    “陳兄如此淡薄，修心中佩服，只是既然如此淡薄，又何必去月旦評？而且還是以卑劣的手段，陳兄可知，此舉于你仕途而言，有害無益？”楊修看著陳默，微笑道。

    “第一，我未曾說我淡泊，楊兄與我年歲相仿，心性上，相差不大，對于名望，皆為你我渴求之物，我從未掩飾?！标惸行o奈，認真的看著楊修道：“其二，子將先生立下的規(guī)矩是入內(nèi)者可評，但并未限制手段，在下未必又錯，最后，默出身寒門，太學(xué)院中，大多數(shù)士子若論出身，都在我之上，子將先生給我下了評語，無疑助長我名望，但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恐怕不會在意我是否真如子將先生所言，而是關(guān)注我手段如何卑劣?！?/br>
    頓了頓，陳默止住想要說話的楊修道：“楊兄乃名門望族，四世三公之后，可知人性？”

    “略有所知?！睏钚撄c了點頭道：“只是此事與人性有何干系？”

    “丑聞總比好評更易讓人接受，尤其是在大家都認為我不如他們的時候，會本能的希望丑聞坐實，這個時候，無論在下如何說，都是無用的?！标惸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