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看？”臧洪看著陳默問道。

    “如今街頭巷尾，都在說周元該殺，但若真的細(xì)究，其實此事的根源，不該是那梁歡么？陳默詢問道?！?/br>
    “的確該殺，上千條人命，黃巾賊未起之前，這屠莊之案，能令天下震驚?！标昂辄c頭道。

    “老師也認(rèn)為他錯了？”陳默看著臧洪。

    “沒錯，但有罪?！标昂閾u了搖頭。

    “可是大家都說，他有些過了，只誅首惡便是，何必如此？”陳默說出了大家的觀點，他在當(dāng)利，上到世家公子，下到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都會結(jié)交，所以消息來得也快。

    “你只需想想，若將你換成周元，你會如何做？”臧洪詢問道。

    “我？”陳默閉目細(xì)想，若是自己換成那樣的環(huán)境，有人敢來砸自己家，打自己娘……

    睜開眼睛，陳默眼睛有些紅：“或許比他還要激烈！”

    至于如何激烈，陳默沒說，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母親遇到這種事兒會如何。

    “所以啊，我說他沒錯，畢竟沒人知道他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仇恨在他心中積聚到何等地步，但為師身為當(dāng)利令，其罪是毋庸置疑的，就如此前所言，其情可憫，其罪當(dāng)誅?！标昂閲@息一聲：“可惜了?！?/br>
    那周元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被毀了。

    陳默點點頭，情緒有些低落，起身道：“老師，我想學(xué)兵法?！?/br>
    “為何？”臧洪疑惑道：“剛剛得到消息，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已于五月在潁川大破黃巾賊，北中朗將盧公也已于四月率精銳北上冀州，連戰(zhàn)連捷，黃巾賊勢已然遏制，恐怕不需多久，便會覆滅，怕等你學(xué)成之日，卻已無用，兵法自然要學(xué)，但為師以為不急于一時?！?/br>
    陳默搖了搖頭道：“弟子隱隱感覺，黃巾賊亂只是開始，以后戰(zhàn)爭恐怕不會少，弟子想早些學(xué)習(xí)兵法，不說封侯拜將，但他日若是有亂，至少也可有自保之力！”

    臧洪微微瞇起了眼睛，看著陳默道：“默兒此言可是有人教你？”

    陳默茫然道：“未曾有人教我？”

    “那你如何看出？”臧洪皺眉道。

    “這幾日弟子查閱稅簿時發(fā)現(xiàn)，如今朝廷稅賦極重，但縣城收到的稅賦反不比往年，再查戶籍……”

    “夠了！”臧洪出言打斷陳默道：“此事莫要再提，也莫要再與人商議，兵法為師不算精通，可授于你，至于能學(xué)多少，卻要看你本事了?！?/br>
    “弟子明白。”陳默躬身道。

    接下來的時間，陳默的生活再度變的規(guī)律起來，除了偶爾出門訪友，與小伙伴們一起游玩之外，更多的時間都用在學(xué)習(xí)之上。

    臧洪每天還會給陳默講儒、法學(xué)問，用臧洪的話來說，這些東西中蘊(yùn)含著先賢所留下來的大道理與大智慧，不過在學(xué)這些之余，也開始給陳默幾部兵書讓陳默自行研讀。

    練武、吃飯、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睡覺。

    陳默的生活簡單而充實，唐元潛入黃巾歷練的事情因為事后其父一頓毒打被擱淺了，陳默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沒有見到他。

    直到一個月后，陳默跟唐元再見時，這孩子都是一瘸一拐的，不過這孩子脾氣也是倔，依舊沒有放棄這個念頭，只是現(xiàn)在不良于行，只能等養(yǎng)好傷再走。

    但這個機(jī)會，他卻沒有等到。

    接下來的幾個月，傳來的全是黃巾敗北的消息，皇甫嵩與朱儁在擊敗潁川波才之后，很快收復(fù)陳國、汝南、陳留等地，中原黃巾被清掃大半，緊跟著六月朱儁領(lǐng)兵南下攻打南陽黃巾，皇甫嵩則率軍北上冀州。

    南陽渠帥張曼成也在六月被斬。

    八月，雖然未分勝負(fù)，但先是傳來徐州渠帥雷公被部下斬殺，徐州黃巾軍多半歸降，然后卜己等黃巾渠帥被生擒的生擒，斬殺的斬殺，緊跟著大賢良師張角也病死了，一下子，整個黃巾軍徹底群龍無首，只剩張梁和張寶還在廣宗率軍與漢軍對峙。

    到了九月，皇甫嵩大敗張梁，張梁戰(zhàn)死，十一月，皇甫嵩又在上曲陽大破張寶的十多萬黃巾軍，張寶戰(zhàn)死。

    至此，黃巾主力全部被消滅，雖然各地依舊還有太平教殘余，但隨著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的戰(zhàn)死，唐元還沒等到自己傷勢痊愈，黃巾已經(jīng)被打沒了，自己外出磨礪的計劃也只能胎死腹中。

    直到此時，很多人依舊難以相信，轟轟烈烈席卷了整個天下的太平教叛亂，年初時幾乎叫人以為是大漢末日來臨一般的戰(zhàn)爭，竟然在短短九個月的時間里便被迅速撲滅，速度之快，叫人咋舌。

    不過一場遍及天下的戰(zhàn)爭之后，緊跟而來的，卻是瘟疫肆虐，包括青州境內(nèi)也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瘟疫，這一年，當(dāng)真是一場浩劫，災(zāi)禍不斷降臨。

    似乎是為了改國運(yùn)，朝廷早在年初的時候便將年號由光和改為了中平，只是因為戰(zhàn)事一直未能傳開，到年底的時候，陳默這邊才知道年號改了，不過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年號改與不改似乎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大戰(zhàn)之后的疫情，似乎比太平教叛亂更加恐怖，只是一月之間，青州各縣戒嚴(yán)，各處路口都設(shè)立咔哨，禁止商賈通行，這場災(zāi)難，一直持續(xù)到中平二年四月才算穩(wěn)定，只是這場瘟疫中有多少人喪生，卻是沒人知道了，只是很多地方，成了空城……

    第十五章 歲月如梭

    春去秋來，三年已過，已是中平五年。

    臧洪在當(dāng)利治理的頗有成效，名望也越發(fā)高，陳默聽聞，朝廷已經(jīng)有意將老師調(diào)任太守，只是老師似乎兵不高興。

    陳默知道臧洪在不高興什么，大漢氣數(shù)日漸稀薄，這一點，陳默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明顯察覺到，究其根源，還是出現(xiàn)在士族豪紳上。

    三年前的黃巾之亂以后，各地豪紳紛紛趁機(jī)建筑塢堡，吸納流民，而這些流民已經(jīng)不在大漢戶籍之上，也就是說，如今戶籍之上的人口與大漢真正的人口數(shù)量相差很多，而朝廷的賦稅卻落在戶籍之中的人身上，賦稅逐年增加，百姓苦不堪言，但朝廷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陳默仔細(xì)想過，若是自己身在朝堂的話，該如何做？

    只能向士族豪紳下手，但若真動了這些人，恐怕立刻便會烽煙四起，經(jīng)過三年的沉淀和學(xué)習(xí)，如今的陳默早非當(dāng)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很多問題其實能看清，但看清并不代表能解決。

    在陳默的眼中，士族豪紳，如今已經(jīng)開始漸漸成為毀滅大漢根基的毒瘤，百姓不堪重稅，這三年來，幾乎每年都有人叛亂，但朝廷這邊，卻無法減稅，地方上，已經(jīng)漸漸有主次易位的苗頭了。

    老師已經(jīng)有些心灰意懶了，即便調(diào)任太守，恐怕也難以施展，處處掣肘，單是稅賦一項，如今也只能向當(dāng)?shù)厥孔逋讌f(xié)。

    更要命的是，各地太守權(quán)柄在陳默看來有些重了，現(xiàn)在連縣令都可任免，而這些職位，多半由本地士紳擔(dān)任。

    要知道，在黃巾之亂以前，各地縣令可是朝廷調(diào)派的，由地方舉薦孝廉入朝為郎，然后再被調(diào)任，出任縣令，一般不會調(diào)到自己家鄉(xiāng)，比如臧洪是廣陵人，就被調(diào)到青州來，但現(xiàn)在，縣令卻是直接在本地選出然后直接越過朝廷任命，這代表著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在不斷衰退。

    下一步會怎樣？

    陳默推測過幾次，但事情很難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動士族豪紳，則立刻烽煙遍地，但若不動，這般下去，漢室恐怕就是下一個周王室，被地方架空，然后再接下來呢？

    再掀起一次春秋戰(zhàn)國時代？

    坐在河邊垂釣的陳默，默默地呼喚出系統(tǒng)神仙。

    姓名：陳默

    命數(shù)：47

    氣運(yùn)：36

    生活類技能：耕作lv8，糞肥制作lv8，強(qiáng)記lv9，書法lv9，鍛體lv9，蠱惑lv5，棋藝lv9，畫藝lv9，釣魚lv5

    戰(zhàn)斗類技能：刀術(shù)lv9，槍術(shù)lv9，棍術(shù)lv9，劍術(shù)lv9，箭術(shù)lv9，騎術(shù)lv9

    統(tǒng)帥類技能：攻城方略lv3，守城方略lv3，步兵統(tǒng)帥lv5，步兵陣法lv6

    可開啟：夢境訓(xùn)練營

    三年的時間里，陳默進(jìn)入過十六次夢境訓(xùn)練營，除了技能之外，更多的是進(jìn)入夢境戰(zhàn)場，提升自然是很大的，不過這些能力似乎并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大漢如今的問題，絕非一人可以扭轉(zhuǎn)，況且自己現(xiàn)在也無官身，有什么資格去管？

    身后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娟兒的聲音響起：“公子，家主喚你回去?！?/br>
    “知道了?！标惸炝藗€懶腰，站起身來。

    十四歲的陳默，身長七尺，劍眉星目，雖然年少，但一身黑袍，顧盼間神光隱現(xiàn)，英氣逼人，透著一股凌厲，好似一位厲害的劍客，但卻又有種劍客所沒有的儒雅之氣。

    “公子釣到好多魚?！本陜鹤杂X的上前，幫陳默收拾魚簍，看著魚簍里的魚一臉驚嘆道。

    “浮夸?！标惸c了點娟兒的眉心，說起來娟兒比他還大了兩歲，不過此時隨著陳默身高漸長，站在陳默身邊還真像個小丫頭。

    娟兒被陳默說破，也不尷尬，只是小心的看了看陳默，見他并未真的發(fā)怒之后，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跟在陳默身后。

    看著自家公子的背影，娟兒腦袋里卻是想到三年前突然跑來問自己男女之事的樣子，當(dāng)時的公子還真是憨憨的，一點都不像現(xiàn)在這般精明，仿佛什么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一般。

    “想何事？路在這邊！”前方傳來陳默略帶幾分無奈的聲音。

    娟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走出了小道，差點跑進(jìn)河里去，俏臉微紅，低著頭小跑著跟上陳默。

    這婢女怎么感覺越來越傻了？

    陳默有些無語的看著這個嬌憨侍女，明明剛開始的時候挺懂事的，怎的最近老是走神？

    “公子，唐公子和薛公子今日前來探望，送來了不少賀禮?！本陜盒∨苤陉惸瑐?cè)后放道。

    三月前，臧洪向朝廷舉薦陳默為童子郎，理由也很充分，陳默十歲時變助曲陽大破黃巾賊，這三年來，陳默經(jīng)常會帶著當(dāng)利縣衛(wèi)剿滅附近賊寇，頗有功勞，再加上臧洪在朝中的人脈，讓陳默去洛陽為童子郎，那可是大將軍親自下的詔書，唐元、薛宇自然羨慕不已，過幾天，陳默就準(zhǔn)備起程了。

    “稍后將這幾份信讓人給他們送去?！标惸瑥膽阎忻隽藘蓚€信封遞給娟兒笑道。

    “公子，這是……”娟兒有些好奇的問道。

    其實普通婢女是不敢這般跟主子說話的，只是陳默為人灑脫，不拘小節(jié)，對于自己這位貼身婢女也疼愛有加，所以娟兒才敢這般多嘴，這并不是一個好習(xí)慣。

    “答謝的信，另外臨別之前，邀他們飲宴，也算全了這四年來的照顧。”陳默笑道：“雖然此二人總會做些胡鬧之舉，但此番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會，心中多少有些不舍?！?/br>
    想到當(dāng)初唐元想要參加黃巾軍，結(jié)果被他爹打的一個月下不了榻，陳默就不禁有些好笑，一幫人這些年荒唐事也做了不少，如今要分別，不舍是真有。

    “公子，我們此去，難道不再回來？”娟兒詫異的問道。

    “應(yīng)該是，到時候你是隨恩師回射陽？還是隨我去洛陽？”陳默點點頭，隨即笑看向娟兒。

    “自然是隨公子。”娟兒幾乎脫口而出，不過隨即俏臉一紅道：“娟兒是公子的貼身婢女，公子去哪里，娟兒自然也會隨公子一并去?！?/br>
    “也好，這些年都是娟兒在我身邊，若換一人，或許還有不適。”陳默點點頭，并未看娟兒。

    娟兒在陳默背后嘟了嘟嘴，隨即卻是舒了口氣，小跑著跟在陳默身邊繼續(xù)前行。

    第十六章 將欲行

    “老師?！标惸氐窖檬饡r，正看到臧洪在收拾書簡，恭敬地一禮道。

    “默兒回來的正好，這幾件衣物是為你備的，洛陽不比當(dāng)利或是夏丘，穿著得體一些，也省的有些人小覷?！标昂榭吹疥惸樕蠏炱鹆诵θ?，若說他這一生最得意之事，那就是收了陳默這個弟子，學(xué)習(xí)快，能夠觸類旁通，而且文武雙全，棋藝、書畫皆不俗，最重要的是，臧洪是親眼看著自己這位弟子學(xué)習(xí)速度之快。

    說實話，從忠平元年開始，陳默跟自己已有四年了，一開始，臧洪能教陳默的東西很多，但現(xiàn)在，臧洪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難再教給陳默什么東西了，陳默如今所欠缺的，是游歷，是見識，是將一身所學(xué)融會貫通，而非竹簡之上的東西。

    這也是臧洪將陳默送去洛陽的原因，洛陽乃大漢朝都，天下人才匯聚于此，陳默去了洛陽才能學(xué)到更多，未來也能走的更遠(yuǎn)，當(dāng)利，對于陳默來說太小了。

    “多謝老師?！标惸瑢χ昂楣硪欢Y，嘆了口氣道：“老師，朝廷如今正欲將你升遷，老師為何……”

    “沒錢。”臧洪從箱子里取出一柄長劍，仔細(xì)端詳，對于陳默的話，只是淡淡的回了一聲。

    真沒錢嗎？

    那倒不至于，就陳默所知，自己這位老師的父親昔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曾擔(dān)任使匈奴中郎將、中山太守、太原太守，還曾平定會稽妖賊許昭叛亂，光是朝廷封賞就不少，更何況臧家也是射陽大族，家中頗有田產(chǎn)，買官的錢，還真不差，而且這也不是賄賂宦官，是朝廷正常的官員任免，而老師的功績也足夠配得上一個太守之位。

    不過陳默更清楚自家老師為人，平日里看似詼諧謙和，但骨子里卻是傲氣十足，這是在向朝廷這種買官制度的無聲抗議。

    陳默捏了捏眉心，跪坐在席子上，想了想道：“老師可有想過，這職位本該是老師的，老師坐上去，或許還能造福一方，但若換個人上去，恐怕就是萬千百姓之難也?！?/br>
    買官售爵這種事，在漢朝并非當(dāng)今天子首創(chuàng)，不過卻是唯有當(dāng)今天子在這點上最受人詬病，其實天子之意，陳默能理解一些。

    朝廷對地方已經(jīng)幾乎失去了掌控權(quán)，想要將這個掌控權(quán)再拿回來可不容易，賣官售爵，這并不是一步好棋，通過買官上來的官員良莠不齊，但這些官員卻可以對地方逐漸形成的士人圈子打破，產(chǎn)生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