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槎 第90節(jié)
人越少,事越大,他不由正視起這頓晚餐來。 “你現(xiàn)在能喝酒嗎?”蘇父問。 蘇新七正要開口,陳鱘先聲道:“可以?!?/br> “白的不行吧?” “可以喝一點?!标愾\知道男人之間有些事只能就著酒談,越烈越好,所以應(yīng)得很爽快。 “行,我們就喝一點。”蘇父拍板,轉(zhuǎn)身去取酒。 蘇新七忍不住蹙眉,拉了下陳鱘,他回頭低聲說:“我有分寸?!?/br> 她抿了下唇,把目光投向自家母親,希望她能勸勸父親,“mama?!?/br> 蘇母笑著說:“難得有機會,就讓小鱘陪你爸喝兩杯吧?!?/br> “……”蘇新七無法,只好叮囑陳鱘,“別喝多了?!?/br> “嗯?!?/br> “小七,別愣著了,快讓人小鱘坐下?!碧K母招呼他們坐下,蘇父拿了酒,破天荒沒坐在寶貝女兒身邊,而是在陳鱘身邊落座。 他給陳鱘倒酒,才倒了幾滴,蘇新七就緊張地說:“夠了夠了?!?/br> “杯底都沒滿呢?!碧K父抬眼,語氣帶怨,像是失了寵的老小孩,“這都還沒嫁出去呢就這么護著?!?/br> 蘇新七臉一熱,咳了聲解釋道:“他不能多喝?!?/br> “知道,你爸爸我有分寸。”蘇父給陳鱘到了小半杯,拍了下他的肩,說:“空腹不喝酒,先吃點東西,你阿姨特意做的。” 蘇新七拿起筷子,夾了個魚餃放進陳鱘碗里,她察覺到老父親的目光,笑了下,又夾了一個放進父親的碗里,“爸爸,你也吃。” “哼。”蘇父還很傲嬌。 陳鱘看到他們父女之間的互動,忍俊不禁,笑了下。 這頓飯一開始吃得還算和氣,蘇父蘇母問了陳鱘一些問題,基本上都是關(guān)于泳隊的,陳鱘有一說一,倒還應(yīng)付得過來。 蘇父一直沒有舉杯,陳鱘心里清楚,這頓飯還沒進入正題。 就這么有一聊沒一聊地吃了半小時,蘇父見蘇新七放下碗,給蘇母遞了個眼神,蘇母立刻開口問:“吃飽了嗎?吃飽了跟mama出去走走,消消食。” “……”蘇新七看了眼自家母親,又看向自家父親,嘆口氣說:“您二位是不是太明顯了,有什么話是我不能聽的嗎?” 蘇母拉過蘇新七的手,“既然知道,就聽話,跟mama散步去?!?/br> 蘇新七看向陳鱘,他沖她笑了笑,似是安撫道:“沒事,去吧?!?/br> 蘇新七還坐著,又看向自家父親。 蘇父豎眉,“你爸爸只會打漁不會吃人?!?/br> 蘇新七知道父親今晚不和陳鱘談一談是不會罷休的,她忖了下,只好無奈妥協(xié),不放心地說:“那你不許灌他酒?!?/br> 她又看向陳鱘,肅然道:“你也不許多喝。” 陳鱘笑著點頭,“我有……我和叔叔都有分寸?!?/br> 蘇母拉起蘇新七,“走吧,男人喝酒最沒意思了,和mama一起看人跳舞去?!?/br> 蘇新七就這么一步三回頭地被拉離了餐桌,離開了家。 “這小七,還怕我把你揍一頓不成?”蘇父說。 陳鱘挑了下眉,心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喝點?”蘇父舉杯。 陳鱘拿起杯子和蘇父碰一下。 蘇父一口悶了杯中的酒,咧了下嘴說:“你不能喝多,意思下就行了。” 陳鱘掂量了下這句話的意思,仰頭也把杯里的酒喝盡,白酒烈,咽下去后他感覺像是咽了一個火球,從喉嚨一直燒到胃,放下杯后,他只是微微皺了下眉。 蘇父見他這么爽快,眼神多了幾分贊許,他給自已滿上,又給陳鱘倒了小半杯。 兩人一時無話,就這么靜坐著,氣氛稍稍凝滯。 “我只有小七一個女兒,她出生的時候她mama難產(chǎn),鬼門關(guān)里走一回,她呢,才從她mama肚子里出來就進了保溫箱,那時候我就想,我這輩子就只要這一個女兒就好。”蘇父沉吟良久后開口,娓娓道來。 “島上人都說難產(chǎn)兒難養(yǎng),小七小時候有個頭疼腦熱的我和她mama都擔(dān)心的要死,誰家小孩欺負她,我直接找上門揍回去,管它什么大人小孩?!?/br> “她從小就被護著,七歲以前,她還很活潑,跟著島上的小孩上山下海,膽子大,哪都敢去,后來,祉舟出了事……”蘇父頓了下說:“她的性格就變了些,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懂事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寧愿她永遠長不大,一輩子無憂無慮的?!?/br> “祉舟出事后,她也不和別的孩子玩了,他們一起長大,感情是要深厚些?!?/br> 蘇父喝了杯酒,陳鱘也陪著喝了一杯,他沉默著沒有打斷蘇父的話,預(yù)感到他要進入正題了。 蘇父表情凝重,嘆口氣說:“祉舟是個好孩子,他的耳朵……小七一直過意不去,他的死對小七打擊很大,她總覺得一切的根源在她。” “本來子女犯的錯,作為父母是有責(zé)任償還的,對祉舟,對他的父母,我和小七的母親一直盡力照顧,想補償他們,對你……我們也是一樣的態(tài)度?!?/br> 蘇父看著陳鱘,喟嘆道:“你們之間……唉,我以前就覺得是小孩子之間的感情,也不覺得年輕人的喜歡會有多長久,誰知道后來出了那樣的事。” “小七一直對你念念不忘,這點我和她mama是知道的,其實我并不想你們還碰上,不想她一直糾結(jié)于過去的事,但是既然她還選擇和你在一起,她做了決定,我和她mama都尊重她,理解她?!?/br> “就是有一點,我必須和你說清楚,算是我拜托你的?!碧K父的表情忽的嚴肅起來,鄭重其事道:“以前的事你心里要是有什么氣,大可以沖著我們來,就是不能讓她受一點委屈,一點都不行!” 陳鱘看到蘇父紅了眼,一時怔忡。 他和蘇新七都猜錯了,她的父親沒有揍他一頓,也沒有勸分,而是放下一個男人的尊嚴求他對他的女兒好。 陳鱘動容,忽然覺得自已之前真是太自大了,竟然以為他會是世界上最愛蘇新七的男人,這一回他輸?shù)眯姆诜?/br> 他徑自舉杯喝酒,放下杯子后看向蘇父,默了片刻才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她之前說過,在我和她之間她愿意做.愛得更多的那個人……” 他停了下,眼眸深深,語氣篤實地給出一個承諾,“她永遠做不到。” 第83章 朋友圈 暮色四合, 天際彩霞散去,天穹變成隱秘的深藍色,月腓星墮。 蘇新七挽著母親的手沿著環(huán)海路慢慢走著, 她心里惦記著陳鱘,不知道他和父親聊得怎么樣,也就無心觀賞海上夜景。 “今天都去哪了?”蘇母出聲問。 蘇新七回神,從容回道:“去了漁排, 又去海里游了泳, 還去學(xué)校逛了一圈?!?/br> 蘇母瞧她一眼, 忽然說:“mama以前告訴過你,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還記得吧?” 蘇新七心里一個咯噔, 惴惴不安, 下意識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不知道哪里暴露了, 明明她特意叮囑過陳鱘不能留下痕跡, 離開賓館前她照了照鏡子, 身上確實沒有可疑的痕跡啊。 蘇母拍了下她的手,嗔道:“你忘了誰生的你了?” 蘇新七被看穿后一時窘迫,低咳了兩聲, 有點難為情。 蘇母是過來人,也不是保守的母親,她沒有多加苛責(zé),只是諄諄道:“你們年輕人,mama能理解的,就是不能亂來,你和陳鱘都還小, 而且現(xiàn)在什么都沒定下,可別鬧出人命了?!?/br> 蘇新七臉頰微燙,稍稍不自在,低聲應(yīng)道:“我知道的?!?/br> 蘇母看著蘇新七,幽幽地嘆口氣,說:“mama之前催你談戀愛,就是怕你總惦記著陳鱘,對你未來的另一半,我也沒別的要求,只要全心全意對你好就行,這樣我和你爸爸也放心?!?/br> “陳鱘……”蘇母沉吟片刻后說:“你們讀書那會兒談戀愛,mama沒反對,十七八歲,情竇初開,很正常,那時候我也沒想那么遠,覺得順其自然就好?!?/br> “后來你們分開,你難過了很久,我一開始也沒覺得多嚴重,就想著你還小,到了大學(xué),認識了新的人,過個三兩年就能走出來,可是你就是長情,對他念念不忘,還飛去看他,我和你爸爸也就知道,你是真的忘不了他?!?/br> 蘇新七訝異,“你怎么知道……” 蘇母瞧著她,“你有次回來,行李箱上的托運信息標(biāo)簽忘了摘下,你還以為我沒看見吧?!?/br> 蘇新七緘默,她去澳洲的事沒和別人說,包括最親近的父母,她當(dāng)真以為他們什么都不知道,現(xiàn)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難怪一到年底,他們就找各種名頭給她打錢,連萬圣節(jié)她都能收到父母的紅包。 他們明明都知道,卻從來沒問過,也沒點破,就這樣默默地支持她,蘇新七鼻尖一酸,伸手抱住母親,將腦袋貼在她肩上。 蘇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接著說:“我也不知道你和陳鱘怎么又碰在了一起,不過你們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和好,我也不問別的,mama就是想知道,小七,和他在一起,你開心嗎?” 蘇新七深吸一口氣,逼退眼底的潮氣,點點頭說:“我很開心?!?/br> “開心就好?!碧K母笑著說:“只要你覺得開心,爸爸mama就不會反對?!?/br> 蘇新七親昵地蹭了下母親,動容道:“謝謝mama。” 她們沿著環(huán)海路散著步,聊些體己話,走了約莫半個小時,蘇母拉住蘇新七,說:“瞧你心不在焉的,擔(dān)心你爸爸會為難陳鱘吧?!?/br> 蘇新七抿了下唇,倒沒否認。 “真是姑娘大了。”蘇母嗔了句,“走吧,回去?!?/br> 回去路上蘇新七加快腳程,到家時進門一看,頓時咂舌。 蘇父一手搭著陳鱘的肩,問道:“拿世界冠軍難嗎?” “不難?!标愾\回道:“輕松拿下?!?/br> “唷,還挺囂張?!碧K父又問:“明年奧運有把握再拿牌嗎?” “有,百分百?!?/br> “有志氣,給中國人長臉。”蘇父頗為贊許地拍了拍陳鱘的肩,興致很高,“明天我們下海切磋下,我看看世界冠軍到底是個什么實力?!?/br> “好?!?/br> 蘇新七本來還擔(dān)心回來會看到他們劍拔弩張的模樣,現(xiàn)在見他們哥倆好的樣子,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一時不知道要不要過去打斷他們的敘話。 她正猶豫著,蘇父抬頭看到了她們,立刻笑呵呵地喊:“老婆,回來了啊?!?/br> 蘇母板起臉,“你爸真是的,說好了只喝一點,怎么還上頭了?!?/br> 蘇新七走向餐桌,陳鱘見著她,笑了下說:“回來啦?!?/br> 蘇新七見他脖頸通紅,眼神迷離,表情都有些恍惚,顯然已經(jīng)醉了,她拿起桌上的白酒瓶晃了晃,瓶中的液體少了一大半。 蘇母看了眼陳鱘,又看向蘇父,訓(xùn)道:“你看你,不是說好了不喝多,怎么還把小鱘灌醉了,你怎么這么不靠譜呢?!?/br> 陳鱘懶懶地掀眼,替蘇父開解,“阿姨,叔叔沒灌酒,我沒喝多。” “就是?!碧K父打了個酒隔,“這才哪到哪,我們還沒喝夠呢?!?/br> 他看向陳鱘,“再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