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驚響，不遠處有什么東西摔碎了。

    施文禮撐著桌子站起來，滿面顫巍著震動：“旎旎，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抬手指向程家，勃然大怒：“你們下作！”

    “不是的！”程柏宇突然喊道，“爺爺，不是這樣的！”

    他大步跨到施旖旎面前，拉住她的手：“旖旎，你聽我解釋——”

    施旖旎嫌惡地躲開他，像沾到臟東西一般毫不掩飾地抖了抖手指。

    程柏宇額角上的青筋跳了出來，他咬牙切聲：“是，我承認，我是有過別的感情！”

    “但我已經(jīng)都處理好了！”他激動大聲，清俊的面部完全扭曲，“在我們訂婚之前，我早都處理好了啊！”

    施旖旎輕聲哂笑：“‘早都’？”

    “程柏宇，你說的‘早都’？指的是什么時候？”

    程柏宇還要急切張口，施旖旎朝他打了個制止的手勢。

    她轉(zhuǎn)頭朝宴席后方揚聲：“江蕓念，要不你也來說說？”

    所有人順勢望過去，看到后排角落里坐著的黃裙子女孩時，轟地炸開了鍋。

    ——這不就是剛才照片里程柏宇摟著的那個女人么？

    江蕓念面如土色，渾身都在打顫發(fā)抖，什么都說不出來。

    “在我回國那天晚上，程柏宇在跟你霽影山莊開房；我去年生日的時候，你們在四季酒店里呆了二十八個小時；圣誕那天你們一起去了蘇梅島，兩天兩夜都沒有出酒店房間，”施旖旎頓了下，揚眉問她，“還要我繼續(xù)說么？”

    她回頭又看程柏宇，唇邊抹開嘲諷的笑意：“你說，你‘早都處理好了’？所以，你們倆沒日沒夜地跑酒店，是看你給她開的花店的財報，還是在被窩里看你的夜光手表?。俊?/br>
    “不是的！”程柏宇立刻搖頭，“我和江蕓念已經(jīng)——”

    “夠了！”施旖旎冷聲打斷他，“你省省吧?！?/br>
    “程伯伯?！笔╈届谎畚岔蛴^眾席，冷聲道，“我和程柏宇的賬算明白了。你和我爺爺之間是不是也該算個明白？你們拿了施家多少資金和好處，還希望如數(shù)歸還?！?/br>
    她和程柏宇的父親接觸很少，只知道他一向威嚴不茍言笑，是個很講究體面的人。

    此刻他坐在桌前，瞪著桌面不看禮臺，也不發(fā)一言，一張臉漲成了紫紅色。

    “當然，所有的交易都是我爺爺自愿的，您也可以不還?！笔╈届槐痣p臂，居高臨下繼續(xù)道，“那我也不介意將剛才的視頻和錄音，還有我們這場儀式的錄像，全部公開到網(wǎng)上?！?/br>
    “你——”

    “施旖旎！”后排突然一道女聲。

    江蕓念大步走上前來，她臉上沒了剛才的頹靡和驚惶，氣勢洶洶的：“沒錯，程柏宇是和我在一起了?！?/br>
    施旖旎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她拔高聲音繼續(xù)：“但是你也不干凈！”

    江蕓念刷地抬手指向前排上座，“早在我們之前，你就和原燁搞在一起了！”

    “……！”

    “……？”

    “？?。?！”

    所有人呼吸停滯，落針可聞的沉寂。

    現(xiàn)場的客人好像一下子多出了一倍。

    因為他們?nèi)剂验_了。

    誰……誰？！

    原……？

    燁……？！

    施旖旎大腦空白一瞬，她還不知道要說什么，就看到上座的男人站了起來。

    “這位江小姐?！?/br>
    原燁身高腿長，起立緩緩挺身的姿態(tài)帶出一種天然的優(yōu)越感，身前的懷表鏈輕輕晃動，反射冷光。

    “你要慎言。”

    男人的語氣散漫淡然，桃花眼中卻淬起了一層寒意。

    迎上這樣極具壓迫感的目光，江蕓念心中一凜，但很快她又深吸了口氣，篤定開口：“我當然不是胡說八道！”

    她轉(zhuǎn)向觀眾席：“在座不少人應該都有聽說，上個月，蘇富比拍賣行拍出了一顆極其罕見的俄羅斯紫粉色鉆石，成交價超兩千萬美元?！?/br>
    “出手這么闊綽的買家，就是我們這位新晉的最年輕首富。”

    施旖旎怔然望向男人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她當然知道紫粉鉆石罕見。不過……

    這么貴的么？

    江蕓念拿出手機點了幾下，舉起屏幕繼續(xù)道：“這是施旖旎在她生日那天晚上發(fā)的朋友圈，其中有一張照片就是條紫粉鉆石手鏈。我想，這世界上想要再找到一顆一模一樣的紫粉鉆，也是不可能的吧？”

    她看向原燁，挑起唇邊笑：“所以原總，就算您揮土如金，也不可能隨便送這么貴的日禮物吧？說你和施旖旎之間沒什么，誰信呢！”

    現(xiàn)場人面面相覷。有人掏出了手機，像是在驗證江蕓念的話，看完后又和旁人交換起意味不明的眼神。

    “對了——”江蕓念注意到周圍人的神色，嘴邊笑意自得。

    “我又想起來一件事。施旖旎前幾天過生日，原總不也到場了么。您那天又是給我難堪，又是扔程柏宇下水的，當時我還不明白為什么?，F(xiàn)在看來，原來您那是——”

    她意味深長地頓了下，笑得險惡又曖昧：“沖冠一怒為紅顏啊！”

    “這件事情，我也沒說胡說。誰要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問當時在場的人，”她偏頭朝旁邊一桌示意，那里坐著兩個女孩，當時也參加了施旖旎的生日party，“看到底是不是這樣！”

    兩個被cue到的女孩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卻從茫然慢慢轉(zhuǎn)為恍然。

    好像……

    是有這么一回事??！

    “所以，施旖旎，你早就和原燁搞在一起了——”江蕓念重新看向禮臺，恨恨道，“還好意思說我和程柏宇不要臉？”

    “你才是最不要臉的那個人！”

    全場嘩然。

    施旖旎腦中轟出一聲，不等她反應，原燁突然抬起朝江蕓念的方向揮過去。

    ——施旖旎還以為他會動手打她，但男人很快又放下了手。

    有什么東西在空中泛出泠然光點。緊接著，江蕓念驚叫出聲，連連后退了好幾步。她花容失色，剛才的自得和篤定都消失了。

    好些人站起來探頭看過去，又發(fā)出輕呼——江蕓念剛才站的那塊草坪上，直直插立著一把明晃晃的餐刀。

    “江小姐，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

    男人陰惻惻開口，眉間凝結(jié)戾氣，聲音壓得又窄又低：“不要亂說話?！?/br>
    江蕓念瞪著他，眼里滿是震驚和畏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燁睨向她，桃花眼淡漠而不屑：“一顆彩鉆，也值得你這么大驚小怪？”

    江蕓念：“……”

    “一塊鉆石，對我來說算不上貴。”

    男人單手抄兜，氣定神閑踱步上臺，站到了施旖旎身邊。

    “施小姐見多識更廣，對她來說，就更算不得什么貴重禮物了?！?/br>
    他偏頭看施旖旎，唇角抹出一絲調(diào)笑：“在我看來，那條手鏈，只能說勉強配得上她?！?/br>
    施旖旎：“……”

    可以，這個逼裝的，給他滿分：）

    “不過，有句話你說得也沒錯?！痹瓱畲鬼?，修長的指漫不經(jīng)心撫過表鏈上的玫瑰墜。

    “我和施小姐，確實不是普通關系?！?/br>
    他頓住，忽而輕笑：“我正在追求她?！?/br>
    “?。?！”

    施旖旎心頭一驚，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原燁。

    男人的語氣依舊散漫淡然：“你可以說我趁虛而入，也可以說我不要臉覬覦別人的未婚妻——”

    他舔了下唇角，笑得輕佻又張揚：“我都認。”

    “不過施旖旎沒有任何錯?！?/br>
    他側(cè)眸對上身邊女孩怔然的目光，一側(cè)眉地輕挑了下，“因為她并沒有接受我的追求?！?/br>
    臺下又響起意味復雜的喟嘆。

    施旖旎心里浮起說不上來的，密密麻麻的觸動。

    她撇開男人的注視，長翹的睫毛顫動不停，手里的話筒也越攥越緊。

    低眸之間，她看見身側(cè)黑色的方頭皮鞋又朝自己靠了一步。

    “三個方?！痹瓱畹穆曇舨淮蟛恍?，聲線低醇柔和。

    施旖旎抬頭，撞進一片又黑又沉的眸色中。

    男人桃花眼很深，專注又深切，黑亮的瞳仁中鐫刻出一個小小的她。

    他直勾勾看著她，似乎滿場賓客皆為空氣，他就只能看見她一個人：“現(xiàn)在，你愿意接受我了么？”

    施旖旎恍神一瞬。

    有那么一刻，周身一切的喧鬧和荒唐都后撤消退了，她腦中沒由來涌出許多畫面：

    有斜靠在她課桌前，痞氣又桀驁的少年，也有松垮著領口，似笑非笑的男人側(cè)臉。還有很多是她根本不曾在意的細節(jié)，比如男人捏著高腳杯的肅白指尖，還有他那副輕薄的金絲邊框眼鏡……

    施旖旎眨眨眼拉回思緒。

    她沒有回答原燁，只兀自轉(zhuǎn)身，又往臺前走了兩步。

    “各位。”施旖旎舉起話筒道，臉上是一種沒有情緒的平靜，手心卻沁出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