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頓：“我沒有在開玩笑。”

    男人的桃花眼深刻，眼尾浸出一點(diǎn)紅，顯出堅(jiān)決又深情的意味。

    “我不管今天這個場面牽扯到了多少關(guān)系，我也不在乎有多少人在看，只要你不愿意，我立刻就帶你走。”

    他神色肅正堅(jiān)定，言之鑿鑿，又像在柔情蠱惑：“你不用擔(dān)心如何收場，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br>
    施旖旎仰面定定望著男人，心潮不自覺起伏涌動。

    她當(dāng)然不會指望原燁替自己解決一切。

    他代表的是原家，現(xiàn)在這個局面已經(jīng)夠復(fù)雜了，要原家再牽扯出來，那還不知道要亂成什么樣子……

    可現(xiàn)在，他的神情，他的姿態(tài)，他的話語，似乎都在向她傳遞一個堅(jiān)定的訊息：至少，她不是一個人在面對今天的局面……

    心里忽而塌軟下去一個角落，再開口，語氣也柔緩許多：“我說過，我不會真跟程柏宇訂婚的。”

    原燁眉心一松。

    施旖旎繼續(xù)：“至于要怎么做，我已經(jīng)都準(zhǔn)備好了。”

    原燁沒再說什么，又垂睫看了她幾秒，轉(zhuǎn)身向門口走。

    “三個方?！?/br>
    施旖旎回頭，看到原燁一手搭在門把上。

    他遙遙望著她，長睫在眼下拓出一片黑影，眉目更加深邃，給人一種執(zhí)拗甚至決絕的錯覺。

    “我說過的話不會變?！蹦腥藬S地有聲。

    “你可以一直相信我?！?/br>
    **

    上午十點(diǎn)，訂婚儀式正式開始。

    施旖旎和程柏宇從花團(tuán)錦簇的樓梯上下來，一起走向室外的草坪。

    巨大的花毯從樓梯口一直延至禮臺，看清臺上的主持人后，施旖旎又是一驚。

    這是她之前追的一個綜藝的常駐主持人——名副其實(shí)的名主持，微博上的粉絲數(shù)量比尤真的還多。

    “喜歡么？”程柏宇捕捉到她的表情，側(cè)身柔聲問，“給你的小驚喜?！?/br>
    施旖旎心里無聲一哂，面上只彎了下嘴角：“我一會兒也有驚喜要給你?！?/br>
    “好?！背贪赜铧c(diǎn)頭，笑得和煦又溫柔，“我很期待?！?/br>
    訂婚儀式，流程不像結(jié)婚那樣繁多復(fù)雜。施文禮和程柏宇的父親首先致辭，現(xiàn)場的氣氛被主持人調(diào)節(jié)至恰到好處后，程柏宇起身走上臺。

    他低頭俯就話筒，一身白色西裝在細(xì)長的話筒架前更顯長身玉立。

    “這個環(huán)節(jié)，是我臨時添加的。因?yàn)橛行┰?，我今天一定要講給我的未婚妻聽。”

    他視線鎖定施旖旎，目光含情又溫雅：“一些我早該對你說的話?！?/br>
    全場立刻鼓掌響應(yīng)，大家回頭相看施旖旎的反應(yīng)，繼而又將目光投向禮臺。

    程柏宇的聲音被話筒放大，音色清淩：“旖旎，剛才我牽著你走出來時，突然有種做夢，或者說是美夢成真的恍惚感。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幸運(yùn)。”

    “你漂亮，善良，性格柔軟又堅(jiān)強(qiáng)，情感豐富又敏感——我的意思是，你是很多男人都夢寐以求的女孩子，我也一樣?？晌覜]想到，你居然真的選擇了我?！?/br>
    “當(dāng)然，我也很抱歉你選擇了現(xiàn)在這樣的我，一個失意的，一個不夠光鮮，不夠強(qiáng)大，甚至可能在別人看來，不夠資格站在你身邊的我?！?/br>
    他的話語實(shí)在坦白，言辭眼神皆懇切，所有人似乎都被打動共情到了，沒有人講話，全場安靜聆聽。

    程柏宇無視他人的目光，視線穿越滿場賓客，始終相凝在施旖旎身上，深切如許：“今天，在我們的長輩，和所有朋友的見證下，我對你的保證一如既往：我會還你一個更好的我，不僅是一個更加強(qiáng)大，足夠與你相配的我，而是一個完全真誠，始終不渝，徹底屬于你的我！”

    他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有螺旋槳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兩架直升機(jī)飛了過來，天上立時有白雪簌簌，飄然而落。

    周圍許多人哇地驚叫出聲。

    夏日飛雪，驚奇又浪漫。

    施旖旎抬頭望著人造雪粒，又向臺上朝自己笑的男人看，一下子想起來了：程柏宇當(dāng)初跟她正式表白的那個圣誕節(jié)，也下了一場不小的雪。

    這樣的驚喜還沒有結(jié)束。漫天飛雪中，一支樂隊(duì)突然在禮臺旁邊就位。

    旋律響起，施旖旎聽出來了：這首歌，也是程柏宇表白時，街上播放的歌曲。是一首圣誕節(jié)的經(jīng)典老歌，叫《christmas time》。

    它的歌詞浪漫，很適合表白，卻也和今天訂婚的場合頗為應(yīng)景：

    “……親愛的，原諒我，我已經(jīng)離開了太久，現(xiàn)在才回來分享我的愛；

    朋友們齊聚一處為我們祝福慶祝，愿我們愛意豐盈，得以永存……”

    舒緩浪漫的旋律飛揚(yáng)，最后一點(diǎn)雪花也窸窣落下。

    程柏宇站在臺上，肩上頭上都是雪色，跟他的西裝一樣白。

    他眼中跳躍著光彩：“旖旎，那時候你說，我們的頭發(fā)都被雪落白了。現(xiàn)在，我還是想和你一起白頭，我想和你走到最后！”

    他看著她，大聲表白：“施旖旎——我愛你！”

    全場同時喝彩歡呼，掌聲雷動。

    主持人趁機(jī)將氣氛推高一波，又邀請準(zhǔn)新娘上臺來講話。

    施旖旎在賓客們期盼的呼聲和目光中，慢慢站起身來。

    她看向?qū)γ娴臓敔斈棠?，兩位老人都是一臉寬慰和欣然?/br>
    她又側(cè)眸看旁桌的朋友。

    尤真臉色發(fā)白，正緊張地直咬指尖，見施旖旎看過來，她朝她偷偷握了下拳。

    最后，她望向上桌的席位。

    原燁挺拔高大，尤為顯眼地坐在最中央，他面無表情，臉色極為沉郁。

    他沒有看她，只兀自垂眸握著一杯香檳，手腕僵硬，指節(jié)用力到全部泛白。

    臺上的主持再次發(fā)出催促，還調(diào)侃準(zhǔn)新娘是不是過于感動，開始害羞了……

    施旖旎攥緊身側(cè)的手，深深吸了口氣，邁開步向臺上走去。

    第13章 換個男人訂婚

    客人們用掌聲為她開道,施旖旎克制住劇烈快跳的心臟，步伐不急不緩。

    程柏宇望著她，笑意從眼中放肆蔓延。

    他一向么隱重內(nèi)斂,很少會像現(xiàn)在笑得這外露，意氣風(fēng)發(fā)。

    見她越來越近,他眸光愈深，里面全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就好像他剛才的剖白和誓言都是真的——他愛她至深,只求和她白頭到老。

    站上臺,施旖旎擋了下主持人遞來的話筒,朝身后巨大的投屏示意：“可以開始了?！?/br>
    主持人略夸張的“哇”了一聲：“看來我們準(zhǔn)新娘也是偷偷早有準(zhǔn)備啊，感情好就會這樣心有靈犀吧？”

    全場附和的笑聲中，施旖旎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身側(cè)的手突然被輕輕握住了。

    “旖旎?！背贪赜钶p聲喚道，注視她的目光明亮灼人，“給我準(zhǔn)備了什么驚喜？”

    施旖旎斜斜瞥了他一眼，唇線彎成意味深長的弧度：“讓你畢生難忘的驚喜。”

    程柏宇眼睛又是一亮，唇邊的笑更深。

    “好了,二位別說悄悄話了,還有一輩子慢慢說呢！”主持人輕快調(diào)侃，又轉(zhuǎn)頭問,“工作人員準(zhǔn)備好了嗎？”

    他剛問完,禮臺旁的大屏幕上就有畫面映出。

    訂婚儀式上播放準(zhǔn)新郎新娘的照片視頻屬常規(guī)cao作,施旖旎準(zhǔn)備的這個看起來好像也沒什么新奇的：

    有她和程柏宇沒確定關(guān)系前，一起參加同學(xué)會的照片；

    也有兩人后戀愛后的照片,他們對著鏡頭笑得眉眼彎彎，甜蜜簡直要溢出屏幕；

    還有程柏宇跪地求婚時的場景，兩人站在圍觀群眾中央緊密相擁,活脫脫一對璧人……

    現(xiàn)場觀眾時不時發(fā)出合宜的笑聲，施旖旎面無表情，手卻被握得越來越緊。她側(cè)眸，看見程柏宇浸潤在屏幕光亮中的臉。

    他唇角依舊翹著，淺色的眼眸卻潤的像一面平靜的湖泊。

    施旖旎無聲哂笑，重重摁了下手中的遙控板。

    程柏宇的表情驀的僵住。

    屏幕上，西裝革履的準(zhǔn)新郎懷里摟著一個嬌俏的女人，背景明顯是在酒店門口。

    現(xiàn)場聲音戛然而止，熱烈的氣氛瞬間冷滯。過了片刻，有人很小聲：“那個女的……不是施旖旎吧？”

    “……不會吧?！?/br>
    “就不是一個人??！明顯沒施旖旎高，而且五官也沒她那么立體……”

    照片消失了，一片黑黢黢的屏幕上又響起男女的說話聲。非正常方式下的錄音，噪聲不小，但對話的聲音也很清晰：

    “……我知道你們家現(xiàn)在需要施家助力，你身不由己我理解……但是阿宇，你還要讓我忍多久呢？我們難道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你聽我跟你說。施文禮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信我，這次他就沒有出手幫忙。等我們訂婚之后，他才會沒有防備……”

    程柏宇的聲線很有辨識度，跟他剛才動聽表白時的如出一轍：“……你就再為我忍一下好不好？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了?！?/br>
    錄音終止，全場一片死寂。

    那位以“神救場”，“反應(yīng)快”出名的名主持人也完全驚呆了，他話筒舉在半開著的嘴下面，石化一般。

    施旖旎甩開程柏宇的手，大步走到主持人跟前，刷地抽走了他的話筒。

    “各位，我現(xiàn)在正式宣布，我和程柏宇解除婚約，我們施家和程家也再沒任何關(guān)系。”

    她的聲音被擴(kuò)開，如清冷泉水漫流涌動：“原因就如你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在這件事情上，在這段關(guān)系里，我，還有我們家，都問心無愧?！?/br>
    “今天請大家到這里來，除了為我做個明證外，也想請大家共識人渣！有的人——”她扭頭看向臉色全白的程柏宇，唇線諷刺揚(yáng)起，“表面裝的高潔正派，其實(shí)內(nèi)里早都爛透了！”

    無人注意到施旖旎緊握話筒的手在打顫，她維持著姿態(tài)，語氣鎮(zhèn)定又強(qiáng)硬：“在座各位都是我爺爺多年的好友和伙伴，在這里，我也算身體力行地給大家提了個醒：選擇合作伙伴，還是要謹(jǐn)慎——”

    她目光掠向程家的宴桌，不閃不避，尖俏的下巴微昂，宛如一只矜傲的黑天鵝：“畢竟，有些人為了達(dá)成目的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簡直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