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聲軟糯又好聽，還待著些急切。

    緊接著布偶貓又身體一軟，重新趴回桌子上去了。

    葉湘湘看不到，可是傘鋪里的其他人都能看到。

    布偶貓原本的魂靈到底是跑了出來，快速竄到葉湘湘腳邊，繞著她一圈又一圈地轉(zhuǎn)著，不停蹭著女生的腿。

    葉湘湘看到布偶貓喵叫一聲又趴下，心里激動又難過，她抹了把眼淚，妝都哭花了。

    “我知道我沒臉把團(tuán)子帶走，我只是想再來看它一次，還有……對不起，在你生重病的時候拋棄了你，沒能陪你到最后?！?/br>
    葉湘湘邊說邊后退，她看不到她腳邊一直跟著布偶貓的魂靈。

    布偶貓不停喵喵叫著，蹭著她，跟著她一直往外走，走到陽光底下時，身體漸漸變得透明。

    折陽突然出聲：

    “等一下?！?/br>
    葉湘湘回頭，折陽問她：

    “你真的后悔了嗎？”

    葉湘湘點點頭，誠懇地說道：

    “對不起，我真的非常后悔，非常、非常的后悔?！?/br>
    “我很想帶團(tuán)子回家，一直一直照顧著它，照顧它一輩子，我……”

    她哽咽著說不出話，在她腳邊轉(zhuǎn)悠的布偶貓魂靈突然站了起來，似乎想要舔一舔葉湘湘的臉頰，可到底是夠不著，魂靈漸漸透明，最終消失在了空氣中。

    折陽看著布偶貓的魂靈消失，轉(zhuǎn)身不再看女生。

    “是嗎?！?/br>
    “你走吧?！?/br>
    葉湘湘眼里燃起的希望落空，她又踮腳往傘鋪里張望一眼，傘鋪里被屏風(fēng)擋著什么都看不到。

    最終她離開了遺蔭巷，到最后都不知道真正的布偶貓早就死了。

    布偶貓的委屈和憎恨不過只需要主人的一句道歉就可以煙消云散，它唯一的遺愿不過是希望主人能帶它回家。

    布偶貓的魂靈離開后，布偶貓的身體開始慢慢僵硬。

    折陽皺著眉，一連拆開兩顆固魂糖塞進(jìn)布偶貓的嘴里，布偶貓的身體這才慢慢恢復(fù)，它蹲坐起來，咳嗽了兩聲，長嘆一口氣。

    樂安一直沉默著，她知道，布偶貓本身的魂靈走了，貓也就快走了。

    布偶貓用爪子揉了揉這具身體已經(jīng)停止跳動的心臟，喃喃自語道：

    “謝謝你還肯把身體借給我住幾天，放心……我很快就會讓你入土為安的?！?/br>
    折陽看著布偶貓的模樣，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松開。

    樂安覺得難過，她又想到葉湘湘之前哭泣悔過的模樣，輕聲說道：

    “葉湘湘……她好像也沒那么壞?！?/br>
    折陽冷笑一聲：

    “沒有足夠的能力之前，不要輕易負(fù)擔(dān)任何一個生命，無論是人，還是動物?！?/br>
    “養(yǎng)之前就沒有考慮過這些嗎？難道生病沒錢就可以一扔了之、萬事大吉了？”

    樂安聽著，覺得折陽說得也沒錯。

    她在傘鋪的這些時間里，見多了那些遺憾離世的生命，也越來越明白生命到底有多沉重、多重要，也多么的……脆弱。

    折陽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煩躁。

    布偶貓從桌子上跳下來，像是沒事貓一樣伸了個懶腰，說道：

    “哎呀，別生氣嘛，淡定淡定——我去一趟陳記鹵rou店，晚點回來?！?/br>
    折陽看著布偶貓一搖一擺的背影，沒有出聲阻止。

    他不知道這次布偶貓離開之后，還能不能與他再見。

    死去的人和活著的人，早晚是要分離的。

    如果不想分開，就要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折陽看向了身邊死而復(fù)生的荊懸，過去的九百多年依舊可以清晰的浮現(xiàn)在眼前。

    那些代價，他付出過了。

    值得高興的是，布偶貓當(dāng)天很正常的回了傘鋪。

    只是之后的每一天它都會在白天去鹵rou店，晚上才回傘鋪。

    直到一日清晨，折陽從布偶貓離開后就在等，一直等到黑夜散去，晨光微熹。

    踏著晨光走進(jìn)傘鋪的不是一只胖墩墩的布偶貓，而是陳記鹵rou的老板娘和她的兒子小草。

    折陽起身，看到了老板娘懷里抱著一動不動的布偶貓。

    他知道，這又是一次沒有再見的道別。

    作者有話要說：后面會日六或者日九噠！

    沉重.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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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黑羽小烏鴉

    老板娘將布偶貓的身體小心翼翼的放進(jìn)貓窩里，領(lǐng)著小草坐在一旁。

    “它走了。”老板娘說道，語氣很輕。

    折陽與陳記鹵rou店同在遺蔭巷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和老板娘如此正式的交談。

    “它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它在。”老板娘又說道。

    “這些年，無論我的店開到了哪里，搬去了哪里，它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出現(xiàn)?！?/br>
    小草一臉天真的看著布偶貓，他年紀(jì)太小，還不太明白離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mama，貓貓怎么不動啦？”小草拽著自己mama的袖子問道。

    老板娘摸了摸小草的腦袋，嘆了口氣，繼續(xù)說著她和它的故事。

    “我老家不在古滇市，是鄰省周邊的一個小村子。落后又封閉?！?/br>
    “我父親是村長，我母親身體不好，生了我之后就走了。”

    “那年頭的人封建又迷信，何況是住在偏遠(yuǎn)村子里的人們，多嘴長舌，沒多久就有人說……是因為我身上招了東西，才克死了我的母親。”

    “我父親一開始是不相信的，他也不讓我去聽那些閑言碎語?！?/br>
    “雖然我沒有母親，可父親是村長，依舊把我養(yǎng)得很好，從小時候起，我就是混世魔王，長得壯實，上樹爬山什么都干，比那些男孩子都厲害?！?/br>
    “就是那個時候，我認(rèn)識了黑羽?！?/br>
    “黑羽?！闭坳栔貜?fù)道。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布偶貓真正的名字，很好聽。

    “它住在山里的一處小土地廟里，那個土地廟又矮又小，破破爛爛的，壓根沒什么人來供奉，黑羽就是靠土地廟上的一些零星供奉活著?！?/br>
    “它雖然長得又瘦又小不愛動彈，可渾身的羽毛黑亮，小眼睛也黑溜溜的，總是窩在土地廟小小的神像后面，把自己藏在陰影里?！?/br>
    “要不是我當(dāng)時調(diào)皮，想要拿走土地廟上的供奉的水果，黑羽也不會肯出來?！?/br>
    折陽認(rèn)真聽老板娘講起過去，第一次忍不住打斷別人的話，問道：

    “黑羽……是什么？”

    “它是一只烏鴉?！崩习迥锎竭厧Φ拇鸬馈?/br>
    “當(dāng)時啊，它從小神像后面蹦出來，開口竟然說了人話，還以為會嚇跑我，可我膽子大著呢，什么都不怕。”

    “那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后來，老板娘就總是來找黑羽玩。

    黑羽說它是一只有了靈性的烏鴉，它給自己取名叫“黑羽”，是因為它覺得自己的羽毛很漂亮。

    它有了靈性，便更在意因果，所以也不像以前當(dāng)普通鳥的時候會去偷東西吃，也不再愿意吃些蟲子等穢物，便躲在了這里。

    說這些的時候黑羽總是一臉你別不信的神情，它說這座山根本沒有土地神，人類的供奉瓜果放著也是浪費，還不如讓它占了去，要是村里有什么事，它也會去幫忙的。

    當(dāng)時的老板娘年紀(jì)很小，聽不太懂黑羽的話，只是知道黑羽總是一遍遍的嘆氣。

    黑羽說：

    “這些供奉浪費了多可惜啊，與其供一個不存在的土地神，還不如供奉我呢，雖然我現(xiàn)在沒什么能力……但是等我吃了專門給我的供奉不就能變厲害了嘛！到時候你們村子里有什么事，都可以來找我呀！”

    小小的老板娘歪著頭，想到了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好的父親。

    “找你？真的嗎？真的可以找你嗎？”

    黑羽挺起了自己的胸脯，驕傲的說：

    “當(dāng)然啦！我要是吃了供奉變厲害了，一定會罩著你的，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弟了，哈哈哈……”

    老板娘深深記住了這些話，在她父親又生了一場大病后，跟父親說了黑羽的事。

    “我永遠(yuǎn)忘不了父親當(dāng)時的神情……”

    “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br>
    老板娘頹喪的低下頭，神情沮喪。

    她像是尋找倚靠般握住了小草的手，指尖撥弄著小草小小的手指。

    “父親知道我從不說謊，生重病的這些日子里不知道聽其他人說了些什么，居然也開始相信那些鬼話了。他說、他說……原來真的有邪祟纏上我，才會克了我母親又開始克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