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射:痞子與寶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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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秦可瑜在磚廠里搬磚,天兒太熱,他的汗把汗衫打濕了個透,干完一天活兒,汗衫都不能穿了,光著膀子去河里洗澡,肌rou遒勁結(jié)實,渾身散發(fā)著男人味兒,他眉眼清晰,就算頂著克父克母的名聲,照樣兒不少小姑娘悄悄暗戀他。 打開公用的更衣室衣柜,滿滿的零食餅干還有干糧掉了出來。 秦可瑜沒表情,撕開餅干的袋子塞了塊兒餅干進嘴里,他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們愿意給,他愿意吃,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秦可瑜就是這套流氓理論。 換了新汗衫,他拿著鐵皮盒子去打飯,飯是苞谷飯,不太夠他飯量,沒什么問題,他吃完還要去河里搜刮下河鮮,蝦啊蟹的,他身體長得結(jié)實,虧了這河里的好東西。 秦可瑜第一次見到寶象是他爹秦九送殯的那天。 寶象從小就被放在深閨,和古代的大小姐一樣,她的病說不清,人家都說她腦子不好用,是個傻子,可傻子的爹許賀有錢的很,傻子家的大小姐,問十里八鄉(xiāng),愿意上門求娶垂涎的也不少。 秦可瑜那年十四歲,臉上額頭都是血跡,他被表兄弟摁在衣冠冢前狠磕了幾個頭。 也不怨他們。秦可瑜以前可不仗著自己老子成日里欺負他們嗎?尤其幾個表兄弟,受他的窩囊氣可不少。 他爹死了。 死的悄無聲息。 秦可瑜打小吃的好,底子也好,十四歲的腰桿筆直,他就是覺得天塌了,惶惶然間被幾個混小子摁著頭磕向了石碑上。 本就是喪氣的葬禮,長子見血光,誰不說一聲晦氣。 他媽讓他去河邊洗一洗再回來,他去了。 然后遇到了一個人偷偷跑出來蹲在河邊玩水的小寶象。 寶象當時可乖,一個人坐在岸邊,白色綢布花襖上沾了泥巴,她也不在意,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盯著水里蹦跶的河蝦,還是那個目不轉(zhuǎn)睛的樣子。 秦可瑜走過去自顧自的洗頭,血跡把水染紅,寶象的目光從河面上挪開,她開始盯著他。 “看什么看!”秦可瑜心里難受,冰水澆到頭頂?shù)母杏X讓他心里有種詭異的快感。 寶象被他嚇了一大跳,她呆愣愣的看著他,不敢說話,也可能是不會說話。 可眼睛里分明蓄滿了淚。 “你哭什么哭?你爹又沒死!”他胡亂的擦著臉,額頭上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滲血。 寶象不動彈,她的手指往他的額頭上摸了摸,恰巧碰到那個傷口上。 “嘶!”他一把推開寶象,沒等寶象反應(yīng)過來,就咕咚一聲仰著臉掉進了河里。 河水冰冷,寶象像個笨拙的胖娃娃,她毫無規(guī)則的掙扎著,她哪里會水呢?況且還穿著那么厚實的吸飽了水的棉襖。 秦可瑜那天還是下了冷水。 他一個猛子扎進去的時候,就想了,丟了個爹,撿了個媳婦兒,這買賣可真虧啊。 秦可瑜成了寶象的救命恩人,當時寶象也才是十二叁歲,在鄉(xiāng)親們眼里,被小少年脫光了棉襖抱上來的寶象早就不太清白了。 又是個傻子,又被男人摸過。 得了,寶象自此多了個恩人,還多了個對象。 當然,現(xiàn)在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五年,秦可瑜在后爹家里摸爬滾打,長到二十歲,早就磨練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假面。 可骨子里還是自私的,他想著許賀家的財產(chǎn),也想著寶象,分不清哪個多點兒。 反正娶了寶象、好的壞的就都是他的了。 …… 磚廠爆炸的前一天,秦可瑜的胳膊被活生生打斷了。 他后爹是出了名的大酒鬼,還有那個繼弟,兩個人恨他恨的牙癢癢。 當初這父子倆背著他娘去嫖,他娘在他的窩棚前哭了一整夜,當天晚上就是他扔的火把進那jian夫yin婦的院子里,他后爹和繼弟光著身子從后山跑到前山,那場面,豁,好不熱鬧。 他后爹面子里子丟了個干凈。 可沒想到的是他娘,居然能倒打一耙,給這倆畜生通風報信。 那天被破布塞緊的嘴和被牢牢捆住的手腳,他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敲打在他身上的木棍還是他親自去后山砍的木頭。 悶哼聲不斷,吵罵聲不斷,哭聲不斷。 一棍又一棍,在那夜色里,他的骨頭發(fā)出了格次格次的瘆人的響聲。 那可不是恨到牙根兒里,那可不是棍棍到rou的解恨。 到最后,他的骨頭被硬生生打斷了,有鮮血從嘴邊破布的邊緣處滲了出來,一滴又一滴。 那夜,實在是,太長太長了。 漫長到,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好像過完了痛不欲生的一輩子。 許賀救了他。 “就當我女兒欠你的一條命吧?!彼@么說。 呵,一條哪夠?被下了死手的秦可瑜悟出了一個道理。 這世上,沒有人是不會死的,既然都會死,那么早死晚死,他得自己說了算。 胳膊沒養(yǎng)好,他一瘸一拐的上工,那天是他點的火。 磚窯炸死了四個人。 他后爹,他繼弟,還有他親媽和才叁歲的小弟弟。 那天就是那么湊巧,他親媽帶著孩子給丈夫送飯,多諷刺,那么幾年,在窯上一樣和條野狗一樣干活的兒子,她從沒來看過一眼。 就像一條野狗一樣,干凈利落的扔出了她的生活。 人家都說,秦可瑜命硬,克父克母,誰離得近克誰。 可那會兒已經(jīng)建國后,這些迷迷瞪瞪的東西,和那天的證詞一樣被時光掩埋了起來。 只有秦可瑜知道,他的人生已經(jīng)重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