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18節(jié)
那是張氏永生也不會忘掉的畫面。 周遭是千里冰封,頭頂是浩瀚星空。他這樣腳步不停,還是無法將這條路走到盡頭。 小小的展岳,始終沒能見到母親最后一面。 趁著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展岳又忽然上前一步,狠狠地將張氏一推。地面上積著未掃凈的雪,旁邊的人根本來不及扶,張氏已經一個踉蹌,摔到了地上。 她想不通,那么小的一個四歲的孩子,怎么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她也用不著想通了。 因為下一刻,肚子里傳來的痛楚,活生生地將她淹沒。 在這個不寧之夜里,賈氏沒了頭個孫子,張氏掉了她和展泰的第一個孩子,李mama失去了活動的右手,展岳再也見不到母親。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誰也說不清,是誰占了便宜,誰吃了虧。 此后十幾年過去,賈氏離世。展岳在秋闈上大放異彩,被圣上選中了當金吾衛(wèi)。他一步步地,做到了萬人景仰的金吾衛(wèi)都指揮使。 李mama的兒子卻因為作jian犯科,被下了大獄。 李mama和張氏都知道此是展岳在背后下的黑手。為了她的孩子,李mama甚至求到了展岳面前去。 然而,當年那個喜怒尚會形于色的幼童,經過多年隱忍,漸漸成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將軍。 許多事,早已不需要他親自出手。他和她們一樣,永遠都會銘記那個下雪的夜晚。 等李mama終于走通關系,到處央人將兒子救出來的時候,她兒子卻已經廢了,茍延殘喘地還沒活到一年,便永離塵世。 那是李mama的獨子,他甚至尚未成婚娶妻。沒了這唯一的血脈,李mama相當于失了終生的依靠。 聽說后來,她漸漸地瘋傻了,逢人就喚“我的兒”。 張氏起初還念著舊情,照拂了她兩三年,可一日日過去,張氏也與李mama斷了音訊。 剛嫁進國公府的張氏,大概永遠都料不到,憑展岳一個庶出之子,無依無靠,竟還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 倒是雪夜里,展岳如虎狼般的眸子、他唇邊的血、李mama手上的青筋、她失掉的孩子…… 這些畫面,常常出現在了她的噩夢里,一直糾纏著張氏往后的大半生。 張氏心里知道,有些糾葛,不死不休,是必須以鮮血的代價才能解開的。 他們和展岳之間,恰好如此。 如今展岳風頭大盛,只有展少瑛成功尚主,只要公主安全誕下了具備展家和皇室血脈的孩子,安國公的爵位方能真正匝實地砸在她男人和她兒子頭上。 那些噩夢,也方能從她的生活里消厄。 張氏望向遠方,陰鷙的目光微沉。 第019章 自那天與展岳進行了一番懇切的談話以后,嘉善也足足有一段時候未見到他了。雖然兩人身處在一個觀里,但這些日子,展岳似乎總在忙活些什么。 起初,嘉善并沒有放在心上。展岳雖然是奉令來保護她和元康的,可他作為都指揮使,本就是個大忙人,自然還會為別的事兒勞累。 直到某日,丹翠忽然拿了個釵子來的時候,嘉善方覺得有些奇怪。 比起素玉,丹翠的性子要活潑一些,耳根子也稍軟。素玉畢竟在鳳陽閣當了多年的女官,丹翠卻是才提上來的,所以一般的婢女若是碰上了什么事情,總喜歡求情到丹翠跟前去。 嘉善沒想到,展岳居然也會走丹翠的路子。 這日清晨,嘉善剛起,素玉正為嘉善在鏡前梳妝,丹翠從外走了進來,懷里還可疑地捧著個東西。 嘉善打量了丹翠一眼,以為她是饞嘴的毛病犯了,托了誰去市集上給她買吃的,怕說出來惹人笑話,所以才小心翼翼。 嘉善便打趣兒地笑道:“得了什么好物件,也不知道孝敬給你家公主?” 丹翠湊上前去,眉飛色舞地樂了一下,她笑嘻嘻地道:“殿下誤會了。這可不是奴婢的東西,是您的呢?!?/br> 嘉善略詫異地挑眉:“怎么回事兒?” 丹翠便將懷里的寶貝掏了出來,是個古樸的盒子,看模樣,里頭裝的大概是釵釧一類的東西。 丹翠神秘兮兮地道:“這是展大人給奴婢的,說讓奴婢轉交與您。” 嘉善微頓,連正在替嘉善畫眉的素玉也愣了下。她和丹翠一同,謹慎地打探了一眼嘉善臉上的神色,方才繼續(xù)下筆。 待素玉替嘉善上完了粉黛,嘉善方側首看向丹翠,她奇怪道:“展大人無緣無故,怎么會送東西來。除了這個,他有沒有說其他的?” 丹翠點頭:“說了。大人說,感謝殿下那日愿意聽他一訴心事,此物既是謝禮也是賠禮,還請殿下不要推辭。” 嘉善擰眉。 她招丹翠到了自己身邊來,視線轉到那長方盒子上:“給我看看?!?/br> 丹翠忙將東西遞了過去。 一打開,里面裝的是果然一枝素釵。釵身是赤金色,釵頭纏掛著一串景泰藍的琉璃水滴,中間還鑲著一顆典雅的蘭花形狀的玉。 那玉約有拇指蓋般大,觸感溫良,呈象牙白的質地,透著一股清膩的油脂光澤。嘉善輕輕摸了摸,似是和田玉。 素玉是幫嘉善掌管釵釧的,對這類東西見得較多,便說:“這釵子,像是經年之物,不想展大人出手,會如此大方?!?/br> 嘉善合上盒子,又轉向丹翠,仿佛是無奈道:“他給你,你便收了下來?” 丹翠撓頭,躊躇地說:“奴婢……見大人模樣真誠,實在是不好拒絕他。” 她見嘉善面無表情,既不喜也不怒地,就低頭道:“公主要是不喜歡,奴婢這就把它退還給大人。” “那倒也不必?!奔紊瓢l(fā)出一聲輕微的嘆息,“一個金釵,不是什么貴重物品。送來還去的,反添矯情。只是以后,若再有人給你東西,托你轉交于我的,先都不要收下來,免得落了人口舌?!?/br> 丹翠趕緊點頭:“是?!?/br> 丹翠的性子還有些單純,終歸是年紀小了些,尚不如素玉老練。這回是展岳倒還好,若是換了他人,以有心算無心,她若再什么都接下來,只怕會出事。 鄭嬤嬤年紀大了,素玉明年就要被放出宮,從前信任的含珠早已不堪重用。她身邊,除了丹翠,還得另培養(yǎng)幾個妥帖穩(wěn)重的人才行。 嘉善皺著眉想。 此事兒,嘉善本沒怎么放在心上。展岳說是“謝禮和賠禮”,這個理由奇奇怪怪地,可也不是不能接受。 嘉善也是直到那日回了院里才想起來,她竟然被展岳帶去了話頭,完全忘記了,興師問罪的人原該是她——展岳根本沒有將那次聽墻角的事給她一個答復。 反倒是自己,被他暈暈乎乎地一繞,就云里霧里了。 所以,他送一根金釵來,嘉善覺得,倒也合情理。 正好這日午后,汝陽長公主邀了他們前去用午膳。嘉善便讓素玉,幫她把展岳送來的這枚金釵給簪在了發(fā)梢上。 “真好看?!彼赜裥φf,“殿下今日這身朱藍色的衣裳,恰恰與這簪子極搭?!?/br> 聞言,嘉善也看了眼鏡子,鏡里的人,一副少女裝束,傅粉施朱,光彩照人。 嘉善不由下彎了嘴角。 十五歲呢,這么好的年紀,能不好看嗎? 幾人前往了汝陽長公主的院子里去。 趙佑澤已經早到了,他正一勺勺地喝著碗碧粳粥。 “阿姐來了,”不消人出聲,趙佑澤便抬起頭,笑盈盈地抹了抹嘴,他說,“姑姑今天想留我在她院子里歇息。我的經書快抄完了,可以就在姑姑這里休息一天嗎?” 自嘉善明白阿弟有多聰慧以后,再看他,總帶了更多的心疼和驕傲。 他們來這長春觀里有快二十天了,趙佑澤雷打不動地每天抄書,他寫字寫得慢,如今也快完成了,這才向嘉善提出了休息一天的請求。 嘉善望著他,見趙佑澤臉上存了幾分期盼,點頭笑說:“那元康可要好好陪姑姑?!?/br> “好!”趙佑澤笑得見眉不見眼,他咧開嘴說。 今日還是汝陽長公主親自下廚,不過嘉善來晚了些許,菜肴幾乎都已經擺上了卓。 她到的時候,女觀便開始招呼他們吃飯了。 嘉善眼尖地注意到,飯桌前只擺好了三個椅凳。剛好能坐得下汝陽長公主、嘉善以及趙佑澤,就是說,展岳今天不會來。 他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嘉善不免有幾分好奇。 “硯清這些時候為公事繁忙,不等他了,我們吃。”開席前,汝陽長公主主動笑說。 趙佑澤早早就聞到了菜香味兒,聞言,便歡快地點了頭,下手開著。 汝陽長公主一生無兒無女,一向喜他這份小孩脾氣。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她見趙佑澤聽話懂事,除了看不見外,樣樣都好,不免總多留意他些。 現下見趙佑澤小臉上粉粉嫩嫩,無半分圓滑世故,更是覺得歡喜,姨母心一上來,便夾了許多菜到趙佑澤碗里。 嘉善見此,笑道:“在姑母這兒住一段日子,我瞧元康,似乎都比在宮里時要更豐潤了。怕是回宮以后,元康要不習慣?!?/br> 汝陽也笑著說:“這兒的山水養(yǎng)人,又有你這個親jiejie照護,姑母可不敢居功?!?/br> 嘉善低頭一笑,也夾了一筷子土白菜到自己碗里。長春觀的白菜都是女觀們自己種的,味道甜嫩,十分可口。 她這一低頭,汝陽卻不由往她發(fā)梢上看了幾眼。 片刻后,汝陽長公主放下筷子,唇角有些微僵。 第020章 汝陽張了張唇,狀似無意地說:“我瞧你素日里,似乎更喜歡戴一個白瑪瑙簪,今日怎么換了支金釵?!?/br> 她打量著道:“新得來的嗎?” 嘉善說:“是?!?/br> 她不打算與汝陽長公主說,是展岳送的,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展岳送她釵子,雖然嘉善自覺光明正大,但也怕汝陽長公主多想,生了無端的是非出來。于是嘉善便沒提。 汝陽聽她這樣答,思緒卻是想了別處去,也沒再多問。 待用完膳,嘉善回了自己院中,趙佑澤便留在了汝陽長公主院子里與她作伴。趁著趙佑澤去午睡的時候,汝陽吩咐身邊的女觀說:“留意下今日展大人的動靜,他若回了觀里,馬上請他來見我?!?/br> 女觀說是。 汝陽長公主目光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