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是未嫁的女兒, 自然不明白王嘉話里的意思。但陸頤因著曾有個荒唐的丈夫，也是狠狠吃了一番苦頭，聞言有些戚戚然道：“好姑娘，難為你有這樣的志向?！?/br>
    王夫人為了將女兒送進(jìn)太醫(yī)院，不走自家頗受重用的丈夫的路子，反而來尋一個素來無甚交集的小官，本就暗藏深意。

    誰都知曉柳安圣眷正濃，而賈璉與柳安也算是感情頗好的表兄弟，賈元春借著賈璉的關(guān)系也算說得上話。更重要的是，除了本就是女官的賈元春，沒有誰會舉薦女子為官，哪怕只是進(jìn)一個無實(shí)權(quán)的太醫(yī)院。

    賈元春看見王嘉就好似看到年輕時的自己，只是她比自己更勇敢，也更有主見。當(dāng)初她在這個年紀(jì)，滿心都是入宮做娘娘，好一挽家族頹勢。她現(xiàn)在跳出家族編織的牢籠，才恍惚間察覺出真正自由的滋味。

    “陛下要回來了?！?/br>
    “快回去?！?/br>
    眾人壓低聲音悄悄傳話，幾人聽見也連忙散開。賈元春拉著王嘉，悄聲囑咐道：“這幾日在家好生溫書，過些時日我?guī)惆菰L一位大人?！?/br>
    王嘉登時驚喜道：“多謝大人！”

    王夫人也落下心底的一塊兒大石，拉著女兒回到座位。王常鳴方才與幾位閣臣談笑，現(xiàn)下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并未注意妻女方才的去向，只是淡淡吩咐道：“一會兒散宴，陛下就要回來。嘉兒也不小了，該穩(wěn)重些。”

    “老爺說的是。”

    “是，父親?！?/br>
    母女倆都不曾透露方才的事，就怕王常鳴從中作梗。王常鳴渾然不覺，打量著殿上許多青年才俊，樂呵呵的同夫人說笑。

    王夫人面上應(yīng)和，心里卻打定主意要把趕緊把姑娘送到太醫(yī)院去。她嫁人這么多年，著實(shí)沒發(fā)現(xiàn)嫁人有什么好處，熬了這么多年才熬出頭。

    自家姑娘從小自由散漫，嫁過去還不被狠狠磋磨一番，她也舍不得。

    趙鈺和柳安一前一后的回來，見時間差不多便讓內(nèi)侍沿途掌燈，為百官照明。他略說了兩句場面話便讓人散了，畢竟明日就要上衙，這邊晚宴拖太久了也不好。

    裴遠(yuǎn)想借此說上兩句，卻也被三言兩語打發(fā)回去。雖說被下了面子，當(dāng)著百官的面不曾說什么，面上帶著笑意告退。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妙，原以為板上釘釘?shù)氖纵o之位竟也多出些許波折。

    當(dāng)初謝寧還在的時候，就算和陛下再不和，也沒有當(dāng)面下臉子的事。

    趙鈺都懶得再和那些人說什么，年號的典故都已然告訴他們，也不知曉為何還糾纏不休。說到底年號也只是記錄所用而已，有喜歡頻繁更換的甚至隔一年就要換一個。

    少了宴會上的絲竹之聲、靡靡之音，熱鬧了一整天的皇宮陷入前所未有的靜謐。趙鈺今早才去祭拜過母親，現(xiàn)在只同柳安行走在宮道上，提不起說話的興致。

    柳安知曉趙鈺的心結(jié)，靜靜的陪著他。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劉康上前勸道：“陛下，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br>
    趙鈺這才回過神，看了看兩旁高聳的宮墻，對柳安笑道：“走吧，咱們也該回去了。不然明早起不來，白讓群臣看笑話。”

    柳安見他心情平復(fù)，便笑道：“正是如此?！?/br>
    說罷便順著宮道回了寢殿，早有內(nèi)侍燃起安神的香料，兩人梳洗一番后便睡下。只是忽然，趙鈺想起什么，吩咐道：“提醒朕，明日要傳五城兵馬司來。近來熱鬧，可別被拐子鉆空子了?！?/br>
    “是?！?/br>
    劉康在隨身的冊子上記了一筆，小心將帳子放下來。

    第二日一早，柳安就被賈元春堵個正著。她笑道：“常日見大人都在內(nèi)務(wù)府忙，我也不好打擾。幸好今兒來得早，不然又不好說話了。”

    賈元春是賈璉的jiejie，與他也算是沾親帶故。柳安微微一笑，見不少人探頭往外看，便將賈元春請進(jìn)自己屋內(nèi)，命伺候的人端來茶水。

    “怎么一大早來尋我，可是有何要事？現(xiàn)在雖說是早膳時間，卻也不能多說，不然被御史抓著小辮子可不是好玩兒的?！?/br>
    賈元春聞言忙道：“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昨兒陛下命太醫(yī)院匯集婦人癥候的卷宗，正巧被我一親近的妹子聽說，托我來打聽一二?！?/br>
    “哦？”

    元春笑道：“她自小熟讀醫(yī)術(shù)，只是苦于是個姑娘家，又出身極好，從未接觸過藥材一類。昨兒聽說了太醫(yī)院的事，就托我打聽是否有哪位太醫(yī)愿意收個女徒弟。如若不成，在太醫(yī)院做個打下手的去學(xué)炮制藥材也可?！?/br>
    柳安挑眉，來了興致。畢竟行醫(yī)在世人看來可不是個好行當(dāng)，雖說地位勉強(qiáng)算是中等，但那些略有底蘊(yùn)的讀書人家都能拿捏醫(yī)者。

    “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就想到要入太醫(yī)院呢。接觸病患可不是個干凈活計，又有些病患的家屬脾氣暴躁，別嚇著人才是?！?/br>
    元春笑著將一封陳情信遞過去，言語間頗有贊賞之意：“大人一看便知。小小年紀(jì)頗有志向，又有一手畫技，假以時日真如她所言將諸多癥候編撰成書，傳給婦人知曉，可是天大的功德?！?/br>
    她并未壓低聲音，因著房門大開，外面人自然也能聽到。只是元春不曾提起那姑娘的名姓，旁人也只以為是哪家落魄勛貴的姑娘，并未多想。

    柳安閱覽一番，見上面自報家門為“戶部尚書王常鳴次女”，目光不由一凝。他倒是沒想到這位王姑娘如此聰慧，選擇繞過父親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