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黑夜，這亭中卻被照的亮堂堂，猶如白晝一般。

    趙鈺正對著棋局冥思苦想，見他來了忙招呼道：“快來坐下，你我接著這盤殘棋再下?！?/br>
    柳安笑道：“外頭那么多大人，就放著不管了？”

    趙鈺吃了個黑子，笑道：“不去，等快結(jié)束了在露個面算了?，F(xiàn)在過去，又要圍著我轉(zhuǎn)，他們不自在我也不自在?！?/br>
    說話間柳安也吃了顆白子，懶懶的托著下頜道：“躲懶就躲懶，說得好像很為旁人著想一樣。倒是先前命太醫(yī)院整理一些婦人癥候，那群人就以為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都想著灌我酒好問話呢?！?/br>
    “哦？倒也不必太過在意，那群人就喜歡瞎猜瞎想?！?/br>
    柳安挑挑眉便不再說什么，這會兒有個莫須有的懷有身孕的婦人對他也算有利，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爽。

    兩人不再多說，專心思索棋局。

    宴會上，因為皇帝離開，群臣也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劃拳飲酒歡樂，帶來的家眷也都湊在一起。

    王夫人和王小姐借著人多，便往賈元春、陸頤那邊去，正巧見兩人安靜的坐著吃菜。賈元春察覺到有人往她們這邊來，連忙看去，見是戶部尚書的夫人、姑娘不免有些奇怪。

    這樣的場合，她們兩個女官自然與一眾大臣格格不入。但她們也有母家、父族的親友，如今不過懶得應(yīng)酬而已，要去尋人說話也是有的。

    卻不想幾乎無甚交集的王夫人帶著姑娘過來，看起來渾然不在意外人的目光。

    賈元春看著王小姐亮閃閃的雙眼，心中忽然有了些許猜測，和陸頤對視一眼起身迎接。

    “夫人，王姑娘?！?/br>
    王夫人拉著女兒，面上帶著慈和的笑容道：“唉，我一個后宅女眷，你們可是朝廷要員，怎么也要我先招呼你們才行?！?/br>
    陸頤面上帶著些許笑意，輕聲道：“夫人快坐。您年長，見多識廣，哪里是我們能比的。況且我們是小輩，怎么好不敬呢?！?/br>
    王夫人依言坐下，攬著女兒道：“我家這個姑娘，遠遠見了你們兩個jiejie就非鬧著我過來，說是再欽佩你們不過了?！?/br>
    王小姐連忙起身，臉上還帶著閨閣姑娘特有的嬌憨。

    “見過兩位大人，小女子在此見禮了?！?/br>
    一聽這樣的稱呼，賈元春心中有數(shù)，拉著王小姐的坐下道：“好姑娘，生得這樣靈秀。你叫什么，可曾讀過什么書？”

    王小姐道：“大人，我閨名單字一個嘉。細讀過四書五經(jīng)，也讀過一些史書，還讀過一些醫(yī)書。”

    賈元春來了興致，要知道，平日里甚少有人去讀什么醫(yī)術(shù)。大夫?qū)儆诠ぜ?，雖不似下九流一般低賤，卻少有士人家族會去學什么醫(yī)術(shù)，那無異于自降身份。

    “那你都讀過那些醫(yī)術(shù)？”

    王嘉一笑，細數(shù)道：“《黃帝內(nèi)經(jīng)》《傷寒雜病論》《新修本草》《御藥院方》等都看過，也看過《婦人方》《小女方》等。”

    賈元春博聞強識，雖不曾看過醫(yī)書，但這些書名卻都記得。陸頤作為曾經(jīng)成親過的婦人，則更是了解那些婦方，不免蹙眉道：“你一個姑娘家，這樣早就看《婦人方》，這可不好?！?/br>
    都知曉女人生育是道門檻，了解越多也越是害怕。一個未曾婚育的姑娘家提前知曉這些，萬一日后生育時想七想八，自己嚇自己，可就不好了。

    王夫人知曉她的意思，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的發(fā)髻道：“我統(tǒng)共就這一個姑娘，她喜歡我也只能依著她。況且知曉了這些日后才有底氣，若有個萬一還能想想對策，總比兩眼一抹黑的好?！?/br>
    作者有話說：

    八千字，情節(jié)又被卡到半截了qaq

    《黃帝內(nèi)經(jīng)》《傷寒雜病論》《新修本草》《御藥院方》《婦人方》《小女方》都是醫(yī)書名，最后兩個是婦科書

    第124章

    她們母女倆本來商議的并非以行醫(yī)為跳板, 但今日陛下忽然命太醫(yī)院收集有關(guān)婦人癥候的卷宗，她們才臨時改了主意。

    比起在國子監(jiān)當夫子，王嘉還是更喜歡學醫(yī)。只是他們家并不需要一個醫(yī)女，只想要一個端莊賢惠的小姐。

    陸頤聽王夫人所言, 沉默片刻后說道：“夫人說的有理, 是我狹隘了。王姑娘這樣的年紀能讀這么多書，真是難得可貴?！?/br>
    賈元春也笑道：“我在你這個年紀, 還未必有你這樣讀醫(yī)書的興頭呢?！?/br>
    王嘉聞言面上有些苦色, 心情也很是低落道：“只是行醫(yī)是便算作工籍, 父親并不愿我出去拋頭露面。我不過空讀醫(yī)書而已，至于實踐, 也只能給母親、貼身侍女把把脈而已。”

    賈元春忙安撫道：“誒呦，尋常醫(yī)館你這樣的年紀都還是抓藥的學徒呢，能給人把脈開方的年紀更大。就是...你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元春也知曉太醫(yī)院的事，雖說如今太醫(yī)院并沒什么空缺, 但也沒有專攻婦人癥候的太醫(yī), 便是添上一位也無妨。只是御醫(yī)都是正八品，以王嘉的年紀以及醫(yī)術(shù)也只能先從無品級的學徒做起?？商t(yī)院里并沒有女醫(yī), 為她尋個師父也是難事。

    王嘉忙道：“我想行醫(yī)。咱們婦人多有些不好言說的癥候, 可偏偏醫(yī)術(shù)高明者大多是男子。有時候也只能靠著口口相傳的土方子熬命罷了，這如何使得？”

    她站起身, 面上滿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想象：“若是我能習得醫(yī)術(shù)，做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女, 將常見的婦人癥候編撰成書, 用最普通的言語敘述出來, 使得不識字的婦人見了也知曉如何醫(yī)治自己, 這便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