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澗城殲滅了兩千人，在丹頭寨又殲滅三千人，這就是五千人了。再算上安定堡和龍安寨來的敵軍，大概在一萬人以上。不知不覺間，撒離喝在陜西的金軍，竟全部張振遇上了。

    現(xiàn)在想來，撒離喝從延安北上，并沒有帶大量金兵。他本是想到了綏德之后，令其他金軍陸續(xù)趕來，最后集中在綏德軍一帶，與王宵獵隔河對峙。卻沒想到，自己被李世輔擒獲，軍隊被張振沿峽谷各個擊破。

    第829章 安排

    送走了黨憲英，張振立即在丹寨官廳召集司令部人員開會。

    眾人落座，親兵上了茶來。張振道：“我們從綏德城出發(fā)，占了清澗城。然后西向，又占了丹頭寨。一路上消滅了五千金軍。現(xiàn)在才明白，到底有多少金軍，他們意欲何為?！?/br>
    曹玉道：“虞候命我們南下，本是占領(lǐng)清澗城，鞏固綏德的防守。卻不想我們連打兩仗，把金軍打沒了?，F(xiàn)在到了丹頭寨，才明白這是金軍的主力，而且很可能是在陜西的絕大部分金軍。丹頭寨的一面是安堡，駐有金軍大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一面是龍安寨，有數(shù)千金軍正要過來。只要守住了丹頭寨，就能保證后方綏德軍的安全?！?/br>
    說到這里，曹玉站起身，按著桌子，雙目緊緊盯住眾人。道：“幾天之內(nèi)連打兩仗，我們損失了三百多人?，F(xiàn)在兩千七百人要面對金軍數(shù)千人的進攻，大家要鼓起勇氣，死死守住丹頭寨！”

    這個時候，都監(jiān)曹玉的態(tài)度很關(guān)鍵。他說要守住這里，那就半步不能后退。

    見氣氛有些緊張，張振輕咳一聲。道：“曹都監(jiān)說的很明白，我們在丹頭寨半步不能退。一退就到清澗城，敵人南下北上都很方便。丹頭寨就是在峽谷中間的一座寨子，東來西往只有這一條路。在這里卡死了，敵人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奈何綏德。不過大家也不用緊張，這兩天我們只損失了三百人，就殲滅金軍五千。來的能有多少人？金軍在陜西的軍隊全部趕來，也不可能超過一萬人。前面是我攻敵守，還大獲全勝。現(xiàn)在是敵攻我守，應(yīng)該更容才對。特別是今天，我們一個營的部隊，全殲金軍三千騎兵，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說完，對左統(tǒng)領(lǐng)王文宏道：“一會回去告訴舒繼明和王中孚，今晚給他們慶功。他們打得好！”

    王文宏稱是。

    張振道：“這兩天連打兩仗，我們的炮彈和手雷不多了，需要立即從后面補充。一會陶清就要連夜出發(fā)，催后面多運些上來。好在這一路上都能走大車，只要運得快，能夠支撐我們守城。”

    陶清稱是。知道現(xiàn)在時間緊急，司令部必須派一人看著后勤。

    張振接著道：“現(xiàn)在看來，金軍不可能明天進攻，要進攻怎么也要后天了。諸位回去之后，抓緊休整部隊，修復(fù)損壞的軍械。按照城的規(guī)制，加強防御。所有的大炮都到城墻上去，加強城墻防守。金軍一天不來，這個工作就一天都不能停。城墻堅固一分，我們守城的力氣就少用一分。”

    張振講完，輕輕扶著自己茶杯，看著眾人。

    見眾人不說活，程亮松站起身來，道：“具體安排如下。前軍營今天大戰(zhàn)，明天休息一天。如果金軍不來，后天和左軍營一起，加強城墻面防守。左軍營從明天起，在城墻上面安排火炮，制作炮位，擺放手雷，安排礌石滾木等城墻上的防守。中軍營和右軍營則修補城墻，挖掘壕溝，諸般土木作業(yè)。后軍營則安排物資，各種守城器具擺在哪里，怎么吃飯休息，都要提前定好。聶峰、王文宏和張友勝，你們回去任務(wù)要安排好?！?/br>
    三人起身稱是。

    張振說道：“好了，該安排的都已經(jīng)安排了。陶清先去吃飯，一會就出發(fā)！記住，要想守住城也，炮彈和手雷是必不可少的！你回去之后，安排先把這兩樣送過來。丹頭寨里有糧草儲存，到是不太急?！?/br>
    陶清稱是，起身告辭離去。

    張振道：“大家有什么意見，說一說吧。守住丹頭寨，我們需要通力合作?！?/br>
    今天的會議，因為丹頭寨是一定要守住的，所以曹玉的態(tài)度嚴(yán)厲。曹玉的態(tài)度嚴(yán)厲，張振的態(tài)度就和緩些。這是統(tǒng)制和都監(jiān)的相處之道，慢慢磨練出來的。

    王文宏道：“統(tǒng)制和參謀剛才講了如何防守，如何安排，基本算是完備。但是，只有死守，沒有進攻，是防守不住的。只有攻守兼?zhèn)?，防守中有進攻，才能穩(wěn)如泰山。到時如何進攻，統(tǒng)制還沒有安排。”

    張振笑道：“確實，剛才只講了防守的事。這是基于兩個考慮。一是虞候不會讓我們死守，會派援軍來。丹頭寨到綏德城一百五里，援軍三五天就到了。再加上我們求援的時間，只要守五天就好。再一個形勢瞬息萬變，用哪支軍隊進攻要看當(dāng)時的情況，到時候臨機決定?！?/br>
    王文宏搖搖頭：“還是早做決定的好。軍隊早做準(zhǔn)備。”

    張振點頭：“也好。正常作戰(zhàn)是前軍和左軍做為前鋒使用。但這次不同，是防守作戰(zhàn)，便讓中軍營主攻。作戰(zhàn)時后軍營作為預(yù)備隊，隨時支援其他營的戰(zhàn)斗。必要時，由他們協(xié)同中營出城進攻，其他營輔助?！?/br>
    王文宏聽了不太滿意，但沒有再說什么。

    防守的時候，針對敵人的主攻方向，必然有很多反制措施。比如突然進攻敵人的其他方向，擾亂敵軍。或者在敵人后退時，突然出擊，讓敵軍疲勞。諸般種種，許多利用進攻反制的措施。而不能夠死守，讓敵人想進攻就進攻，想休息就休息，那就完了。

    張友勝道：“其實守城的時候火炮作用很大，可以轟掉敵人的所有攻城器具。但是如何使用火炮，還是在戰(zhàn)前擬出個意見。不然安排炮位等事情，根本就無從著手?！?/br>
    張振看了看程亮松，道：“此事我和參謀明天到城墻上看了再決定，現(xiàn)在做決定太早。”

    接下來商量了幾個不重要的問題，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了。

    張振站起身道：“今晚為舒繼明的營慶功。其他營早早吃了飯睡覺，準(zhǔn)備明天的事情?！?/br>
    曹玉道：“還是全體人員參加慶功吧，舒繼明的營加兩只羊，再準(zhǔn)備幾壇酒。除了他們之外，其他營不許飲酒?！?/br>
    張振笑道：“都監(jiān)既然這么說，那就這樣吧。現(xiàn)在我們的物資不缺，就略奢侈些。其他的營五只羊，舒繼明的前軍營十五只。除此之外，他們再加五十只雞，盡管放開吃！”

    眾人聽了，一起大笑。這樣的伙食足夠放開吃，不用擔(dān)心菜不夠了。

    曹玉想了想道：“既然統(tǒng)制這么大方，那我就不能小氣了。今天葉延河里撈上來了幾十條魚，一起煮了，來為前軍營慶功！還有，今天晚上他們可以放開喝酒，明天休息?！?/br>
    一邊的程亮松暗暗籌劃，今晚哪些人慶功，哪些人值班。黨憲英雖然投降，卻不能完全相信他。這些蕃兵，這種時候忠心很成問題，哪邊勢強投哪邊。

    第830章 還是砍了吧

    過了許多日子，王宵獵才能下床走動。臉色還是蒼白，腳步虛滑無力，走幾步就要坐下歇息。

    這一天，王宵獵下了床，披衣走出門外。讓親兵搬了張椅子來，坐著曬太陽。

    積雪已經(jīng)化了，一株大梧桐挺立在院子前方。葉子早已經(jīng)落光，枝椏上掛著干枯的果實，在陽光下隨著微風(fēng)輕輕抖動。旁邊幾棵松樹卻長得蒼翠，在風(fēng)中展現(xiàn)勁拔的身姿。

    汪若海走進來，見王宵獵坐在院子，喜道：“宣撫身體大好了？”

    王宵獵笑著說道：“感覺這兩日有力氣了，能夠下床走動。想來是快好了吧?！?/br>
    “那就好，那就好?！蓖羧艉８吲d得直搓手。

    走到王宵獵身邊，王宵獵隨口問道：“這兩天有什么大事嗎？”

    汪若海道：“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張馳到綏德后，卻出了樁意想不到的事?！?/br>
    王宵獵一怔：“什么事？綏德為好攻打嗎？”

    汪若海急忙道：“當(dāng)然不是。宣撫還記得雷燦嗎？張馳到了義和寨，李世輔擒拿了撒離喝東走，剛好也到那里。兩人一起去綏德城，李永奇便獻城而降。現(xiàn)在撒離喝在石州，因為宣撫不能走動，所以未告知?！?/br>
    王宵獵聽了笑道：“這是喜事。即使我不能下床，也應(yīng)該告訴我。這些日子你們有沒有審問撒離喝？他怎么說？”

    汪若海聽了，就嘆了口氣。道：“這個撒離喝，軟硬不吃，審問時只有罵人?？此麡幼樱盟剖切赜谐芍?，也不知道倚仗什么。張馳占了綏德城后，聽說清澗城有金軍，已經(jīng)派人趕過去了?！?/br>
    王宵獵想了想，道：“這一帶的城池，基本金軍過來，就全部降了?，F(xiàn)在守城的將士，基本就是原來的守軍，還有一部分蕃兵蕃將。官軍大多都隨鄭建充守在延安府，綏德城、清澗城這些城寨，就靠蕃兵蕃將守了。說實話，蕃將當(dāng)中當(dāng)然有李世輔這種一心為國的將領(lǐng)，但大多數(shù)還是誰強就降誰。如果我們打敗了金軍，蕃將順勢就降了。但是如果我們打輸了，那么蕃兵蕃將很可能被金軍裹挾，成為強敵?！?/br>
    說到這里，王宵獵搖了搖頭：“撒離喝的嘴硬，還是相信自己能占到上風(fēng)。他的后面，必有大軍。甚至認(rèn)為只要自己大軍趕到，綏德就會易。在他的眼里，看不起我們也不一定。”

    汪若海一驚：“他已是階下之囚，如何敢這么想？”

    王宵獵道：“如何不敢這么想？他是李世輔抓來的，又不是戰(zhàn)場上被我們抓來的，心里當(dāng)然不服氣。好吧，你派人把他帶這里，我與他說活。不管他怎么想，要在戰(zhàn)后處置他了?！?/br>
    汪若海稱是。見王宵獵的臉上竟有了一絲血色，忙開心地去了。

    不多時，幾個親兵押了撒離喝進來。到了王宵獵面前，死死壓住撒離喝的臂膀。

    撒離喝斜眼看著王宵獵，怒道：“我一時不慎，竟被叛將所拿，落到了你這小兒手里！真是命蹇！”

    王宵獵帶著微笑，道：“戰(zhàn)場上本來就有很多想不到的事，將軍一時失手，又有什么奇怪？”

    撒離喝道：“你敢放了我，與我走上三回合嗎？”

    王宵獵聽了仰天大笑。說道：“將軍，我們是一軍之帥，不是街頭潑皮，動不動就要走上三回合。一軍之帥，看的是指揮如何，能不能夠打勝仗?，F(xiàn)在我拿了你，只是運氣太好，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但是，運氣好你有什么辦法？總不能把你放了。那樣我不是二傻子了嗎？”

    撒離喝聽了，怒氣沖沖，斜眼看著王宵獵。

    王宵獵道：“你現(xiàn)在終是落在我的手里，總要問兩句話。你若是說，我自然不會虧待你，日后留你一條性命。你若是不說，等到戰(zhàn)后就一刀了斷，砍了你的腦袋！”

    撒離喝聽了，冷哼一聲，仰起了頭。

    王宵獵嘆了一口氣：“你若是一心要死，我自然會成全你?，F(xiàn)在大宋與金國的關(guān)系，也沒有不斬俘虜?shù)谋匾?。這一仗打完了，一刀砍了你的腦袋便是?！?/br>
    見王宵獵說得隨便，顯然是真的要殺，撒離喝扭回了頭。

    王宵獵道：“我捉的俘虜中，官職最高的是拔離速。他如今天的你，問什么都不肯說，甚至還出口傷人。戰(zhàn)后就一刀砍了，一了百了。第二個是耶律馬五，被俘之后雖然不干脆，終是該說的說了。便留他一條性命，現(xiàn)在還與俘虜關(guān)在一起做工。再過幾年，也就該放出來了?！?/br>
    撒離喝冷哼一聲，再不開口。

    耶律馬五是契丹人，拔離速則是金國大將，完顏銀術(shù)可的親弟弟，豈可同日而語？不說耶律馬五還好，提起他撒離喝更不開口了。作為大將，撒離喝還丟不起那人。

    王宵獵道：“作為一軍之帥，你不應(yīng)該拋下手下，一個人去綏德城。因為大意，被李世輔所擒。按常理來說，你后邊必然跟有大軍，只是一時不順路罷了。是不是？”

    撒離喝冷冷看了王宵獵一眼，并不開口。

    王宵獵道：“你是從延安府北上。不用說，是去找鄭建充，讓他出兵助你作戰(zhàn)。那么你的大軍，就應(yīng)該從另一個方向來了。綏德城的另一個方向是大里河，那一路堡寨眾多。不過，那里是與夏國的邊界，調(diào)集大軍到那里，先要問夏國會怎么想。你不是莽撞的人，不會走那里。那么只能是青澗城的另一個方向了。把環(huán)慶路，甚至是秦鳳路的兵馬都集中到保安軍，然后沿金明寨、安定堡一路進青澗城，最后會集綏德軍?！?/br>
    聽了王宵獵的話，撒離喝不由皺起眉頭，顯得憂心忡忡。

    看了撒離喝的樣子，王宵獵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撒離喝只帶了不足百人就進了綏德城，顯然違反常理。李永奇雖然已經(jīng)投降，撒離喝還沒有這么信任他。顯然撒離喝的身后，必然有大軍。只是順路，分開走而已。

    只要知道這一點，其他的就不難分析。所有的選項排除，撒離喝的大軍只能走金明寨、安定堡一線。

    沉默了一會，見撒離喝不開口，王宵獵命令帶下去。自己真的沒有耐心，跟這些人推心置腹，勸降他們。既然他自己尋死，還是成全了好。宋金的關(guān)系，真的沒有必要善待俘虜。

    等到張馳打贏了這一仗，砍了撒離喝的頭，拿下關(guān)中，這一仗就結(jié)束了。

    只是張馳，能打贏這一仗嗎？撒離喝的大軍，最少有數(shù)千人，甚至五千人以上。張馳只有三個團九千人，占的優(yōu)勢并不大。能打贏嗎？

    第831章 就砍了？

    撒離喝離去，王宵獵閉上眼睛，睡著冬日的暖陽。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知覺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王宵獵聽到動表，睜開眼睛。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親兵在叫自己。再一看身上，蓋了一條厚厚的毯子。想來是親兵看自己睡著了，為自己蓋上的。

    把毯子拿開，王宵獵問道：“什么事情？”

    親兵道：“葉參政過來了，正在外面等著。宣撫要不要見一面？”

    王宵獵笑道：“他是參知政事，我如何不見？這些日子葉參政都在石州？做什么事情？”

    親兵道：“是在石州，也沒什么事情。想來是看宣撫病了，他也不好轉(zhuǎn)身就走?！?/br>
    王宵獵點了點頭：“讓他進來吧?！?/br>
    葉夢得一踏進院子，見到王宵獵就一拍頭：“太尉可算是好了！這些日子，太尉重病，宣撫司上下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樣子！謝天謝地，身子大好了！”

    王宵獵道：“我只是偶感風(fēng)寒，又不是什么大病，又急個什么呢？參政請座?！?/br>
    親兵搬來一把交椅，葉夢得坐了下來。湊向王宵獵問道：“看太尉氣色，身體應(yīng)該馬上就好了?！?/br>
    王宵獵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偶感風(fēng)寒當(dāng)然是真的，但真正的病根，還是趙構(gòu)的手詔。只要趙構(gòu)愿意北伐，他的地位就是穩(wěn)固的?，F(xiàn)在不是五代十國的時候了，趙家甚得人心，皇位很穩(wěn)固。即使王宵獵用武力把皇位奪來，也會引起民心撕裂，全國動蕩。

    這個結(jié)果有什么意思呢？王宵獵需要的是絕對的權(quán)威，絕對的聲望，而不是一個皇位。與其要用各種手段拉攏人心，收集聲望，做各種利益交換，那不如不做。手中有軍隊，王宵獵可以選一個偏遠一點的地方，來實現(xiàn)抱負(fù)。契丹還有耶律大石建立西遼呢，自己怎么不行？

    當(dāng)然，真正行不行，王宵獵也說不清楚。只是這幾天，什么都想過，終于想開了。如果趙構(gòu)愿意北伐抗金，自己也愿意充分配合。最后怎么樣，天知道。

    葉夢得見王宵獵不接話，道：“我聽人說，綏德有一個李世輔，是守將李永奇的兒子。趁撒離喝去綏德，他突然奮起，拿了撒離喝，送來了石州。不知道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