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漢之國 第94節(jié)
王宵獵笑了笑道:“這是什么時候?不能團結(jié)一心,如何對付金虜?陜州孤城難守,這誰也改變不了。如果張樞密牢牢占據(jù)關(guān)中,觀察可以守陜州。如果翟觀察占據(jù)河南府,觀察也可以守陜州。如果兩者做不到,觀察守陜州,就是自投死地了。” 李彥仙很不愿意這樣做。倒不是憎恨屈身王宵獵之下,他還沒有那樣小心眼。而是自己這些年在陜州發(fā)展起來的勢力,大部分在河東。這樣做的話,跟河東的聯(lián)系就不強了。而借陜州這個據(jù)點,王宵獵的勢力就可以影響關(guān)中。如果兵力足夠強,就成為了影響北方的大勢力。 見李彥仙左右為難,王宵獵道:“觀察深思。依我估計,到今年秋天,金軍還會大舉前來。如果是由粘罕主持,就不是婁宿的規(guī)模了。我縱然全軍來此,也難以救援。不早做布置,到時會手忙腳亂。這幾日我會處置周圍事務(wù),暫駐平陸縣城。觀察有事,可過河找我?!?/br> 李彥仙點了點頭。王宵獵話說得很明白,此次擊退婁宿不是結(jié)束,后面還有粘罕,還有金朝的其他大將。如果不能做出統(tǒng)一的部署,到時還會面臨困境。 說到底,宋朝的問題還是軍事實力無法與金軍正面抗衡??v然有一時勝利,也無法決定整個戰(zhàn)爭的勝負。想真正擊退金兵,必須要有足夠的軍事實力,不然就是一場空。 這個道理不是每個人都明白,就連朝廷的官員,包括趙構(gòu),恐怕都還沒有想明白。更何況,現(xiàn)在的宋朝軍隊掌握在大將手中,朝廷并不能如臂使指。 想了又想,李彥仙道:“觀察欲怎樣處置周邊事務(wù)?此次金軍圍城,陜州受創(chuàng)頗重。” 王宵獵道:“河東在金人手中,鄜延路多處州縣失陷,兩京沒有大軍駐守,處在中間的陜州及周圍幾州,地位非常尷尬。我欲把這一帶的百姓南遷。一是讓百姓能安居樂業(yè),不受金人奴役。再者讓這一帶沒有百姓,金兵縱然來了,也無處擄掠糧草。不能從這里擄掠糧草,金人兵鋒就不能繼續(xù)向南。這樣,南邊的鄧州、襄陽,以及金、均、房各州才能安穩(wěn)。金虜南來,進軍如疾風。怎么做到的?除了他們的兵力頗強,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補給不難。只要有三五百里金軍搶不到糧草,他們的兵鋒也就停了。” 李彥仙看了看屬下,不由苦笑。王宵獵的意思他明白。如果陜州一帶的百姓南遷,金軍想沿王宵獵來的路進攻鄧州的可能也就沒有了。 金軍作戰(zhàn),很少會攜帶糧草。每到一地,多是就地征集,而且還擄掠人口。搶不到糧草,金軍餓著肚子怎么打仗?王宵獵的意思,就是在中原一帶造成大量的無人區(qū),截斷金軍的進攻路線。 歷史上,因為翟興家族抗金堅決,后來又有岳飛駐扎在襄陽一帶,這件事是由金軍偽齊完成的。金軍利用各種手段,在京西路南部,包括河南府,造成了大量無人區(qū)。想用這種辦法,把翟家的勢力減到最低,讓岳飛無法北上。此時反過來,王宵獵欲主動這樣做。 把百姓全部遷走了,李彥仙還守陜州干什么? 沉默許久,李彥仙才道:“觀察,如果這樣做,陜州又何必要守?沒有百姓,金兵又何必來攻?” 王宵獵道:“縱然是沒有百姓,陜州的地位還是在這里。東可以進洛陽,西可以進關(guān)中,威脅實在太大。觀察,聽我一言,現(xiàn)在金軍勢力太強,我們不能執(zhí)著于一城一地,而要綜合考慮。守陜州不能僅靠陜州一城,而要考慮附近的各州。東邊是河南府和孟州,自不必說。北邊則是解州和河中府,早被金軍占據(jù)。陜州所能依靠的,是西邊的關(guān)中,還有南邊的虢州等地。關(guān)中能守住,陜州自然也就能守住。如果關(guān)中守不住,死守陜州是很難的。只能依托虢州。大股金軍來時,主動退到虢州。金軍去了,再從虢州出兵奪回來。如此,才是守住陜州的辦法?!?/br> 李彥仙想了又想,苦笑道:“此番全靠觀察帶大軍前來,不然陜州已屬金人。不過,觀察剛才所說的,我要仔細考慮,也要聽一聽屬下的意見?!?/br> 王宵獵道:“觀察知陜州,自然是該你做主,我只是提建議而已。這兩日,后衛(wèi)的牛皋將到。等牛皋到了,我會把俘獲的簽軍遷往鄧州。至于陜州的百姓如何,還是觀察決定?!?/br> 李彥仙最怕的,是王宵獵憑借軍力,強行吞并自己。聽他這樣說,才放下心來。只要還是自己決定陜州事務(wù),事情就還好說。遷移百姓,這個決心很難下。沒有百姓,自己這個陜州知州還算什么知州?可依王宵獵所說,不遷移百姓,守陜州相當困難。看來,要由關(guān)中的張浚決斷了。 第213章 重賞 解州城樓上,看著城外的宋軍軍營,完顏婁宿道:“如何?宋軍逼得如此之緊,打又打不過,我們總要想個辦法。解州糧草不多,我們守不了多久。” 完顏活女道:“宋軍圍城,顯然用的是圍三闕一之法。圍住南、東、北三面,獨留西面。顯然是要逼我們向西去河中府。黃河對面有張浚所部,莫非是兩軍聯(lián)合?” 蕭好胡道:“張浚在京兆府。等他大軍過來,要到什么時候?依我看,宋軍獨留西面,是怕折可求與我們會合。此一戰(zhàn)折可求所部受創(chuàng)最重。不與我們會合,后果堪憂?!?/br> 婁宿想了想,點了點頭:“說的有道理。昨日看著,折可求被宋軍逼著向張店鎮(zhèn)去了,應(yīng)該是要撤向夏縣。不能與我們會合,就只能北撤?!?/br> 此時完顏銀術(shù)可駐守太原,雖然兵力不多,但也不是宋軍能進攻的。 見兩人不說話,婁宿道:“明日派兵去求尋折可求。若是能與我軍會合,還是合兵的好。若是不能會合,我們也不在解州死守,先去河中府!” 守在解州,很可能等不來援軍,張浚的大軍先來了。那時兩面夾擊,才真是沒了出路。 城外的軍營中,邵凌結(jié)束整齊,對曹智嚴道:“不能讓金軍歇息,得到休整。今日我?guī)цF甲出戰(zhàn),明日你帶另外三千人再戰(zhàn)。金兵一日不走,我們便一日不休息!” 曹智嚴稱是。 經(jīng)過這兩天的戰(zhàn)斗,邵凌和曹智嚴都發(fā)現(xiàn),金軍對鐵甲兵沒有辦法。只是鐵甲兵速度有限,其余的兵力不足,只能夠擊潰金軍,而不能對金軍造成太大傷害。 解州這里戰(zhàn)得熱火朝天。另一邊,張均和張玘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夏縣。 折可求的軍隊被宋軍追得太急,沒有時間休整,只能夠一路向北逃竄。宋軍占領(lǐng)夏縣,折可求便帶領(lǐng)殘兵向北撤退,準備取東鎮(zhèn)向絳州方向去。此戰(zhàn)婁宿集中了河東路兵力,附近的州縣都沒有大軍,折可求的生路只能是一路向北逃竄。 正在張均和張玘兩人商議出城追敵的時候,士卒送來了王宵獵的軍令。 張均展開看了。對張玘道:“觀察命令我們,若是可勝折可求,便一路向北追趕,一直到絳州再停住。若是不能勝,便在夏縣等上兩日,牛皋的大軍快要到了?!?/br> 張玘道:“折可求只剩殘兵,如何能夠抵得住我們數(shù)千大軍?今日出城追趕就是!” 張均道:“再向前,后方的軍需就很難送過來。到時我們吃什么?” 張玘不在意地道:“前方都是河東路的富庶地方,何必擔心會餓肚子?金軍能走,我們自然也就能走!追得慢了,只怕折可求會跑掉!” 張均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在那里低頭想了一會,才道:“便依哥哥所言!” 張玘一心要抓住折可求,張均卻不這樣想。王宵獵的命令很明確,北上主要目的,是占領(lǐng)絳州。折可求跑得快,那便放他一條生路。沒有了帶出來的府州兵,短時間很難再有威脅。 聞喜縣城外,折可求停住馬匹,問道:“后邊宋軍追來沒有?” 士卒道:“稟經(jīng)略,宋的追兵在五里之外,緊追而來?!?/br> 折可求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心中百感交集。自己本來是宋將,為了家族安危,降了金朝,沒想到今天會被宋軍追趕。陜州一戰(zhàn),折可求出的兵力最多,受創(chuàng)最重。攻城的近兩個月已經(jīng)損失七八千人,被王宵獵大軍側(cè)擊,又損失了四五千人。一路上被張均和張玘兩人緊追,又損失一兩千人。來時一萬八千人的大軍,此時隨在身邊的,已經(jīng)不足五千人了。 如果宋軍一直追下去,難道自己就這樣折損于戰(zhàn)場?如果死在抗金的戰(zhàn)場,還能留名后世,這樣死了算怎么回事?而且府州的大軍過半折損,以后的日子也難說得很。 沉默了一會,折可求道:“大軍進聞喜城!搜刮了糧草,我們便立即北上!沒有糧草,我不信宋軍還能緊隨在我們的身后!逃得此一劫,回去休養(yǎng)生息就是!” 屬下將領(lǐng)稱諾。收攏軍隊,隨在折可求身后,進了聞喜縣城。 進了縣衙,折可求招來侄子折彥若。道:“后面宋軍緊追不放,此番我們兇多吉少!我折家鎮(zhèn)府州數(shù)百年,不可因此損了根本。一會你帶親兵,先出城去吧。一路上不可停留,要盡快回到府州!” 折彥若道:“伯父不必憂心。不如我們重整兵馬,出城與追來的宋軍戰(zhàn)上一場!殺退了他們,再從容退走,豈不是更好?” 折可求搖了搖頭:“七郎,你有這番心是好的。只是,我們現(xiàn)在如何與宋軍再戰(zhàn)?來的時候近兩萬兵馬,現(xiàn)在只有不足五千人。后面的宋軍,據(jù)報有六七千人之多。他們又是新勝之后,士氣正旺。我們只能躲其兵鋒,再戰(zhàn)就是死路一條了。不必多說了,我們折家的人不能全死在這里,你立即就回!” 折彥若還要再說,見折可求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只好叉手稱是。 看著折彥若出去的背影,折可求靠在椅背上,好似全身的力氣一下子全都沒有了。這一次進攻陜州實在窩囊之極。進攻失敗倒也罷了,還把自家的兵力搭進去。在宋朝那里,自己的名聲已經(jīng)臭了,想重新反正都已經(jīng)不可能。在金朝這邊,沒了兵力,自己的地位必然下降。雖然折家子弟遍朝野,這一次的失敗不會讓家族受到太大牽累。但這幾年,也只能休養(yǎng)生息。 連續(xù)兩日,婁宿也沒有與折可求聯(lián)系上。城外宋軍接連挑戰(zhàn)。看看解州待不下去,婁宿只好帶著完顏活女和蕭好胡兩人,向河中府去了。身后有宋軍騎兵監(jiān)視,只是沒有再逼近。 折可求沒有敢在聞喜縣久住,略事休整便就起程。兩日之后,被張均和張玘趕出絳州,一路向北去了。占領(lǐng)絳州后,宋軍沒有繼續(xù)北追,而是在絳州駐扎下來。 京兆府,張浚拿著王宵獵遞來的捷報,一時間喜不自勝。在官廳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無法安座。 王彥、劉子羽、傅雱和馮康國等將領(lǐng)進來,張浚揮著手中捷報道:“陜州大捷了!來時過襄陽,見王宵獵少年老成,以后必成大器。不想才過幾個月時間,便就救陜州,有如此大捷!此番必重賞!” 劉子羽接了捷報過來,仔細看過。道:“王宵獵以兩萬余軍隊,對婁宿近十萬大軍,能夠如此輕松獲勝,實在出人意料。王宵獵說婁宿殘兵將退向河中府,樞密當早做防備?!?/br> 王庶道:“金人殘兵一兩萬,不可小視!若是從河中府過河,距京兆府不遠!” 張浚笑道:“婁宿不過是王宵獵的手下敗將,不足為慮!王宵獵不過兩萬余人,救陜州,對陣金人如砍瓜切菜一般。我這里數(shù)萬大軍,又勝出王宵獵軍遠矣!婁宿敢來,定讓他有來無回!” 劉子羽道:“樞密切不可大意!王宵獵是對婁宿疲弊之軍,又有陜州相助,才能如此輕松。若婁宿統(tǒng)兵渡河來攻,又自不同!樞密當立即派兵到華陰一帶,防金軍來襲!” 眾將一起相勸。張浚派明州觀察使趙哲帶兩萬兵馬,到華陰縣一帶駐扎。至于派兵圍剿婁宿,倒是沒有人敢這樣想。張浚兵馬不足十萬,面對婁宿大軍,還是有些忌憚。 眾人商議一會,張浚道:“如此大勝,足以提聚國家士氣,當應(yīng)重賞!當派人去陜州,贈王宵獵以金銀,升其官爵,以安將心!還有,今年關(guān)中大戰(zhàn),應(yīng)讓王宵獵參戰(zhàn)!” 王庶道:“樞密,王宵獵在鄧州。此次救陜州行軍八百里,已是難得。讓他到關(guān)中參戰(zhàn),路途太過遙遠。而且王宵獵只有兩三萬軍隊,并沒有大用?!?/br> 劉子羽道:“此事確實要慎重。陜州有道路去鄧州,王宵獵有救的理由。跋涉數(shù)千里來關(guān)中,實在是太遠了。還是多給金銀,讓其固守鄧州、襄陽為好?!?/br> 張浚想了想,腦子慢慢清醒。點了點頭,回到位子坐下。 劉子羽道:“婁宿敗退,秋天金軍必然再興大軍進攻陜州。如何處置,需要早做決斷。若是陜州不保,金軍必然全力進攻陜西。于我軍來說,這是大事!” 張??戳丝磩⒆佑?,沒有說話。當初李彥仙求援的時候,也是這些人勸自己一定要謹慎,大軍不能出關(guān)中?,F(xiàn)在王宵獵救了陜州,還是要擔心。 王庶道:“陜州離京兆府六百里,距離實在太遠了些。我軍不足十萬,想保兩地著實困難。不如還是命王宵獵,與李彥仙配合,一起守陜州為是?!?/br> 張浚微閉雙目,想了一會。道:“金軍攻陜西,自有曲端與我軍與之相對。陜州太遠,救那里北方的兵力就弱了。王宵獵在鄧州,跟陜州也是路途遙遠。如何應(yīng)對,還是聽聽他與李彥仙的意見再說吧?!?/br> 聽了這話,劉子羽等人也沒有異議。如果李彥仙和王宵獵守住陜州,可以大大節(jié)約關(guān)中的兵力。接下來的戰(zhàn)事,這一點非常重要。 第214章 戰(zhàn)場記錄 平陸縣城里,王宵獵看了邵凌和張均送來的公文,不由喜出望外。對陳與義道:“前兩年金軍從京西路擄掠的工匠,果然大多還在解州和絳州。得到這些人,陜州一戰(zhàn)便就值了!” 陳與義道:“金人胡虜習性,國內(nèi)缺少匠人,視這些人為寶。本朝并不缺這些——” 王宵獵搖了搖頭:“參議,這些人到了我們手中,最少有兩個作用。第一個是現(xiàn)在鄧州、襄陽一帶什么都是初起,同樣缺匠人。更重要的是,匠人到了我們的手中,金人就不能用了!” 陳與義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其實對宋朝來說,工匠并不十分缺。哪怕只剩下半壁,人數(shù)還是足夠的。但對金人就不一樣了。沒有這些工匠,金人的發(fā)展就受局限。當然對于王宵獵,這些工匠是非常寶貴的財富。宋朝不缺工匠,不代表王宵獵不缺。鄧州和襄陽到底遠離朝廷,人才相對稀少。 想了想,王宵獵道:“牛皋昨日已經(jīng)到了,正在與楊審一起組織簽軍,準備運往鄧州。既然解州和絳州有這些匠人,那就不如大做一場。讓楊審組織運簽軍,牛皋去把解州和絳州的百姓,包括工匠,全部都送到鄧州。這兩州沒有百姓,秋天金人再攻陜州,就只能從河南府來了?!?/br> 王宵獵解了陜州之圍,翟興帶軍北進,占領(lǐng)了洛陽城。不過王宵獵對翟興沒有信心,秋天金軍再來他很難守住。依照王宵獵的意思,不如乘現(xiàn)在是春天,把河南府、孟州、鄭州的百姓全部南遷。如此沿著黃河形成一個無人區(qū),與金軍勢力隔開。 金軍雖然攻破開封,但并沒有占領(lǐng)中原的信心。依金軍的規(guī)劃,黃河以北的土地劃歸金朝,黃河以南的土地則立傀儡政權(quán)。這兩年大規(guī)模南侵,一是搶劫,再一個就是想抓住趙構(gòu)。 陳與義道:“觀察,本朝在陜西有數(shù)十萬大軍,若與金軍決戰(zhàn),勝負未可知。把百姓南遷,讓這一帶成為白地,如果我們勝了,以后又是麻煩事?!?/br> “麻煩什么?只要戰(zhàn)勝金人,這些都是小事!”王宵獵站起身來,看著窗外?!俺UZ云,小不忍則亂大謀?,F(xiàn)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就是要打勝仗!要把金軍趕走,要恢復中原!戰(zhàn)場上不能打敗敵人,其余的一切都是空想!其余的任何事情,都要對戰(zhàn)事有用!” 說完,王宵獵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陳與義道:“現(xiàn)在還有很多人,對朝廷軍力有幻想??傄詾榻鹑斯テ崎_封,涂炭中原,是他們的運氣好。還有人甚至傳聞,金帝的相貌絕類太祖,金軍南下中原,是太祖不憤太宗奪了天下。這些話,尋常百姓閑說也就罷了,不必去管他。但我們這些人不同,不能這樣想?,F(xiàn)在要明白,在軍事上,金軍占有絕對優(yōu)勢。不是因為金人天生就能打仗,什么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都是騙人的鬼話!金人占優(yōu)勢,是因為本朝的軍隊太弱了!不明白這一點,不做出相應(yīng)的改變,就無法對金人取得軍事上的優(yōu)勢。沒有軍事上的優(yōu)勢,就只能夠去乞求和平!這樣的和平金人可以給本朝,也可以隨時拿走!本朝中原泱泱大國,到了這樣的地步,何其可悲!” 陳與義低下頭。王宵獵說的不錯,這個時候,包括陳與義,還對宋朝軍隊有幻想。認為金朝能夠占領(lǐng)開封府,擊敗宋朝軍隊,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宋朝之敗,是因為jian臣當?shù)溃┱划敗?/br> 怎么可能呢?金朝不是一時擊敗宋朝,是先滅了遼朝,再滅北宋。遼朝在的時候宋朝軍隊就不是他們的對手,面對更強的金朝,又怎么抵擋得?。?/br> 開封城破,大量的宋朝臣子隨著二帝被金軍帶往北方。許多人心中不憤,產(chǎn)生了很多說法。比如說金人兵力不足,攻開封府時不足十萬人。如果宋朝的指揮得當,滅掉金軍主力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說西軍參戰(zhàn),因為糧餉不足,戰(zhàn)斗力下降,不然不會大敗。這樣的說法有很多。 這些說法是不可信的。金軍大股南下,應(yīng)該是占有了絕對的軍事優(yōu)勢。宋朝的軍事體制、軍隊的實力,導致在軍事上遠弱于金朝。 軍事實力需要國力的支撐,強大的國力可以轉(zhuǎn)化為強大的軍事實力,這沒有錯。開戰(zhàn)之前,宋朝的國力,不管是在經(jīng)濟上,還是在政治上,方方面面,都應(yīng)該強于金朝。但是,強大的國力未必能夠轉(zhuǎn)化為強大的軍事實力,這也是事實。如若不然,世界上哪里還有那么多的戰(zhàn)爭。 最明顯的例子,便如后世的歐洲。如果沒有美國,歐洲的那些強國如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等等,在國力上強于俄羅斯,可哪一個敢說軍事上也強于俄羅斯?沒有美國,哪個敢跟俄羅斯說個不字? 宋朝立國時,禁軍是很強的。但即便在那個時候,對契丹也沒有什么優(yōu)勢。等到后來,禁軍一天一天地爛下去,契丹一天一天地強大起來,宋朝軍事上就處于劣勢了。 在這個時代,必須要明白,軍事上金朝的優(yōu)勢,宋朝的劣勢在哪里。也必須要明白,自己要做出什么樣的改變,才可以取得軍事上的優(yōu)勢。在這個基礎(chǔ)上制定戰(zhàn)略。初期能夠防住金朝,后期如何戰(zhàn)斗,最后如何去收復失地。便如抗日戰(zhàn)爭時期,偉人提出論持久戰(zhàn),有明確的戰(zhàn)略規(guī)劃。 金軍的優(yōu)勢很明顯。他們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攻堅,有強大的機動性,有數(shù)量眾多的仆從軍,作戰(zhàn)有堅強的意志。宋軍的劣勢也很明顯。將士吃不了苦,戰(zhàn)斗意志不堅決,指揮系統(tǒng)不健全,很多時候都各自為政。為了防軍人造反,指揮系統(tǒng)既復雜又混亂,軍隊形不成合力。諸般種種。 怎么解決?原有軍隊的建制、指揮,必須要重新來過。精選人才,對軍隊的訓練要嚴格。要形成統(tǒng)一的指揮,各級將領(lǐng),執(zhí)行作戰(zhàn)命令必須意志堅定。王宵獵新野練兵,主要目的就在此。 以宋朝的國力可以對軍隊的支持,盔甲比金軍精良,武器威力更強,士卒的身體條件更好,這都是應(yīng)有之意。戰(zhàn)斗力強過金軍,更是應(yīng)該的。 王宵獵以不足兩萬人援陜州,迅速擊潰金軍。首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陜州的頑強,讓金軍的布置出現(xiàn)破綻。其次的原因,當然是軍隊能打。手中有三萬大軍,王宵獵可以橫行一路。如果有三十萬,就可以號令天下了。在這個時代,一個方向集中不了太多軍隊,三五十萬就是極限。 金軍對自己實力的估計是正確的。以黃河為界,以北屬金,以南只是設(shè)傀儡政權(quán)。因為金軍的兵鋒到黃河岸邊依然強盛,黃河以北的所有反抗都可以鎮(zhèn)壓。有金朝支持,設(shè)立傀儡政權(quán)與宋朝隔開,慢慢消化得到的土地。有一兩代人的時間,統(tǒng)治就可以穩(wěn)定下來。 現(xiàn)在金軍攻江南,是非常危險的。哪怕宋朝再弱,金軍再是勢如破竹,也不足以形成穩(wěn)定統(tǒng)治。占領(lǐng)的土地必須放棄掉,不然軍隊就可能回不來了。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 問題在宋朝。在金軍還不能席卷天下的時候,利用這個時機,重整軍隊,與金軍逐鹿中原。國力上宋朝依然有優(yōu)勢,把國力上的優(yōu)勢轉(zhuǎn)變?yōu)檐娛律系膬?yōu)勢,一切都大有可為。 想到這里,王宵獵只能搖頭。歷史上趙構(gòu)對恢復中原并不熱衷,而對穩(wěn)定統(tǒng)治特別在意。沒有利用好這個有利時機重整軍隊,而只是滿足于偏安東南。 其實何止趙構(gòu),后來的南明,同樣如此。對于天下勢,對于自己的軍隊,沒有清醒的認識。任憑機會不斷溜走,最后身死國滅。 見陳與義站在一邊不說話,王宵獵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自己是以后來人的眼光看現(xiàn)在,許多事情可以看清楚。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是身在棋局中,許多事情很難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