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好巧 第70節(jié)
金甲軍登島之時,李元禎已帶著孟婉等在沙灘邊。此荒島多是山石,也唯有此一面有淺灘,適宜船只停泊。故而最先趕來的金甲軍,很快便尋到正主,快步上前跪在地上:“屬下們來遲,請王爺處置!” “不必了,來了便好。”李元禎竟無半點計較之意,大步繞過他們,自行登了船。孟婉緊隨其后,與他登上了同一艘援軍的船。 艙室內(nèi),孟婉將金甲軍燒好的熱水給他斟上一杯,雙手呈過去:“王爺,先喝些暖的,暖暖身子。昨夜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恐寒氣侵體?!?/br> 李元禎接過飲了一大口,然后將杯子還她,孟婉接過杯子,就聽他緩聲說道:“你也飲一些?!?/br> 聞言,孟婉正欲將杯子放到案上的手一滯,抬眼看他。見李元禎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移到那只杯子上??磥硭龥]理解錯,王爺是要她飲手中的這一杯。 可是這一杯是他剛剛用過的。 孟婉不禁有些猶疑,手中杯子仿佛成了一塊燙手山芋,放不得,又飲不得。 這些日子在島上相處,受環(huán)境所迫,她與李元禎在飲食方面的確有些不分彼此。同鍋而食,同碗而飲那是常事??墒侨缃裨娨褋恚麄兊年P(guān)系便回歸到最初的狀態(tài),他是堂堂的滇南王,而自己只是一個小跟班,屬實不應(yīng)這樣沒尊沒卑。 不過她自然沒勇氣推卻王爺?shù)拿酪?,最終還是假模假樣的抿了一小口,然后匆匆將碗放下。 “王爺,那些蠻人應(yīng)當還沒有逃出多遠,需不需要讓人去追?”她急切的轉(zhuǎn)移著話題。 李元禎薄唇微啟:“沒那個必要。” “哦。” 孟婉這廂呆呆的應(yīng)著,本以為是李元禎難得發(fā)了一回善心,孰料很快便見一名金甲衛(wèi)進來稟道:“王爺,前方發(fā)現(xiàn)幾艘側(cè)翻的小船?!?/br> “可還有活口?” “屬下已命人下水去檢查了。” “嗯,若是還有活口,便救活他們,帶回營中審訊。” “是?!?/br> 金甲衛(wèi)退出,孟婉出于好奇跟著他一并去甲板看了一眼,很快便回了艙室,驚訝道:“王爺,是昨晚那些蠻人所停的船!” 卻見李元禎臉上并無半分意外,反而唇角微揚,暈開一抹自信滿滿的笑意。孟婉愣了片刻,很快便有了個猜測,“難道是王爺您——” 她的話沒說完,就見李元禎唇邊的那抹笑意漾開了些,似是印證了她的那個猜測。 看來昨晚李元禎不只是去山上放了一把火,他還去海邊那些??康拇簧蟿恿耸帜_。難怪先前自己問追不追時,他毫不在意,原來早已是勝券在握。 果然,很快先前那人便回艙中稟報,救上來一個蠻人,正處于嗆水昏迷中。李元禎只命他一定要想法保住那人的命,之后便讓他下去了。 天亮之時,船靠了岸。 甫一出船艙,孟婉便見幾位接到消息的軍中將領(lǐng),已焦急萬分的候在岸邊。他們見李元禎出來,立馬迎下前來,先是對自家王爺一番切實的關(guān)切,之后便齊刷刷的跪成一排,愣是要李元禎治他們救援不力之罪。 這其中數(shù)陸銘和吳良二人最是自責,畢竟出海那日他二人與李元禎同乘一船,護衛(wèi)不力自是悔恨萬分。 李元禎卻并無怪罪之意,那日上蠻人的船,本就是他自己的意思,旁人自是攔阻不得。他將幾人扶起,一同回了營中。 第95章 揭穿 她的面具,被他撕下來了…… 回到軍營, 李元禎帶軍中幾位將軍去了中軍大帳,并命孟婉回去休息。到了晚上,原本并不需孟婉再去服侍, 可她還是換了身干凈衣裳,主動去灶間取了餐食,送去李元禎的牙帳。 已近黃昏,平日這個時辰帳內(nèi)該是點了燈燭, 可孟婉瞧了一眼, 卻見窗縫兒里一絲光亮也沒透出來。于是在帳外駐了步,悄聲問守帳的兵士:“王爺可是歇息了?” 過去李元禎不至于這個時辰歇息,可經(jīng)此荒島一遭,人又負了傷。 那兵士點點頭,然后目光落在孟婉手中的提盒上:“要不你將東西先放下, 王爺過會兒要是醒來, 我就代你送進去?!?/br> “也好?!闭f著,孟婉便將食盒遞了過去。 二人正要交接之際, 孟婉卻忽而余光瞥見有光亮從窗縫兒里透了出來, 抬眼一看, 果然是帳子里點了燈。她便連忙將手又收回,笑道:“想是王爺醒了,那就不勞煩你了,還是我自己送進去吧?!?/br> 她輕扣了兩下門,里面?zhèn)鞒鲆粋€低抑的聲音:“進來吧?!?/br> 得了令, 孟婉便推門進入, 嘴里低聲說著:“王爺這些日子風餐露宿,沒正經(jīng)吃一頓了,所以屬下讓灶房多做了幾道菜給您調(diào)劑下胃口。” 李元禎并未在外間, 是以她將食盒放在案上,然后去立屏前候著。 李元禎自己穿了衣出來,路過她時駐足看了一眼,一邊挽袖一邊問:“還有事?” “那個……” “別吱吱唔唔,有事便直言?!?/br> 孟婉忙賠笑臉兒,“屬下倒是沒什么事,就是聽說王爺下午審那個蠻人了,故而有些好奇?!?/br> “好奇什么?”李元禎的目光直直盯過來,頗為犀利。 孟婉忽覺這詞用的不太妥當,于是忙不迭又改口:“也不是好奇,就是……就是擔心他們還有其它的同黨在附近?!?/br> 李元禎嘴角略略一撇,似在冷笑:“你是擔心他們有同黨,還是擔心他們的同黨是李珩?” 聞言孟婉一怔,立時便漲紅了臉將頭埋下去,不敢再吱聲,就連想分辯分辯都覺心虛。的確,打從她發(fā)現(xiàn)太子表哥與蠻人之間并非擄走為質(zhì)這么簡單,她便隱隱擔心著什么。 比起被自己的父皇問罪來,她更擔心他做出叛國之事,那樣非但一絲活路沒有,還要受萬民唾棄。 她并不想看著昔日那個風華少年,成為人人唾棄的存在。 心中慌亂之時,李元禎已顧自在食案前坐了下來,見她還在立屏前愣著,便吩咐:“過來布菜?!?/br> 孟婉的心思立時便從一通胡想中被牽回來,聽話的去給李元禎布菜,將他平日里喜愛的菜色擺到近前,然后放好玉箸,恭敬道:“王爺請?!?/br> 李元禎長臂一伸,又從筷桶中取過一雙放到另一邊,“你也坐下,一起用吧?!?/br> “屬下不敢!” “這些日子不一直是一起用的?倒也沒見你不敢。”李元禎抬眼覷她,雖然語帶幾分揶揄,孟婉卻知他并非真的怪自己無視尊卑。 見她不說話也不肯坐,李元禎面上微微波動,顯露出一絲不耐煩:“怎么,吃個飯還要本王一請再請?” “屬下不敢!”又是這樣一句,孟婉才終于忐忑著坐下,拿起他給自己擺好的筷子。 見她只擺個空架子,卻遲遲不夾菜,李元禎干脆連這活也幫她做了,夾了一筷又一筷的菜放到她面前的瓷碟里。孟婉雖覺得渾身不自在,卻也不敢再薄面子,于是夾起來小口小口的吃著。 李元禎唇角噙著一絲笑意,不緊不慢的問她道:“在船上時,宋達將軍偷襲失敗后說的那些話,你應(yīng)當在里面都聽到了吧?” 正夾著一口菜送到嘴邊兒的手驀地一僵,片刻后,她誠實的點點頭:“屬下聽到了?!?/br> “那你應(yīng)該也聽明白了,宋將軍并非受蠻人所指使。” “可是他一個叛將的話,王爺竟也信了?”孟婉帶著一絲不可置信,望著李元禎。 李元禎回以認真的目光,將她的每個微小表情盡數(shù)收入眼底:“看來是你不愿相信?!?/br> “屬下……屬下只是覺得,宋將軍一個叛國之將說的話,未必屬實。興許……興許他是想構(gòu)陷什么人。”她低垂著頭,不敢再與李元禎對視,顯然這話說的沒什么底氣。 雖則她對那位宋達將軍并不似陸統(tǒng)領(lǐng)或是吳將軍那樣了解,但軍中也有耳聞,此人乃是忠勇之士。 李元禎的一雙眼,似能將她的那點兒心虛盡數(shù)看透,開口亦是不給她留下半點幻想:“宋達將軍不會叛國,他刺殺本王,定不是受蠻人唆使。能令他做出如此之舉的,只能是皇家?!?/br> 聽著這些話,孟婉的心似沉到了海底一般,一點光亮一點期冀都看不見了。 她能猜到的,自然李元禎也全猜到了。 果然,李元禎頓了頓,便接著說道:“宋達口口聲聲罵本王構(gòu)陷了鐘貴妃,方才令太子被廢流亡。你猜這些事,是誰告訴他的?” “這……”孟婉遲疑了下,最后低著頭聲量壓得極低:“屬下不敢妄下定論?!?/br> 其實如今一切皆已浮上了明面,宋將軍一直身在益州,關(guān)于京城的消息并不靈通,他說出的那些話,自然不是京中傳來。顯然,他是見過廢太子李珩了。且他敢做出刺殺李元禎的舉動來,明顯也是受了李珩的指使。 可這些話,孟婉不敢說,縱是李元禎早已料定,她也無法從自己口中將這些推測說出。 李元禎倒也未再難為她,她不說,他便繼續(xù)夾菜給她。只是這一頓飯,孟婉吃得可謂是心驚膽寒。 末了吃完,她將碗碟收回食盒里準備退下,剛轉(zhuǎn)身欲出門,就聽身后傳來李元禎的聲音:“你就這么擔心他?” 孟婉渾身一僵,良久,才勉強擠出個笑臉來轉(zhuǎn)身,佯裝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王爺說的他,是誰???” 李元禎笑笑,唇角盡是寒意:“你的太子表哥。” 這四個字,在荒島時,在她的睡夢中,他已聽見了數(shù)回。就在她發(fā)著熱癥昏昏沉沉縮在他的懷抱里時,嘴里也始終念叨著這句。他雖覺這一聲聲似帶著刺,令他很是不爽,卻也一直裝作無事發(fā)生,一切不滿盡數(shù)咽進肚子里。 可是眼下,他不想再忍了。 孟婉提著食盒的那只手止不住的顫抖,另一只手也不知不覺的緊攥成拳頭,她自是想不通李元禎如何會知道這個只屬于她自己內(nèi)心的親密稱謂。 “王爺,您……您剛剛的話是何意?”她不敢置信的復問。 李元禎從椅上緩緩起來,往她身邊行來,幾步路帶起莫名的威壓,令她竟忍不住在他靠近之時后退了小半步。 她的預感是對的,眼前逼近的李元禎,屬實有些與尋常時候不同。他的一雙眼內(nèi)有暗流涌動著,似是海面下藏著火種,不知何時便會驟然噴發(fā)一般。 李元禎抬手,孟婉懵的一瞬里,他的兩指已捏住她束發(fā)的木簪,然后略一使力,簪子便被拔出,她下午才將將洗過的長發(fā)頓時如黑瀑一般傾瀉下來,將他握著簪子的手淹沒。 這個突然的舉動,自是令孟婉嚇傻了。 此前她想過一百種自己被李元禎拆穿身份的情景,卻從未想過會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時候。沒有人揭發(fā)她,也沒有人來告密,可李元禎卻似一切早已明了,那么篤定,那么冷靜的將她的面具撕下來…… 她嘴唇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也無話可說,李元禎雙眼平靜的看著她,前一刻雙眼中的火種好似湮滅了,只余脈脈溫柔。 被她一頭烏發(fā)蓋住的那只手,緩緩移到她的右臉頰上,順勢滑下,最后捏住了她尖尖的小下巴,迫使她的臉微微抬起:“你說本王是何意?你與李珩,不是相識已久?!?/br> 她嘴唇又顫了顫,卻是動作比聲音更先否定了這話,她腦袋搖得好似撥浪鼓,“屬下與前太子并無瓜葛!” “前太子?”他皺了皺眉頭。 孟婉知是自己說錯話了,立馬又改口:“是廢太子,屬下與廢太子當真并無任何瓜葛!”她信誓旦旦。 而他卻顯然不信,捏著她下巴的指尖兒微微上了兩分力道,迫使她的臉向自己靠近過來:“你確定,無任何瓜葛?” 對視著李元禎的一雙眼,孟婉只覺自己所有的狡猾心思都死透了,遲疑了下,她老實答道:“回王爺,屬下的確與廢太子幼時相識,但那僅是在屬下四歲之時……” 這話她初時說的有些艱難,因著李元禎的手捏著她的下巴略用力,使其張合也有些吃力??烧f到這里,李元禎的手卻驟然將她松開了,她如獲自由,便接著將話說了下去: “那年承圣上恩典,為貴妃大辦壽宴,屬下的阿娘也得了恩令,準許進宮向貴妃賀壽。屬下隨阿娘進了宮,卻迷了路一個人哭著瞎跑,后來見到正在練習射藝的太子,他勸慰了屬下幾句,并命人將屬下送回阿娘身邊?!?/br> 許是怕李元禎不信,說到這里孟婉又信誓旦旦的重審:“王爺明鑒,屬下與廢太子當真僅有一面之緣,此后再未見過面?!?/br> 孟婉說完許久李元禎都不曾出聲,只神色復雜的看著她,直看得她心里發(fā)怵。生怕是自己往日謊話說多了,如今即便說了實話,他也不肯信。 見她苦巴著一張小臉兒,濕漉漉的眼睛里滿是驚慌和忐忑,李元禎的心軟到不行。 第96章 jian計 你是藏在王爺床榻之下么 李元禎縱是早便知曉孟婉就是自己幼時相識, 并惦念至今的那個小伙伴兒,可他也從未想到這一點。他一直頗為計較的孟婉對李珩的關(guān)切,竟然完全源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