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月宜茫然聽完了鳳城的解釋,仍舊傻乎乎地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在她的認(rèn)知中,回到天庭就意味著鳳城公子要和綠映仙子成親了,她也只是保留所有的情意最后奢求一點和鳳城公子相處的時光。 可現(xiàn)在突如其來的消息直接把她打蒙。 鳳城有些心急,抬起手虛虛握了一下她的手臂,聲音輕緩地問她:“月宜,你還有什么誤會都可以和我說,我一一和你解釋。” 月宜搖了搖頭,咬著唇沉默下去,都怪自己每天悶在屋里,什么事都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外面的雨依舊未有變小之意,淅瀝淅瀝,屋檐著雨,如注一般傾瀉,狐族距離這邊甚遠(yuǎn),再加上鳳城心底存思也不愿她離去,于是試探著問:“今晚,你可以留下來嗎?”她抬眸,對上鳳城脹紅的臉頰,剛要發(fā)問,鳳城繼續(xù)說:“我是說外面雨大,回去也不安全,要不暫且在我這里休息一晚?” 月宜聽了他的話,望向窗外,煙雨蒙蒙,黑夜如同蟄伏的獸,是有點害怕,她一向怕黑,這般回去確實心有余悸,再加上玉綿山山路泥濘,自己的紅裙子肯定要弄臟?!班牛x謝鳳城公子。那就叨擾了?!痹乱藫P(yáng)起唇角,溫婉地笑了一下。 既然在這里留宿,那有的是時間相處,鳳城也跟著放松下來,親自和青鳥、蓬山將給月宜的客房打掃出來。月宜也想幫忙,鳳城攔住她笑道:“盡東道主之意罷了,你不必插手。”頓了頓,又怕月宜吃心,于是展顏一笑,指著對面的書房說:“要不你去幫我把案上的東西整理一下,我總是擺弄各樣書籍亂糟糟得。” 月宜自然答應(yīng),道了聲“好”便提著裙子兀自去了他的書房。 鳳城的書案上面的確有些亂,奏章、書籍、毛筆、硯臺……毫無章法地擺設(shè),月宜利索地給他一一擺放好,尤其是那一堆書冊,月宜尋了書案最左邊的位置放好,布料其中一本書冊不小心滑落在地。 月宜拾起來,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發(fā)現(xiàn)其中夾得一張畫紙也從中溜了出來。女孩子還是有些好奇的小心思,于是小心翼翼地展開,赫然間,畫中少女嬌憨睡顏清晰地展現(xiàn)自己面前。 那……分明是自己啊…… 只是自己什么時候沉睡如此,而鳳城公子又如何看到,為何要畫入紙上? 月宜目光往下看去,臉上更是又熱又臊,女孩子側(cè)躺著,面色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身上雖然蓋著薄被,但肩頭瑩潤的漏了出來,想來是里面沒有穿衣物。 月宜實在記不得自己有裸睡的習(xí)慣。當(dāng)下又去翻找書冊,里面還有好幾張,都是自己的畫像,每一幅下面都寫了日期,看樣子并不是從人間回來之后畫得,都是鳳城公子那日救了自己之后完成的。 明明那時候自己都未化形,鳳城公子怎會畫出這樣的自己? 月宜自詡不是聰明人,一時半會兒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 “月宜,房間收拾好了……”鳳城踏入書房,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月宜手里的畫作瞬間靜止,“那個……月宜,我不是偷窺狂……那不是……是我……”他急匆匆地走過來,發(fā)現(xiàn)月宜手里正捧著自己畫得月宜半裸的畫作,此時此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他一把握住月宜的手,揮開那些畫紙,揚(yáng)聲道:“聽我說,那些畫……我只是、只是太想你了,所以才畫得,我沒有別的意思……不是、我有意思……不不,我的意思是……” “那次你救了我,除此之外,你還見過我嗎?”月宜回握住他的手,她看到鳳城急得額頭上都滲出了汗,于是聲音輕柔地安撫著鳳城,“我不記得我們還見過面,是不是在我不知情的時候你碰見過我?” “我有幾次想去見你,可是到了你的松竹小院發(fā)現(xiàn)你總是在睡覺,不好打擾你,就等在屋外,但你很少出門,我也很忙,所以確實沒見過面?!?/br> 月宜忍俊不禁,莞爾道:“我的確愛睡覺,一個人住在那里,我想什么時候睡覺就什么睡覺?!彼f這話存了幾分俏皮,眼睛彎起來,像是天邊的蟾宮。 鳳城見她沒有因為生氣、羞憤而甩手離去,心中舒了口氣,端詳著月宜清甜的小臉,嘆了口氣,忐忑地問:“月宜,你會怪我嗎?” 月宜搖頭,指著其中幾張羞澀地說:“不怪你。你畫得很好看,我覺得比我自己都好看。”她眨眨眼,依舊覺得好奇:“可我那時候并沒有化形啊,你是怎么知道我化形之后的樣貌的?” 鳳城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指上,她也沒有松開的意思,纖細(xì)白皙的手指纏繞著自己帶著薄繭的指間,像一朵素白的曇花。 “嗯,那時候你已經(jīng)化形了,你自己可能還沒有感覺到?!兵P城紅了臉囁嚅著。 兩人的思緒都不自覺地回到初遇的時刻。 鳳城猶記得那幾日自己沉浸在繁瑣的天庭政事中,整個人都覺得疲憊不堪,可是既然是父皇吩咐的,自己也不好拒絕。 鳳城的母親去世很早,少時并不受天帝待見,也多虧了綠映仙子的母親——也就是鳳城的姨母,自小照顧督學(xué),使得鳳城少年時期就已經(jīng)在眾位皇子中出類拔萃,慢慢得到了天帝等人的賞識,再加上前面幾位皇子,要么對政事不感興趣,只知道游戲人生,要么資質(zhì)愚鈍,最終能夠輔政的人只有鳳城。 綠映也聽說自己的表哥累得很,特意前來看望,書案前摞了一堆奏章,鳳城正在批示,眉心緊緊簇起。 “你還沒忙完啊?!本G映走進(jìn)來,信守拿了一封奏折,剛想看,忽然意識到這算是機(jī)密,又重新放回原處,嬉笑著玩笑說,“這種東西看多了影響生理機(jī)能?!?/br> “你別亂說,讓父皇聽到,肯定要治你得罪。”鳳城提醒。 綠映吐了吐舌頭,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發(fā)覺鳳城總算完成了大半于是說道:“走吧走吧,去我娘親那里看看,晚上留在那兒吃頓飯,我爹娘都念著你呢?!?/br> 鳳城也有點想念姨夫姨媽,于是放下手頭上的奏章和綠映說:“也好,我們出去散散心?!?/br> 兩人自小一塊兒長大,青梅竹馬,再加上脾性相投,一路上說起話來也算投緣,當(dāng)然主要還是綠映在說,鳳城在聽。綠映是天庭出了名的暴脾氣,看不過的事情太多太多,每每說起來都恨不得親自擼了袖子加入戰(zhàn)斗中。鳳城一一聽著,偶爾出言指點,綠映正說起自己遇到的一個綠茶婊,分明是自己先認(rèn)識了某位仙人,帶著綠茶婊一起去做客,那位綠茶倒是一副楚楚可憐之姿,和那仙人互生情愫。 鳳城笑道:“你對人家有意思?。俊?/br> “沒意思的話我跑人家做客干嘛?”綠映不客氣地開口,二人行進(jìn)銀河,招了招手,正有擺渡人經(jīng)過,綠映和鳳城上了船兒,綠映抬手在銀河里面輕輕舀了一下繼續(xù)說著,“可惜又可恨,你不知道那個綠茶婊裝模作樣的時候,我都差點把手里的茶水潑上去?!?/br> “那你怎么沒當(dāng)面戳穿?” 綠映撇撇嘴:“那就沒意思了,祈禱綠茶和綠茶愛好者鎖死最好?!?/br> 鳳城微微含笑,并未說話。 綠映嘆了口氣,眺望遠(yuǎn)處道:“有時候我會很怕對一個人產(chǎn)生情感,我會覺得那是一種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甜美而又痛苦的感覺……哎呀,為什么要戀愛呢?為什么要有心上人呢?表哥,你說……”她回眸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鳳城,心灰意冷地說:“算了,和你這種木頭談?wù)撉楦幸皇拢耆褪浅燥柫藫蔚脹]事做。你是一輩子都不會懂得?!?/br> “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自在。”鳳城聳了聳肩膀,無所謂的表情。 “那是因為你是木頭啊?!本G映打趣著,“你知道嗎,有很多仙子都過來和我打聽你喜歡什么,想著和你套套近乎,可惜他們不知道你啊,就是個傻子,也是個大石頭!一點都不解風(fēng)情!我看你確實要一輩子打光棍了?!?/br> 鳳城還是滿不在乎,靜靜望著天界河水與天幕相接的一處,腦海里回蕩著綠映的絮絮叨叨,說來說去,好像每個人都在情海中輾轉(zhuǎn)反側(cè),自己的生活在他們眼中十分枯燥無趣,可愛情又是什么?他好像不希望也不奢求,一個人無憂無慮、無所牽絆不是挺好的? 思緒就這樣茫然無依,直到耳畔響起驚呼聲,他和綠映連忙望去,就看到密樹陰陰中匆匆跑出來一只純白色的小狐貍。 鳳城視力極好,很快就發(fā)覺那只小狐貍的后腿處滲出紅色的痕跡,想來應(yīng)該是受傷了。小狐貍毫無方向地逃跑,來到銀河畔頓時發(fā)現(xiàn)再無前路,一時間驚慌失措,害怕無助,再加上后腿有傷,體力不支,小狐貍猛地栽在地上,喉頭發(fā)出可憐的嗚咽聲。 綠映方要和鳳城商量著要不要去看看,鳳城已經(jīng)搶先一步,越過船頭,足尖輕點銀河之水,迅速來到小狐貍身邊。 白狐在玉綿山屬于少數(shù),那里多居住火焰一般紅色皮毛的狐貍,鳳城也是頭一次看到通身純白的小狐貍,不禁覺得幾分驚艷。 “我看看你的傷勢。”鳳城緩緩靠近,聲音很是輕柔,想要小狐貍別害怕自己。 那小狐貍渾身打著顫兒,可惜已經(jīng)實在沒有力氣了,一點都動不了,眼睜睜看著那年輕男子來到身側(cè),單腿跪地,手指指了一下她的后腿。小狐貍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團(tuán)在一起的小身子瑟縮了一下。鳳城不再浪費(fèi)時間,撥開被鮮血染紅的白色毛發(fā),赫然出現(xiàn)一道極長的鮮紅的傷口,傷口上面還有小小的蒺藜釘殘留其中。 這蒺藜釘上面有劇毒,也難怪小狐貍越努力逃跑越覺得虛弱無力。 鳳城用靈力去除掉殘余傷口之中的蒺藜釘片,想要關(guān)心小狐貍?cè)绾瘟耍瑳]想到樹林之中竄出了幾條兇狠的豺狗,見著鳳城在小狐貍身邊,身上的氣焰瞬間消弭了不少, 其中領(lǐng)頭的豺狼猛地化身成一名青年男子,雖然俊朗,可是面龐五官總有幾分狠戾,他對鳳城倒有幾分客氣:“原來是七殿下,久聞大名?!蹦凶拥哪抗饪聪蝤P城輕輕撫摸的小狐貍,瞇了瞇眼睛說:“不過,狐族、狼族和天庭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們管不得我們的事,我們也從不插手天庭之事,所以還請鳳城公子不要卷入其中?!?/br> “天庭和狐族都倡導(dǎo)以和為貴,不得殘害生靈,你們狼族也曾經(jīng)和我們一起盟誓,怎么今天就出爾反爾了?” 男子冷笑,咄咄逼人:“和我們狼族講誠意,鳳城,你不覺得過于可笑了嗎?那點子破盟約,早都是幾萬年的事情了,誰他媽還記得?!蹦凶友粤T,腰身一彎再次化身豺狼,喉頭發(fā)出響亮的召喚聲,只見四面八方都慢慢涌出豺狼,個個狠毒地看著鳳城。 鳳城彎下腰抱起小狐貍,抿著唇,沉靜望著眼前。綠映仍在船上,想要伸手相助,鳳城擺了擺手靜然說:“不必。我自己一個人應(yīng)付得來?!?/br> 鳳城此時尚年輕,雖有一身功夫,卻從未與人發(fā)生過爭斗,是以那些豺狼并未將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放在眼中,可惜當(dāng)領(lǐng)頭的豺狼猛撲上去,卻被鳳城輕松躲過,反而腹部被鳳城狠狠擊了一掌時,那些豺狼才意識到這位七殿下并非繡花枕頭。 鳳城青玉色的袍子映襯在松林之中,如一條輕盈的綠色綢緞,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卻又充滿力量,那些豺狼竟然占不到任何便宜,眼見得鳳城制服了好幾只,馬上就要俘虜那頭最為兇狠的領(lǐng)頭豺狼,豺狼忽然轉(zhuǎn)身,飛快地跑走了。 狼生性狡猾,更無所謂尊嚴(yán)榮辱,于他們而言,為了生存,怎樣都可。 鳳城也不想得罪得太深,放了他們離開,只是低下頭去看懷中絨絨的一團(tuán),發(fā)覺小狐貍不知何時已然失去了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