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月宜聽得鳳城如此說,連忙擺了擺手,緊張地道:“您千萬別這樣,我?guī)湍菓?yīng)該的,畢竟您曾經(jīng)救我一命,若是當(dāng)時您未出手,我現(xiàn)在也不一定存在了?!?/br> 鳳城雖然早已經(jīng)有所感悟,可是真聽到月宜出于報恩之心陪伴自己,心里還是覺得苦澀,只是面上仍舊佯裝風(fēng)度翩翩,輕言道:“不管怎樣,姑娘對小可這份恩情,小可一定銘記于心。姑娘放心,若是有用得著小可的地方,姑娘盡管吩咐。” “公子,您真的不必這樣說。”月宜認(rèn)真道,“我并不是要什么回報,此去人間我也見聞頗多,并非一無所獲。” 鳳城越聽心里越不舒服,可又不能表明出來,只是默默垂下頭,眼底不甚歡喜。 月宜察覺到他的情緒,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鳳城公子,您生氣了嗎?” “沒有,月宜,我沒生氣?!彼B忙開口,下意識地熟稔地念了她的名字,唇角微微揚起,只是稍稍勉強。 就像是人間多少次,百轉(zhuǎn)千回,他也是這樣溫柔地輕念著“月宜”兩字。 月宜面色氤氳著嬌艷的點點紅色,絲發(fā)披兩肩,點點絨花裝飾,映襯著一張芙蓉面頰。她心中想著也許是因為自己已經(jīng)稱呼他“鳳城”,禮尚往來,他也會喚自己的名字。 鳳城沖著她柔和地笑了一下,只是兩人之間還是一時間沒有什么要說的,氣氛頓時變得拘謹(jǐn)尷尬起來。鳳城想著不能急于一時,于是站起身和月宜告辭,臨別前,鳳城又看向月宜纖細(xì)的手腕,說了一句“得罪了”,旋而捏著她的手腕探查她的脈細(xì)。 月宜內(nèi)力修為有限,現(xiàn)在脈細(xì)依舊紊亂,難怪弱不禁風(fēng)得,他松開手腕,女孩子雖然害羞,但是知道他是幫自己診脈,也沒有出言拒絕,只是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靜靜望著他。鳳城臉上稍稍悶熱,溫言道:“花小姐還是要好好休息,明天我差我的婢女青鳥過來給花小姐送一些溫?zé)嶙萄a的藥膳過來?!痹乱朔揭t辭,鳳城截斷她說:“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花小姐不要拒絕?!?/br> 月宜仰起頭看著他,點了點頭,清婉地道謝。 聲音裊裊,潤甜動人,還帶著幾分崇敬。 鳳城依依不舍地離開,回到自己的住處有些心不在焉的。 青鳥覷著鳳城的神色,揣測一番詢問道:“公子爺見到花小姐了嗎?” “嗯。”鳳城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手指撥弄著燭臺。 “那……和花小姐都說些什么了?” 鳳城翻來覆去想著那幾句話,有些煩悶地擺了擺手說:“沒說什么。她身體依舊不好,精神不足,青鳥,你明兒把給我準(zhǔn)備的藥膳補品都送到月宜那邊去?!?/br> “您和花小姐說好了?” 鳳城點頭。 青鳥正要去準(zhǔn)備,鳳城又喚住她:“青鳥,你讓蓬山去,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青鳥依言,默默聆聽。 鳳城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問青鳥:“你覺得花小姐會不會喜歡我?” 青鳥以為自己聽錯了,驚異的看著鳳城:“您方才說什么?”這可是天庭里最受推崇的七殿下,怎么會如此懷疑自己? 鳳城雙眉緊蹙,嘆了口氣,略帶點自暴自棄的無奈,沮喪地嘀咕著:“狐族向來出俊男美女,他們那里的雄性狐貍化形后伶牙俐齒,最能逗得女孩子語笑嫣然,可是我為何就說不出讓月宜開心的話呢?她會不會很討厭和我相處?” 青鳥聽了這話,忽然覺得自己公子爺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雖然在天庭名聲響當(dāng)當(dāng)?shù)?,不少女郎很有興趣嫁予七殿下,但是若真相處起來,私下里不少女郎都泛起嘀咕:“怎么七殿下平素里像是木頭一樣,說話一點都沒趣,和他在一處,悶得慌?!本G映仙子早就預(yù)言過七殿下婚事不順。 青鳥斟酌著言辭,小心翼翼地建議著:“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花小姐的心意,但是如果兩人總是不見面,再深的感情也會變淡,奴婢覺得,要不您請花小姐來這邊坐坐?您多表現(xiàn)表現(xiàn),花小姐肯定會歡喜您的?!?/br> “請她來?”鳳城挑挑眉,回身望著空蕩蕩的宮殿,狐疑道,“我瞧著她的松竹小院很漂亮,雖然也是沒什么擺設(shè),但是怡然溫馨??墒俏疫@里……” 青鳥覷著公子爺像個傻子一般,忍俊不禁:“公子爺,花小姐那邊樸素,咱們這邊也是如此,再說,也是您一直說一切從簡,花小姐喜歡這樣的氛圍。既然都是一樣的心思,您就別擔(dān)心了?!?/br> 鳳城意識到青鳥拿自己開著玩笑,面上也有點掛不住,只是心里又想著月宜會前來,思緒便不受控制,想和她好好說說話。 只是這一等,又從夏日里等到了秋日。 鳳城身體漸好,天帝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天庭仙人并非永壽無疆,也有衰老,也有死亡,只是這種死亡更像是魂靈的飛升,并不如人間那般痛苦與心傷。天帝將更多的擔(dān)子交給了鳳城,鳳城雖然從前也參與輔政,只是現(xiàn)下許久未曾接觸,難免一時間有些生疏。 而他本打算依著青鳥的意思立刻邀請月宜前來做客,奈何月宜身體是好是壞,人間歷劫對她傷害太大,所以鳳城也不好意思讓她勉強。 如此,當(dāng)天庭闔宮飲宴,天帝主動提出宴請眾神,提議邀請對鳳城有恩的月宜也一并前往時,鳳城才與月宜商量,她愿不愿意順便來自己宮中小坐。 月宜驚訝地聽著,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天帝說要請我去?” 鳳城笑著點點頭。 月宜很不好意思:“我只是個狐族的孤女,要不還是不去了吧,我怕去了,很多禮數(shù)不懂,讓大家取笑,也會讓您和天帝沒面子?!?/br> “什么禮數(shù)不禮數(shù),只是飲宴,沒那些規(guī)矩。”鳳城安慰道。 月宜想了一會兒也同意了,包括鳳城提議去他宮殿做客的邀請。思及這些日子鳳城給自己送來的湯藥,月宜總覺得還是要回禮,于是從自己的臥房搬了一盆開得正好的綠云菊走出來,亭亭玉姿,花色如翡翠般:“鳳城公子,我這里沒什么好東西給您,只有這盆我很喜歡的綠云菊開得艷麗,若是您不嫌棄拿回您的寢殿中放著,讓人舒心靜氣,特別是您處理完政事,放松心境?!?/br> 鳳城欣然接過,自己一個人不辭辛苦搬回了寢殿,直接擺在窗臺架子前。 青鳥整理殿內(nèi),問道:“那么多秋菊開著,您這是又從哪兒搬回來一盆?” “月宜給的,我親自照顧?!兵P城高興地澆水松土,喜不自勝。 蓬山也在殿外絮叨著:“從前也不見得公子爺有心情蒔花弄草啊,怎么忽然養(yǎng)了這么一盆菊花?我可記得五殿下之前說要給殿里增添些花卉,公子爺一口就回絕了。” 青鳥在蓬山腦袋上敲了一下,回眸望著殿內(nèi),公子爺聽不見,她才壓低了聲音笑著說:“那可是花小姐送的。我估計啊,花小姐要是送一個胖冬瓜,公子爺都不一定舍得讓咱們燉湯喝?!?/br> 飲宴那日十分熱鬧,眾位仙人款款而來,語笑嫣然間,衣香鬢影,處處都是仙人之姿??上宓钕逻@幾日雙腿疼痛,綠映在家照看,又不喜這樣觥籌飲宴,便和夫君告假未至。 月宜換了自己最明媚的一套衣裙,石榴紅的底色,點綴著茶白的花瓣紋飾,頭發(fā)也稍稍梳攏,只是她沒參加過這樣的場合,自以為發(fā)飾已經(jīng)莊重,不料到了一瞧,自己的頭發(fā)還是過于隨意。月宜只好躲在安靜處,雙手著急地想要將青絲盤成發(fā)髻,正為難間,忽然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她“呀”了一聲,一回眸,卻是含著笑意溫潤的鳳城。 她頓時慌亂如麻,雙頰緋紅,羞赧地喚了一聲“鳳城公子”。 鳳城微笑說:“怎么躲在這兒?” 月宜松開綰著青絲的手指,怯生生地說:“我的頭發(fā)亂亂的,我瞧人家仙子們的頭發(fā)都是挽了發(fā)髻,只有我是這樣隨意披散著?!?/br> “挺好的,沒事兒?!兵P城莞爾。 鳳城吩咐青鳥陪著月宜尋找到位置坐下,他還有事物要忙,與眾人寒暄間,目光卻還是不自主地尋找著月宜。她的位置并不突兀,雖然幫助過七殿下,但沒什么人知曉她,鳳城也心知她不欲交際,特意安排了一個安靜的位置給她,私心里也希望越少的人注意到清婉純真的女孩子。 目光所及,月宜似是也有所感應(yīng),嫣然羞澀一笑,點了點頭。 一夜魚龍舞中,飲宴仍未有結(jié)束的跡象,月宜淺淺喝了幾口桂花酒,覺得也有些乏了,青鳥忽然走來,笑盈盈地,親切地過問:“花小姐要不去我們殿內(nèi)坐一坐?” 月宜答應(yīng)。 那時鳳城還未歸來,月宜在他的書房和青鳥說著話,青鳥自然是替自家公子爺說盡了好話,月宜眨眨眼問:“我怎么沒有看到綠映jiejie?” “綠映仙子?她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所以今天不出席?!?/br> “我是說,綠映jiejie不應(yīng)該陪在鳳城公子身邊嗎?” 青鳥愣了一下,旋而問她:“綠映仙子為什么要陪著公子爺?” “可她不是要和鳳城公子成婚嗎?”月宜的記憶還停留在去往人間之前。 青鳥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花小姐,您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嗎?” “知道什么?”月宜也好奇,方要繼續(xù)問,卻聽得蓬山在外面和鳳城說話的聲音,松林間雨聲瀟瀟,不知不覺間,竟然飄起了如絲細(xì)雨。鳳城身上披了一件青色袍子,緩緩走來,青鳥連忙起身沏了一杯熱茶遞過去。鳳城道謝接過,青鳥和蓬山就識趣地離開并掩上房門。 鳳城走到月宜身前,月宜剛要起身,鳳城連忙制止住她,自己也跟著坐到她對面。他面上氤氳著幾許微紅,衣物上也飄出一絲酒氣。鳳城含著歉意說:“我剛才喝了幾杯酒,希望你別介意?!?/br> “不礙事?!痹乱艘娝韧炅藷岵?,也善解人意又給他斟了一杯。 鳳城大喜,一飲而盡,期待地問:“你還能再幫我沏一杯茶嗎?” “當(dāng)然可以啊?!痹乱送衤晳?yīng)著,一連斟了好幾杯。 鳳城酒醒了一些,一手揉了揉太陽xue,還有點疼。 月宜關(guān)切地問:“你要不要現(xiàn)在就休息?我正好也該回去了?!彼?,卻被鳳城一把攥住了手腕,頗有點依賴地開口:“別走,你再陪我坐一會兒好不好?” 月宜稍稍用了點力氣,緋紅著臉抽出自己的手腕,然后重回到座位上,安安靜靜地坐好:“嗯,那我在這里陪著你?!?/br> 鳳城眉眼舒展開,又繼續(xù)說:“你送我的綠云菊我放在自己的臥房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月宜笑道:“不用了,您喜歡便好?!?/br> 鳳城又不知道要說什么,只聽得月宜問他:“我要不要幫你把綠映jiejie叫過來?” “綠映?喊她做什么?” 月宜脆生生地開口:“她在,你會開心啊?!?/br> 鳳城靜然說:“她在,我的頭只會更疼。再說,她在家里照顧五哥,我們還是不打擾她比較好?!?/br> 月宜有些不解:“五哥?您是說五殿下?綠映jiejie為何要照顧五殿下?” 鳳城凝睇著月宜的眼眸,她似是真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一雙大眼睛滿是疑惑不解,鳳城忽然清醒過來,急急地開口:“月宜,我不喜歡綠映,綠映是我的表妹,而且她已經(jīng)嫁給五哥了,她現(xiàn)在是我嫂子?!?/br> 月宜小嘴微張,一時間好像還無法消化這件事,隔了好一會兒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我以為……以為……” “我真的從來沒有心悅過綠映,我們親近是因為雙方的母親是姐妹,綠映也是有一些男孩子的性子,所以她經(jīng)常來我這里做客。后來父皇一定要將綠映指婚給我,我們當(dāng)時都反對這件事,只是還來不及想辦法解決,我便去了人間……”鳳城十分認(rèn)真地解釋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緊鎖住月宜的面容,急急分辨著她臉上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