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烽火驚情(4)
“誰都知道坐牢這件事不好。可對我來說,家常便飯罷了,時間最長的一次我在里面待了一年半,最短,上午進去下午出來?!钡覝Y云淡風(fēng)輕地說,“要知道,我從15歲就開始坐牢,所以我已經(jīng)習(xí)慣也麻木了?!?/br> 月宜微微蹙眉,搖搖頭,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問: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又是從哪里來的? 狄淵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你說呢?” 月宜猜不到,直覺告訴她他身上發(fā)生的那些事和她天上地下。她轉(zhuǎn)而在本子上寫:那天財政部長的秘書被人炸死,是你做的嗎? 月宜寫完又覺得不妥,想要撕去這頁紙卻被狄淵攔住,他從她手里奪過來仔細(xì)看了看,微笑說:“這件事?是我做的,怎么了?” 月宜怔了怔,雖然心里有了幾分猜測,眼底不經(jīng)意間顯露出幾分驚恐:你為什么要殺人? “哪有那么多理由?”狄淵不甚在意,“真要找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他慫恿財政部長將科里亞區(qū)劃給L國的鉆石販子。我們不滿意?!?/br> 月宜聽不懂,目光茫然。 狄淵笑了笑,也未再多說下去,彎下腰從床底下抽出來一個盒子,里面放著幾張卡,甚至還有金條、鉆石。他拿了一個黃金戒指給了月宜:“謝謝你把我保釋出來,這個算是抵你的保釋金?!?/br> 月宜揮了揮手,示意自己不要這些。 “干嘛不要?你知道在這里黃金、鉆石有多么珍貴嗎?”狄淵強硬地轉(zhuǎn)著她的手臂,像上次那樣,把戒指干脆戴在她細(xì)長的手指上。他有私心,特意選的是無名指。月宜紅了臉,抽回自己的手,把那枚戒指戴在中指上。 狄淵笑問道:“我還沒問你叫什么,你一直不告訴我?!痹乱讼胍诩埳蠈懴伦约旱拿郑覝Y卻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說:“寫在這里?!?/br> 月宜抿著唇猶豫了幾秒,還是執(zhí)筆在狄淵結(jié)實的手臂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端正娟秀。狄淵低低呢喃著:“倪月宜?很好聽的名字?!?/br> 月宜紅著臉安靜地坐在他面前,目光觸碰到他,又匆匆移開。狄淵繼續(xù)問她:“你幾歲了?是做什么的?” 月宜歪著頭寫道:你都不說你是做什么的,我干嘛要告訴你? 狄淵好笑地看著月宜:“大小姐脾氣發(fā)作了?!?/br> 月宜寫:你才是大小姐。她默了默,又寫道:我還是學(xué)生,高二。 狄淵揚起唇角笑道:“你能住那么大的老宅子,想來也應(yīng)該是個好學(xué)生,你也知道,在S國,受教育可是一件奢侈品。那,以后呢?還要留在這里嗎?” 月宜眼底微微怔忡,對于未來她也不太清楚,只是偶爾會聽到mama和自己念叨幾句,但也是遮遮掩掩,似乎不想讓她知道太多:可能會離開吧。畢竟這里不算太安全。我還想去英國念書。那你呢?也要離開嗎? 狄淵自嘲一笑,語氣帶著濃重的宿命感,近乎是一種絕望:“不會離開。我出生在這片土地上,就像魔咒一樣,也會長眠于此。” 月宜不喜歡他這樣:未來的事情我們說不準(zhǔn)的。 狄淵靜靜望著月宜,笑容褪卻了方才的低落:“那我聽你的。”他抬起手在她耳朵上輕輕捏了捏,月宜羞惱地瞪著他,想罵他,卻又不會說話,只能扁著嘴揉了揉耳朵,表情委屈中帶著一分嬌嗔。 “干嘛,你在我的地盤,我還不能占點便宜?”他有點痞氣地壞笑。 月宜氣鼓鼓地站起身,想要離開,卻被狄淵從后面揪住她的衣擺,月宜氣憤地回眸,惱怒地看著他,一著急,手上也跟著比劃,狄淵雖然看不懂手語,但也大致明白她的意思,無非就是松開手,她要回家。 狄淵存心戲弄她,反而稍稍收了點力氣,將她又往前扯了幾步,兩人離得非常近,狄淵也跟著站起身,雙手來到她肩上,輕輕扳住,然后笑道:“你這叫什么?讓我想想,嗯,羊入虎口。一只待宰的小綿羊?!闭f著,抬起手在她鼻尖上輕輕點了點。月宜揮開他的手,臉蛋紅的就像是一顆番茄。狄淵得寸進尺,手指又來到她臉頰,輕輕擰了一下。 月宜急得去踩他、推他,可她的力氣哪里抵得過狄淵,掙扎了幾下,反倒被狄淵束縛得更加親密,唇瓣只要再靠近幾厘米就能碰觸到她的,月宜嚇得不敢再動,眨了眨眼,晶瑩的淚珠頓時簌簌落下,身子也跟著害怕地一抖一抖得。狄淵只是嚇唬嚇唬她,見此連忙柔聲哄道:“別哭,我什么都不做了,別哭……”他拿過口袋里洗干凈的手絹輕柔地給她擦了擦眼淚,有些急切地念叨:“是我的錯,不該嚇你,這眼睛要腫了……” 月宜忽然瞥見那天藍(lán)色的手絹,驚訝地?fù)P起臉看著狄淵。 狄淵默不作聲,只是專注地給她擦拭去淚水。 月宜從他手里抽出那張手絹,展開,是清香的洗衣液味道,看起來是剛剛被清洗過。她疑惑地望著狄淵,那雙眼睛因為淚水好像是兩丸水銀,晶瑩剔透。狄淵承認(rèn):“這就是你的手娟,我那天晚上順手帶走了?!?/br> 月宜比劃了一下,意思是你是小偷。 狄淵這回沒看懂,皺著眉有點不明白,心里盤算著以后要去學(xué)一下手語。 月宜懶得理會,轉(zhuǎn)身又要走,卻聽到狄淵肚子咕嚕咕嚕叫,她緊繃的小臉忽然綻開笑意,身后的狄淵捂著肚子有些難堪:“在牢里沒吃飯。” 月宜在本子上寫:活該!然后將紙團揉了揉扔在他身上。 狄淵笑道:“我請你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回去?!彼牧伺男馗骸拔艺埧?。親自下廚。” 月宜表示不相信。 狄淵讓她在家等著,自己去樓下的超市采購。月宜端坐在窗前,向下望去,能看到帥氣英俊的男子和樓下店鋪主人討價還價。不一會兒他就拎起來幾個袋子,路上有個漂亮婀娜的性感女生和他搭話,月宜聽著他們說當(dāng)?shù)啬骋环N方言,這種方言是西方殖民者來時慢慢融入當(dāng)?shù)赝林Z而產(chǎn)生的的一種很獨特的語言,Malou是專家,月宜也能聽懂,那個女生高調(diào)地說:“先生,我可沒有艾滋病?!?/br> 狄淵輕笑,目光往樓上瞟了一眼,然后輕笑著和那個女生說:“女士,我女朋友在家呢?!?/br> 月宜在樓上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收回探出去的身子,心里小鹿亂撞,臉上也好像發(fā)燒一樣,熱得心慌。她不知道狄淵這話是什么意思,是真的這么想,還是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 她捂了捂臉,心想狄淵不可能喜歡自己,他這種看起來灑脫不羈的男孩子,應(yīng)該很喜歡那種熱情豐腴的女孩兒吧,至于自己……只是個內(nèi)向的小啞巴。 狄淵推門而進,頓時就察覺到氣氛低落,還以為月宜仍然在生自己的氣,便拿出一盒羊rou在她眼前晃了晃哄著她說:“這羊rou是現(xiàn)殺的,很好吃,我待會兒給你做羊rou燜飯?!?/br> 我想回家。月宜沒精打采地給他寫道。 狄淵皺了皺眉,耐著性子問:“怎么了?剛才不是同意在我這里吃飯嗎?還在生氣我剛才戲弄你的事情?” 月宜抬頭望了他一眼,有些羞惱,在紙上沙沙地寫:你別捉弄我了。我不是你女朋友。 狄淵立刻明白月宜的意思,有些好笑地看著月宜:“你能聽到克拉語?” 月宜別過臉不理會。 狄淵猜想她應(yīng)該是感覺到了冒犯,于是解釋道:“隨便胡扯的罷了,否則她能纏著跟我上樓?!?/br> 月宜還是不理他。 狄淵抬手在月宜臉上擰了擰嬉笑道:“咋了,你想做我女朋友?也成,畢竟‘初擼’都給你了。” 月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更像是沒脾氣的兔子,她提筆寫道:我才不要做壞人的女朋友。寫完,筆尖頓了頓,不想給他看,卻還是被狄淵搶了過去,他笑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個壞人,那你還保釋我出來?” 月宜氣得小臉通紅,奈何分辨不得。 狄淵見此,便就此打住:“好了好了,我賠罪,我給你做幾個好吃的菜。”他拿來收音機放到月宜面前:“要不要聽歌?電臺應(yīng)該會有邁克爾·杰克遜的歌曲?!彼{(diào)了幾個臺,卻都是新聞類干巴巴的節(jié)目,他只好無奈說:“我忘了今天有總統(tǒng)講話,湊合聽吧?!?/br> 言罷他便去了廚房,挽起袖子像模像樣地?fù)v鼓,月宜聽了一會兒收音機覺得沒意思便去廚房,靠在門邊安靜地觀望著狄淵一舉一動。狄淵回眸,揚起唇角,有幾分得意:“我猜你不會做飯?!?/br> 月宜撇撇嘴,她確實不會做飯。她拿來小本子在上面寫了一句話:你那天晚上為什么要喊我萵苣公主? 狄淵瞧了一眼,莞爾道:“看你在一棟大宅子里,又住在二樓,很像童話里的萵苣公主?!?/br> 月宜回憶著萵苣公主的故事,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位王子也是這樣闖入公主的世界,可是王子要比眼前這個人友善多了。他見她第一面就做那種事,流氓。 狄淵做的飯都比較簡單,但是聞起來很香,月宜看著盤子里的食物不像是本地菜肴,便問:這是什么? “鷹嘴豆泥?!钡覝Y遞過去一把勺子,“這是大陸北方的菜,你從前吃過嗎?” 月宜好奇:你去過北邊? 狄淵舀了一口,邊吃邊說:“我?guī)缀踝弑檫@片大陸每個國家?!?/br> 月宜頓時生出幾分崇拜:北邊的國家是什么樣子? “還能是什么樣子?富的很富,窮的很窮。當(dāng)然,窮國是最多數(shù)的?!钡覝Y語氣淡然,“我去過M國的首都,那可是首都啊,市場里賣的最多的卻是人。” 月宜張著小嘴,一臉茫然不解的樣子。 狄淵心里忽然有些悶,連帶著神經(jīng)開始抽搐:“就是買賣人口,買回去就是奴隸,做不完的活兒,和牲口沒什么區(qū)別?!?/br> 你為什么要去那里?月宜無法接受還有這類事情。 狄淵的聲音莫名得低沉,語調(diào)也比剛才高了一絲:“我出生在北方的國家,一直長到十叁歲才來到這邊。所以有什么關(guān)于北方的任務(wù)都是我來做。那次也是為了某個奴隸販子手里的一顆鉆石,他想要坑我,最后被我打暈了,順帶將他所有的奴隸都釋放,然后那個奴隸販子有沒有被吃掉我就不知道了?!?/br> 吃掉? 狄淵揚了揚唇角,似乎對這類事情真得司空見慣,眼底有幾分戾氣:“災(zāi)荒的時候,人吃人哪里都有?!?/br> 月宜忽然對眼前的食物一點食欲都沒有了。她放下勺子,默默望著桌布上的花紋。狄淵揉了揉一突一突的太陽xue,很是無措:“不好意思,我總是不自覺得說起這些血腥的事情,可能是我長期在中環(huán)境下生存。抱歉。” 月宜搖搖頭,她只是覺得這個世界遠(yuǎn)不如自己幻想的那么美好:那你為什么還要做這些事呢?你父母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他們?nèi)ナ懒??!钡覝Y眼睫輕顫,不想繼續(xù)這些事情,“吃飯吧,吃完飯我送你回去?!?/br> 月宜接下來都沒怎么說話,似乎還沉浸在狄淵的描述中。狄淵吃飯快,吃完之后掏出一支煙說:“我想抽一支煙,你同意嗎?” 月宜點點頭。 狄淵掏出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太陽xue的疼痛這才消散一些。他一只手肘支在桌面上,微微垂下頭,額前的碎發(fā)遮蓋住狄淵深邃的眼眸,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髭,月宜記得上次看到他的時候好像還沒有。想來也是最近過于疲憊吧。月宜心里有一點微微的疼。她用手指戳了戳狄淵的手臂,示意自己吃完了,然后寫道:我來幫你刷碗。 “不用,萵苣公主是公主,公主什么都不用做?!钡覝Y笑了笑,很快就清理干凈,擦擦手道,“走,我送你?!?/br> 到了月宜家門外一條街,狄淵停了車:“我就不靠近了,要不被人看到也許會責(zé)問你怎么會和我這種人在一起。” 月宜默了默,抬起戴著戒指的手指在他眼前比了比,寫道:狄淵謝謝你,很漂亮。她下車,剛走了一步,狄淵搖下車窗,似乎掙扎了很久,然后開口說:“月宜,我可不可以下周末再請你吃飯?只是吃飯而已?!?/br> 月宜挽了挽鬢邊碎發(fā),在狄淵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