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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北國漫記在線閱讀 - 第330章 西遷 2

第330章 西遷 2

    唐儉知道蕭瑀是個老官僚,滑頭至極,心中肯定有了主意,但一定要讓他人先開口,萬一有錯,事后可將一切責(zé)任都推到別人身上,也不與他計較,道:“剛才這位世兄講我軍缺糧斷水,傷亡慘重,連候?qū)④娨仓尾蛔×?,再打下去,突厥滅了,我朝精銳也挫損過度。我軍在這里與突厥死纏,漠北還有薛延佗、契丹、胡國等敵人,我們其實處于群狼環(huán)伺之中,如果再耽延幾日,縱使把突厥人都?xì)⒈M,我軍人疲馬乏,又絕了糧草,一旦受到襲擊,能有幾人返國也不確定。御史大人受天子親命,代天子安撫突厥,現(xiàn)在不僅突厥未服,我軍反而處于險境,動搖國本,御史大人有辱使命啊?!?/br>
    唐儉說得貌似理證充足,頭頭是道,其實是半真半假,虛虛實實。突厥誓死抵抗,唐軍精銳傷亡慘重是真的,薛延佗、契丹、胡國這些敵人則都在數(shù)千里之外,根本沒有可能襲擊唐軍,他只是想為蕭瑀的下一步找臺階,備事由。

    蕭瑀本想讓唐儉先提個話頭,沒想到唐儉反拿話套住了他,說他受天子重托,不僅未完成安撫之任務(wù),還致唐軍于險境,有辱使命,心里暗罵,不過唐儉的話多少讓他增加些把握,道:“我能力虧欠,連累將軍,心中實是抱愧,我想達成使命,又不知如何作為啊?!碧苾€見蕭瑀到了這般時刻還在做作,心中不耐,直接點明道:“大人代天子安撫突厥,相當(dāng)于天子親臨,就應(yīng)當(dāng)向李元帥昭示敕令,節(jié)制大軍行動?!笔箞F本是誘餌,所謂敕書也不過是個道具,蕭瑀笑笑:“我縱是現(xiàn)在手持著敕書,李靖不看,我也無可奈何啊?!碧苾€道:“李靖別有懷抱,就是看了也會裝作沒看見,但候君集和李勣難道敢不聽您的嗎?只要他們罷兵,李靖還能打得下去嗎?”蕭瑀點點頭,唐儉更把話說透:“李靖這個人不圖利不戀權(quán),所愛者,唯名而已,一心想著青史留名,功蓋衛(wèi)青霍驃騎,他妄度上意,認(rèn)為只要替天子滅了突厥,就能成就他一世英名,只是沒料到突厥人會這樣頑強。天子以軍團起家,漠北之軍是天子的命根子,如果我軍損耗過重,天子一樣會治他的罪,這點只怕李靖也清楚,只是現(xiàn)在他騎虎難下,只有硬打一途,好拼個功過相抵?!?/br>
    忠恕覺得唐儉確實不簡單,不僅把李靖看得很透,唐軍的處境也理得清清楚楚。李靖把滅掉突厥當(dāng)作塑造自己戰(zhàn)神形象的頂峰之戰(zhàn),他擅自興兵,如果能滅了突厥,李世民最多表面上責(zé)備幾句,但過不掩功,他照樣以大唐軍神的形象光耀史冊,戰(zhàn)后他可能就此放棄軍職,安心頤養(yǎng),可是如果此戰(zhàn)不順,他將擔(dān)負(fù)極大惡名,還會受到妄自興兵的制裁。

    唐儉道:“您只要出現(xiàn)在候君集和李勣的大帳中,他們只能罷兵撤退,接受議和,那樣大軍得以保全,突厥得到安撫,大人也完成君命,一招三全,豈不完美!”蕭瑀這才頻頻點頭:“唐將軍,你就是諸葛再世啊,一席話令蕭某茅塞大開。但李靖可不是一般人物啊,我親耳聽太上皇夸他是古今第一將,其人治軍森嚴(yán),又有盛名,將領(lǐng)們畏之如虎,實不知候李二人聽不聽我們的。”唐儉一笑:“唯此一途,除外就是死路?!边@人倒是干凈利落。

    蕭瑀裝出一副被唐儉打動的樣子,撫著他的背說道:“看來只有聽你的,冒險一試了,如若無功,我就埋骨此處,你把使團帶回去?!比绻瞧?,突厥必定把使團屠盡,唐儉還能帶人回去?唐儉也只能應(yīng)付一句:“我一定追隨御史大人?!笔挰r點點頭,轉(zhuǎn)向忠恕:“賢侄,你能否把我和唐將軍帶到候君集的軍中?”忠恕早就想過:“白天沒把握,晚上絕對可以。”蕭瑀道:“那好,你明天晚上去見候君集,把我的話帶給他,我和唐將軍可以立刻見他,看他還有何要求?!敝灰f服了候君集,李勣是個純將,不難對付,但候君集是個功利心不亞于李靖的人,絕不會輕易聽命于蕭瑀,他必定開出其它條件,就不知他們能否滿足了。

    蕭瑀又向忠恕道:“賢侄,突厥這邊還得麻煩你聯(lián)結(jié)聯(lián)結(jié),預(yù)先打招呼,如果到時他們不配合,此事也難成?!彼故强紤]得周到,突厥已經(jīng)投降議和,唐軍依然背信來襲,突厥人死傷這樣慘重,難保還有心再議和,一旦他們決心打到底,唐軍想停手也停不下來。

    忠恕回到帳中,庭芳正在焦急等待,見他無恙歸來,忙迎了上去,忠恕拉了她的手,并肩坐到胡床上,把今晚的事詳細(xì)講了一遍。庭芳久久沒有說話,忠恕知道她心里比誰都難受,李靖是她義父,李夫人視她如親女,縱使李靖是導(dǎo)致典軍覆滅的主謀,她也不愿意參與到讓義父身敗名裂的行動中。忠恕拍了拍她手,道:“你先休息一會吧。天亮后我去見福拉圖?!?/br>
    原來的議和條件對福拉圖來說已經(jīng)沒有意義,忠恕自忖無法準(zhǔn)確把握福拉圖此刻的心思,見了面,還怕遭受她的嘲弄,但為了能讓雙方停手,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見她。庭芳點點頭:“你獨自去吧,我還在這里等你?!敝宜〉溃骸皩氈榭赡芫鸵獊砹耍龑Ω@瓐D沒有好感,你得穩(wěn)住她?!蓖シ伎嘈Φ溃骸疤珒?yōu)秀的人,彼此都難相惜?!敝宜±拷约海骸澳闶鞘郎献顑?yōu)秀的人,與寶珠相處得很好啊?!蓖シ嫉溃骸皩氈槭莻€好姑娘!”忠恕不知道如何接話了,寶珠和庭芳都是世上最真情的女子,可惜愛上了同一個人,注定情感不順,而忠恕心里還牽掛著福拉圖,在福拉圖身后,是她牽掛著的龐大突厥帝國,實在看不到事情的盡頭。

    唐軍的進攻一夜都沒停,谷口處附離死傷過半,東側(cè)的石墻被撞塌了兩個口子,唐軍沖上來,又被突厥人用人墻擋了回去,就在唐軍進攻的間歇,突厥人男女老少一起上陣,就在尸體上重新建起高墻,原有的拋石機全部用壞了,碗口粗的木棍都被磨斷,突厥人就現(xiàn)采現(xiàn)做,谷中能找到的石塊都扔光了,老人和婦女就用刀和手來開采山石。西側(cè)的石墻被李勣的部隊撞倒三四丈寬,缺口處反復(fù)爭奪,守衛(wèi)的朵奈部青壯死了一半,連剛過車輪的孩子都上陣了,硬是用樹棍和木板死守不退。

    忠恕心中焦慮,突厥人死傷慘重,現(xiàn)在連懷著孩子的婦女都上了前線,古稀老人也被征用,已經(jīng)完全沒有儲備力量了,候君集已經(jīng)言明,他今天將拼死進攻,不知福拉圖能否支撐下去。他來到福拉圖的大帳,只見四五個突厥人正在向福拉圖請求支援,其中就有魯庫,也律臺俟斤死了,達育五死了,速闊受了重傷,部落收容了三四百散落的牧民,人數(shù)剛過千,還算一個較大的部落,與右領(lǐng)托部一起堅守西墻,現(xiàn)在死傷一大半,速闊在營地躺著養(yǎng)傷,看到身旁堆積的死尸越來越多,自己的族人一個個死去,氣得吐血。

    福拉圖坐在胡床上,看著這些焦急的部下,一直不說話,節(jié)特穿戴整齊坐在她的身邊,小身板挺得筆直,那幾人見葉護不應(yīng)答,心里忐忑,但形勢確實危急,自己的部落眼看支撐不住了,魯庫不得不道:“葉護大人,唐軍又增援了一隊,至少有五百人,我們的弓都拉斷了,箭也用盡了,哪怕給我們派三十個人運送石頭也是好的?!备@瓐D平靜地看著他,道:“現(xiàn)在能用的人,就剩下我和大可汗了,你們看選調(diào)哪一個?”幾人都不敢說話了,這時只見節(jié)特站起身走到帳門處,大叫:“刀赤,給我搭圣臺!”刀赤不解:“大可汗,什么圣臺?”節(jié)特道:“就是祆教的圣火臺?!钡冻啻饝?yīng)一聲就去了,魯庫等人都不清楚此時建圣火臺干什么?難道要祭祀上天?大薩都都不靈了,何況祆教的神仙!這個大可汗從小跟在太祖母身邊,受胡人的鬼扯影響太深了。

    福拉圖一驚,她知道節(jié)特想干什么,她曾經(jīng)夢到過,本想阻攔,但猶豫一下又放棄了,心想節(jié)特這樣也能鼓舞士氣,但刀赤這人今后不能再當(dāng)貼身侍衛(wèi)了。她早就看到了忠恕,心里有些溫暖,但不想在他面前顯得軟弱,就裝作沒有看見。節(jié)特上前拉著忠恕,輕輕說道:“師父,如果你看我要喊叫,請用弓箭送我一程。”忠恕知道他的意思,把他拉到懷里,撫著他的頭,心中悲戚,沒有說話。

    不一會,刀赤來報圣臺已經(jīng)搭好,節(jié)特掙脫忠恕的手,大步來到帳外,大帳的北面建起了一個四尺見方五尺來高的土臺,臺上插了一桿兩丈多高的狼頭大旗,旗下放了一張小小的胡床,四周堆滿了木柴,節(jié)特大步走到近前,刀赤把他抱到臺上,節(jié)特對著周圍疑惑不解的人高聲叫道:“我是藍仳大可汗,誓與圣山同在!圣山失守的那一刻,火焰會吞沒我的身體,就算我化成灰,也要守衛(wèi)祖先的靈壇?!彼B喊兩遍,魯庫等人都驚呆了,沒想到這個小可汗如此英烈,齊聲呼喊:“死!嗚嗚…”福拉圖立刻命令附離分成五隊,吹著號角,把節(jié)特的話傳到谷地的每一處。

    突厥人已經(jīng)精疲力竭,聽到大可汗把自己架在了柴堆上,無不振奮,皆存下必死之心,誓與唐軍硬抗到底。

    一個部族的首領(lǐng)在危亡時刻這樣舍生忘死義無反顧,那他的族人實在不易戰(zhàn)勝,忠恕望著節(jié)特,心潮澎湃,突聽福拉圖在身側(cè)冷冷道:“你不用盯著他,用不著你的,他不會慘叫一聲。”忠恕一轉(zhuǎn)頭,見福拉圖藍眼睛里布滿血絲,她沒帶抹額,那個調(diào)皮的發(fā)卷露了出來,因為幾天沒洗而沾在額頭,失去了往日的嫵媚,他心里一陣憐惜,就想把她摟在懷里,使勁地親吻。

    福拉圖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到帳中,忠恕跟著進了帳,回手把門關(guān)上,福拉圖斥責(zé)道:“把門打開,突厥人不能看不到我。”忠恕沒聽她的,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摟在懷里,福拉圖雙手亂推,嘴里叫著:“放開!放開!”忠恕緊緊抱著她,臉在她頭上擦蹭著,福拉圖見推不動他,身子擰著,又去掰他的手,忠恕心中愛憐橫溢,直想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雙臂摟得緊緊的。福拉圖終于放棄,反手摟住他的腰,臉在他的下巴上拱動著,忠恕眼淚流了下來,嘴里喃喃叫道:“寶貝!”福拉圖身體顫抖,直想昏過去,這一聲“寶貝”,把她的魂叫走了。

    忠恕抱著癱軟的福拉圖坐到胡床上,在她的眼睛上輕輕吻著,嘴里一股澀澀的咸味,那是她的淚水,福拉圖雙手摟著忠恕的腰,身體一直在顫抖,這一刻,二人間的恩怨是非統(tǒng)統(tǒng)消失了,只剩下純粹的愛憐。

    過了好久,忠恕平復(fù)一下心情,湊近福拉圖的耳邊悄聲道:“殿下,我有話說給你?!备@瓐D長吁一口氣:“不要殿下,叫寶貝!”忠恕在她嘴上吻了一下:“私下里可以一直叫寶貝,但現(xiàn)在要談公事?!备@瓐D腰一挺,眼睛睜得老大:“你去見南軍了?”只要一談到軍國大事,她立刻變得機警無比,也不顧什么寶貝了。忠恕點點頭:“我昨天晚上去見了大唐候君集都督,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得想辦法休戰(zhàn)。”福拉圖離開他的懷抱,坐直身子:“突厥早已表示臣服,現(xiàn)在是南軍要滅我種族,他們焉會休戰(zhàn)?”忠恕道:“你戰(zhàn)前做得很好,堅壁清野,入城死守,唐軍的補給快消耗空了,傷亡也大,最多比突厥多撐一天?!备@瓐D嘆氣:“只此一天,就是天壤之別生死之隔啊?!敝宜〉溃骸疤栖妼㈩I(lǐng)也不愿打下去,只是李元帥堅持,不得不打?!备@瓐D眼睛瞇著,直視著忠恕的眼:“道士,我們可以臣服,但要讓我們把部族拆散,做南朝的奴隸,那絕對不行!我寧可把圣山燒掉,所有突厥人陪著祖先的墳?zāi)挂黄饸?!”她說得決絕無比,突厥人雖然好利貪財,但骨子里充滿傲氣,絕不甘心做奴隸。

    忠恕聽福拉圖說要燒毀圣山,突然想起寶珠說大薩都對圣山淪陷早有準(zhǔn)備,心里一動,冒出一個主意,他拉起福拉圖的右手,問:“殿下,如果以原來的條件議和,你會同意嗎?”福拉圖冷笑一聲,左手指向谷外:“這些大軍是來安撫的嗎?我還能相信大唐不再襲擊嗎?再說就是我們相信大唐接納突厥,可牧場已經(jīng)毀了,草原不能放牧,我們?nèi)ツ膬航o他們弄那么多馬牛進貢?”她說的倒是實情,看來她并不堅拒議和。

    忠恕可以說是當(dāng)前唯一一個對各方訴求都有所了解的人,他心中不斷盤算,把各方的訴求加以整合,有了主意,他把福拉圖放開,讓她坐好,自己蹲在她面前,問道:“殿下,這幾天你見過大薩都嗎?”福拉圖道:“沒有,他負(fù)責(zé)守衛(wèi)圣峰,據(jù)報把李靖打退了?!敝宜↑c點頭:“東峰已經(jīng)毀了,半邊山峰都已經(jīng)坍塌,圣地已經(jīng)不是圣地了,整個東峰甚至朝天峰都可能塌掉。”福拉圖眼睛都瞪圓了:“這不是毀我根本嗎?大薩都想干什么?”忠恕道:“你曾經(jīng)說過大薩都是突厥最大的智慧,我覺得大薩都知曉天意,是突厥部族的最后保障,天不亡突厥,派大薩都來佑護你們?!备@瓐D眉頭緊皺:“道士,你這樣大力吹捧他,到底想說什么?”忠恕道:“大薩都不需要我吹捧,他的智慧我永遠也達不到,我是想吹捧你?!备@瓐D警覺地將身體往后抑了抑,拉開與他的距離:“道士,你…”不等她說完,忠恕又拉住她的手:“其實你與大薩都不謀而合。大薩都窺探天意,知曉突厥未來的國運在西方,早在他之前,你就憑著直覺開始經(jīng)營西方,你把噴查山判給朵奈部,收服步真汗,又讓歌羅丹去當(dāng)薩滿金山使者,每一步都暗與天意合拍?!?/br>
    這話說出來,連忠恕自己都覺得有點像出自福拉圖之口,這是他平生說過的最虛偽的話,但其中飽含真情,他一心想保護福拉圖,為此不惜改變自己。

    福拉圖是多靈透的人,無論多么荒誕的建議,她一聽就明白關(guān)鍵:“你是讓我放棄圣山,退往西域,以此作為與大唐議和的條件?”忠恕直視著她的眼睛:“只有突厥人在,圣山才在!”這話可能是他此生講過的最有哲理的語言,福拉圖與他對視著,忽然問:“這是大唐的條件還是你自己想的?”忠恕道:“是剛才受大薩都的啟發(fā),忽然冒出的念頭,你知道我心思遲鈍,反應(yīng)沒你敏捷?!备@瓐D哼了一聲:“我現(xiàn)在懷疑這一切都是你裝出來的,你可能就是南太主口中的大jian大惡之人,裝出一副老實樣子,騙取可憐,欺騙感情?!敝宜】嘈Φ溃骸暗钕?,你覺得我在欺騙你的情感嗎?”福拉圖恨恨地道:“能想出這種計策的,難道會是純真之人?只怕比誰都會偽裝,我不能保證你是真心對我,雖然我心底堅定地相信你愛著我。”忠恕苦笑道:“這話好難懂?!备@瓐D盯著他的眼睛:“我現(xiàn)在有點怕你了。你不僅身懷魔鬼的刀法,還有著魔鬼的智慧,只怕還有魔鬼般的殘酷心腸。”忠恕不確定福拉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好在私情之上過多說話,只是與她對視著,福拉圖先眨眼:“你去吧,我想想?!?/br>
    忠恕出了帳來,只見節(jié)特挺直身板坐在圣臺上,刀赤執(zhí)刀守衛(wèi)在一邊,心里又忐忑起來,突厥人把圣山當(dāng)作需用性命守護的神圣之地,就算福拉圖同意放棄圣山西遷,要在短短一刻說服她的族人,絕非易事。剛才講給福拉圖的提議,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自認(rèn)為對各方最為合適,無論是福拉圖、蕭瑀、候君集、李靖哪一方,都有所得,但其中牽連太多,能否成功,就全看運氣了。如果協(xié)調(diào)不成,明天就是血祭之日,那自己將如何應(yīng)對呢?正在焦慮之時,他瞥見查修普向福拉圖的大帳走去,心中一喜:福拉圖就是福拉圖,頃刻之間就把利害調(diào)理清楚,她叫來查修普,肯定是下了決心,要與大薩都聯(lián)系,想讓大薩都出面,假借天意,說服突厥人離開圣山西遷。忠恕心中百分之百肯定,大薩都早就屬意西遷,不然也不會弄那么多裝置毀壞圣山,還在西域流連不歸,只要大薩都一開口,天意立顯,由不得突厥人不同意。

    忠恕心里有了底,就來見蕭瑀,蕭瑀正在為新的議和條件發(fā)愁,條件太苛刻,突厥人肯定不答應(yīng),太過和緩,李靖會反對,回去也無法向李世民交待,畢竟李世民是真心想除掉突厥。聽了忠恕的話,蕭瑀一拍大腿:“妙計,賢侄大妙!李靖得名,突厥得生,大唐得安,大妙!”

    李靖已經(jīng)殲滅了幾乎全部的突厥精銳,擊斃了突厥大可汗,替李世民洗雪了便橋訂盟之辱,如果再拿下于都斤山,毀了突厥的圣山根本,把突厥殘部驅(qū)逐到極為偏遠的西域之地,功業(yè)可比衛(wèi)青霍去病豐偉多了。

    突厥人丟了圣山,退往西域,看似丟掉了根本,其實他們本就是從金山發(fā)源,來到于都斤山不過百年,之所以能控制百國,拓地萬里,凌壓南朝,并不是因為他們的騎兵有多么強大,而是因為中原分裂,內(nèi)亂不斷,他們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現(xiàn)在中原重歸一統(tǒng),大唐君明將勇,實力強勁,突厥再向南侵?jǐn)_,早晚都得滅亡。西域地域廣闊,有城池、有草場,胡人諸國分裂如沙,沒有大國可與之抗衡,在那里,突厥一定能興盛起來,重現(xiàn)輝煌。

    突厥敗逃之后,整個漠南都將處于大唐直接控制之下,可建州設(shè)縣,安撫邊境;漠北無雄強部族,失去了突厥的控制,同羅、仆骨、契骨、薛延佗等部就會混戰(zhàn)不休,再無強敵可威脅大唐,可保北方數(shù)十年安定,天子李世民雖然不完全解恨,但也勉強能接受;蕭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回朝之后立刻辭職,當(dāng)可能保后半生平安。

    蕭瑀心中把各細(xì)節(jié)再過一遍,覺得有七成把握,就吩咐忠恕,只要福拉圖那邊一松口,他就準(zhǔn)備去與候君集會面。

    忠恕沒敢把候君集的真實想法告訴蕭瑀,他與候君集有過命的交情,但他認(rèn)為眾人中最無法猜度的就是候君集,比李靖更難以猜度,這個計劃能否成功,全在候君集一念之間。候君集重義輕利,不貪財不好色,但對權(quán)力和功名的貪戀接近極致,他也毫不避諱這一點。李靖自開始掌兵就站在軍權(quán)的最頂端,候君集自知才略不及,一直對李靖恭敬服從,但無時無刻不想著在李靖之后,他要從眾將之中脫穎而出,取代李靖現(xiàn)在的位置。過去他對李靖充滿敬畏,現(xiàn)在依然懼怕,但恭敬的成份小了,仇恨的心情占據(jù)上風(fēng),一心想扳倒李靖,但他不敢冒險,因為李靖勢力太大,又深得天子信任,一擊不死,必會反噬,他還不是對手,但他也不甘心任由李靖滅了突厥,繼續(xù)揚名天下,所以他必定會給李靖埋下許多隱患。他今天不恤士兵性命,拼命攻擊,表面上是積極遵從李靖的命令,其實是故意消耗軍力,想讓李世民遷怪于李靖,因為這些軍團就是天子李世民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