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仙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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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個千二百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修煉出這么霸道的妖毒。但如?果?它真?活了?千年,外表不會是凡貓模樣。 顧明恪伸手扶住筆架,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李朝歌拍桌子那一下?太?激動,把筆架都?震翻了?。 不過?,顧明恪這些話倒提醒了?李朝歌。李朝歌輕聲喃喃“轉(zhuǎn)世?”,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起身去?看顧明恪那卷卷軸上的字:“往前翻,我要看良醞署丞的口供……” 與此同時?,紫微宮絲竹婉轉(zhuǎn),花鈿如?雨,正是一副繁榮模樣。 李常樂提著裙擺,在來來往往的賓客中穿梭。她今日穿著鵝黃色的廣幅留仙裙,上面系著淺綠色襦衫,手臂挽著長長的輕紗披帛。這一身明媚嬌俏,如?初春綻放的花骨朵,而李常樂還梳著雙螺髻,鬢邊鈴鐺隨著她的動作叮鈴鈴作響,天真?活潑的少女氣息撲面而來,引得人不住回頭。 李常樂小跑在人群中,一點都?不顧忌場合,撞到了?好幾?波侍女。李常樂厭煩地把侍女推開,咬著唇喃喃:“裴阿兄怎么還沒來?” “阿樂?!鄙砗髠鱽硪粋€女子的聲音,李常樂回頭,看到一位豐腴美艷的婦人搖著扇子,花枝亂顫朝她走來。李常樂怔了?下?,笑著道:“大姨母,你來了??!?/br> 韓國夫人拉住李常樂的手,一雙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李常樂,笑道:“呦,我只是一段日子沒進宮,阿樂又長漂亮了?。先前看你還像丫頭片子一樣,沒想到,現(xiàn)在都?有女人味了??!?/br> 李常樂年紀漸長,身材發(fā)育起來,逐漸能撐得起坦領(lǐng)襦裙了?。李常樂被韓國夫人的眼神看得渾身別?扭,她想要抽出手,但又不好意思推開韓國夫人,只能笑道:“姨母你又開玩笑。姨母你是來找阿娘的吧?她在里?面,我讓宮女帶你去?。” “急什么?!表n國夫人撲了?下?扇子,她也不管李常樂愿意不愿意,拉著李常樂的手就往花園中走去?,“你娘一天忙得很呢。姨母難得見你一次,我們好好說說話,一會再去?找她?!?/br> 李常樂其實想等裴紀安,可是韓國夫人身體豐腴,手勁又大,李常樂沒法?掙脫,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拉走。李常樂陪韓國夫人說話,好容易找到機會溜走。她一跑出來就趕緊找裴紀安,但是宮殿里?已來了?許多人,眾人看到李常樂,紛紛上前來和她說話。李常樂被眾人圍住,良久無法?脫身。她又是急又是無奈,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從前,她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只要她一出現(xiàn),一舉一動都?是全場焦點。 李常樂悵然,這才是她正常的生活啊。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所熟悉的一切變了?呢? 好像就是從李朝歌回來之后,曾經(jīng)獨屬于李常樂的榮光一點一點被分薄。李常樂一步讓,步步讓,她讓出了?珠寶首飾,讓出了?自己的公主府,最后,連宴會上都?不再有她的位置。 今日沒有李朝歌,一切回歸了?她熟悉的模樣。李常樂看著眼前歌舞升平,衣香鬢影,內(nèi)心長長松了?口氣。 這才是一切原本該有的樣子,希望不要再變了?。 李常樂被人纏著說話,等好容易打發(fā)走請安的人,宴會也要開始了?。李常樂遠遠看著站在另外一邊的裴紀安,天后在臺上喚了?她一聲,李常樂掩下?內(nèi)心的失落,戀戀不舍地走向天后。 裴阿兄沒有看到她嗎?為?什么不過?來和她說話呢?李常樂揪著手指,心中不無低落,明明很快他們就要結(jié)為?夫妻了?,為?什么裴阿兄還是這樣生疏?莫非,他在避嫌? 天后把李常樂叫回座位,李常樂坐下?沒多久,皇帝來了?,宮宴正式開始?;实劢袢赵O(shè)宴主要是宴請吐蕃使?者,眾人都?猜測跟和親有關(guān),果?然,沒過?多久,吐蕃大貢論就站起來,說:“唐皇,吐蕃的誠意已昭告日月,我們愿與大唐永結(jié)為?好,不知唐皇怎么想?” 皇帝之前語焉不詳,含含糊糊拖了?半個月,如?今到了?必須給說法?的時?候?;实壅f:“吐蕃贊普不遠萬里?來大唐求親,朕被贊普的誠心所感,愿下?嫁公主,與吐蕃修好?!?/br> 皇帝終于松口了?,但是吐蕃大貢論皺了?皺眉,十分有經(jīng)驗地說道:“唐皇,我們贊普是上天賜予吐蕃的英主,他的功績和能力已經(jīng)超過?吐蕃歷史?上所有君王。贊普是人杰,想要娶一位聰慧果?敢、足以與贊普相配的王后。普天之下?,唯有大唐公主擔(dān)得起這些美德,所以贊普派我等不遠萬里?來大唐求親。我們吐蕃拿出了?求和的誠意,請?zhí)苹蕡笠酝瑯拥恼\心,嫁真?正的公主到吐蕃?!?/br> 大殿中不知不覺安靜了?。鴻臚寺的人將大貢論的話轉(zhuǎn)述完,殿中無論宮女臣子,俱屏息凝神,李常樂也瞪大眼睛,緊張地看向皇帝。 李常樂雖然緊張,但那是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緊張。反正她已經(jīng)和裴紀安定親,和不和親都?和她沒關(guān)系,她只是擔(dān)心大唐會丟臉罷了?。 宮中只剩下?一個沒訂婚的公主,但李朝歌前幾?天卻做出極其驚世?駭俗的事情,她搶人的舉動已經(jīng)傳遍大街小巷,怎么禁都?沒用。大唐公主不在乎貞潔,就算新?婚夜暴露,駙馬也敢怒不敢言??赏罗瑓s是不一樣的,和親公主畢竟代表著兩國顏面,萬一出點什么事,輕則大唐顏面有損,重則引起兩國交惡。李常樂真?的很擔(dān)心,皇帝會怎么處理此事。 滿堂寂靜,都?等著皇帝接下?來的話?;实勖嫔蛔?,慢慢說:“當(dāng)然。大唐泱泱上國,豈會出爾反爾。既然吐蕃贊普誠心做朕的女婿,朕也不會虧待了?贊普,江夏王之女任城縣主聰慧堅韌,知書達理,有女相之風(fēng)。朕十分喜歡任城縣主,現(xiàn)封其為?文德公主,肩負大唐的榮耀和使?命,前往吐蕃和親。” 李常樂聽到皇帝的話頓時?愣住,心里?飛快回想,江夏王是誰?李常樂想了?很久,終于在記憶邊角找到些影子。江夏王是皇帝的遠房堂弟,論血緣能追溯到皇帝曾祖那一輩,而且江夏王遠在河南道,李常樂一共沒見過?江夏王幾?次,更不要提江夏王的女兒。吐蕃屢次說想娶真?公主,皇帝卻把這么遠的一個宗女拉過?來封為?公主,就不怕得罪吐蕃嗎? 果?然,吐蕃大貢論聽到皇帝現(xiàn)場封了?一個女子做公主,十分生氣,大叫道:“唐皇未免太?沒有誠意,贊普奉出王后之位相迎,難道還配不上一位真?正的公主嗎?” 天后心里?嗤了?一聲,暗道吐蕃不騰出正妻之位,難道還想讓大唐的公主做妾嗎?天后知道這些蠻夷之族沒什么禮法?,三妻四妾甚至平妻都?稀松平常,大貢論說娶公主回去?當(dāng)尊貴的正妻,其實也只是比其他妻子地位高一點罷了?。 這種荒蠻、愚昧、不通教?化的地方,誰愿意將自家女兒嫁過?去??吐蕃人口口聲聲說贊普是不世?英主,女方嫁過?去?就是王后,可笑,李唐自己家就是皇帝,國土比吐蕃大,地位比吐蕃高,物產(chǎn)比吐蕃豐富,稀罕當(dāng)他們的王后嗎? 天后雖然看不上吐蕃,但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還是要給吐蕃面子。天后說:“贊普想娶公主之心誠摯,本宮深受感動。但本宮的幾?個女兒中,義安公主嫁為?人妻,盛元公主也已經(jīng)訂婚,這段時?間忙著招待吐蕃使?者,本宮騰不出手,才沒給他們下?旨,剩下?的廣寧又太?小。這是實在沒辦法?的事,本宮能理解贊普想成就美滿姻緣的心情,但總不能拆散人家好好的夫妻,大貢論,你說是不是?” 吐蕃大貢論皺眉,不可思議問:“盛元公主訂婚了??” “是?!被实劢釉?,慢慢道,“她年紀長,早已訂婚,大唐講究長幼有序,盛元得等義安婚禮結(jié)束后才能賜婚。沒想到竟引起大貢論誤會,實乃陰差陽錯。” 吐蕃大貢論還是不能相信,他們此行就是為?了?迎娶盛元公主,結(jié)果?皇帝突然說盛元公主訂婚了?。他知道漢人狡詐,莫非皇帝不想嫁女兒,故意用莫須有的婚約搪塞他們? 大貢論追問:“和盛元公主訂婚的人是誰?” 吐蕃人高馬大,大貢論虎著臉站在宴會上,兇巴巴追問是誰,還真?挺嚇人。皇帝不為?所動,高高坐于御臺上,說:“是廣源顧氏顧尚之孫,大理寺少卿,顧明恪。” 宴會中的人小小驚呼,低聲和周圍人交談。前段時?間李朝歌強搶顧明恪一事鬧得驚天動地,今日皇帝就公開說兩人早有婚約,這到底是掩飾呢,還是掩飾呢? 李常樂聽到李朝歌和顧明恪訂婚,不知怎么心中一跳,立刻回頭去?看裴紀安。裴紀安垂著臉,看不清表情,可是李常樂和裴紀安一起長大,對他再了?解不過?。李常樂怎么看不出來,裴紀安全身都?僵硬了?。 李常樂的身體也跟著冷下?去?。顧明恪是裴紀安的表兄,表兄賜婚,裴紀安不應(yīng)該高興才是嗎?他為?什么看起來這樣難受? 韓國夫人聽到李朝歌和顧明恪賜婚,手里?的扇子頓了?頓,臉上也明顯不高興起來。韓國夫人知道天后絕不會讓親生女兒和親,所以韓國夫人一直不慌不忙。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吐蕃必然是白忙活一場。 但是,韓國夫人沒料到皇帝竟然順勢給李朝歌賜婚了?,賜婚對象還是一個外人。韓國夫人一直想著讓賀蘭敏娶李朝歌,武家其他人都?覺得不錯,韓國夫人試探天后,天后態(tài)度模糊,有些默許的意思。如?今皇宮全由天后一個人說了?算,天后允許,這樁婚事就穩(wěn)了?。韓國夫人安心等著李朝歌和兒子完婚,結(jié)果?,李朝歌的駙馬竟中途換了?人? 韓國夫人臉色驟然陰沉,明顯的連周圍賓客都?看出來了?。吐蕃使?者對前段時?間的事情也有所耳聞,李朝歌和顧明恪的事鬧得紛紛揚揚,說什么的都?有,現(xiàn)在他們兩人成婚,似乎也順理成章。 吐蕃大貢論說不出話來,他們內(nèi)部談?wù)摿?幾?句,大貢論問:“唐皇便沒有其他公主了?嗎?唐皇這么多女兒,莫非就沒一個合適?” 李常樂一下?子緊張起來。她知道自己不用慌,可是聽著大貢論的話,李常樂還是覺得說不出的刺耳。 義安公主和盛元公主之后,那就只剩李常樂了?。 皇帝說:“昨夜父皇給朕托夢,說近日大雨,他又犯了?腿疾,無兒孫環(huán)繞膝下?,十分寂寞。朕醒來后想起父皇,感懷于心,愧疚難安,只可惜朕困于深宮,無法?親自去?道觀侍奉,正好廣寧年紀小,性情活潑孝順,父皇如?果?見了?她,應(yīng)該會很喜歡。朕已拿定主意,讓廣寧去?道觀侍奉幾?年,等代朕盡了?孝心后,再考慮婚嫁之事。” 李常樂聽到這些都?愣住了?,她驚訝地看向臺下?,幾?乎想要提醒:“我明明和裴阿兄……” 天后不動聲色,淡淡瞥了?李常樂一眼,侍女立刻跪到李常樂身邊,用力按住李常樂的手。李常樂的話被打斷,整個人腦子都?反應(yīng)不過?來。 為?什么呢?她明明有婚約,皇帝為?什么讓她去?道觀侍奉?李常樂倒也不排斥做道士,李家的公主王爺中當(dāng)?shù)朗康亩嗔?去?了?。太?上老君是李家的祖先,他們?nèi)氲篮蟛槐靥甓?,依然享受皇室待遇,卻不必受世?俗規(guī)矩束縛,活的不知道有多瀟灑。如?果?皇帝思念祖父,李常樂去?道觀侍奉幾?年也無妨,大不了?晚幾?年和裴紀安成婚就是。真?正讓李常樂發(fā)慌的,是皇帝話里?話外,都?流露出一副李常樂尚未訂婚的樣子。 吐蕃人有些不高興了?,他們求娶盛元公主,皇帝說盛元公主已經(jīng)訂婚,他們退而求其次,皇帝又說廣寧公主要出家做道士。一而再再而三,皇帝這是看不起他們吐蕃嗎? 吐蕃大貢論生怒,說道:“我們誠心修好,唐皇卻屢次推拒。我等并沒有看到唐皇議和的誠心,若唐皇真?想和吐蕃和談,請拿出誠意,出嫁真?正的公主?!?/br> 皇帝今日一直病懨懨的,說話也慢慢吞吞,沒什么力氣。但是現(xiàn)在,皇帝依然還是那副蒼白的臉色,聲音卻忽然抬高,頓時?壓過?了?滿堂絲樂:“朕是九五之尊,朕親封的嗣女,怎么就不是真?公主?大貢論今日一直說大唐沒有誠意,依朕看,爾等咄咄逼人,蠻不講理,才是真?正沒有誠意?!?/br> 誰都?能看出來皇帝生氣了?,皇帝封任城縣主為?公主,吐蕃人如?果?愿意那就好好談,不愿意就滾。吐蕃人內(nèi)部飛快地交流,他們表情劇烈變化,看起來意見并不統(tǒng)一。但最終,他們還是收了?聲音,默默坐回席位上。 吐蕃人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大唐只是不想和他們打,并非不能打。吐蕃最開始野心勃勃想娶真?公主,但是現(xiàn)在皇帝露出翻臉的意思,他們馬上慫了?,覺得王女都?一樣,只要名義上是大唐的公主就可以。 吐蕃人消停了?,大殿中其他人也安安靜靜,不敢造次。皇帝身體病弱,但終究是一位擁有天下?最多人口和大唐有史?以來最廣袤土地的帝王,他只是脾氣好而已,真?惹惱了?他,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絲竹聲依然悠揚,教?坊司換了?一批舞姬,施施然上前,踩著鼓點跳胡璇舞。有歌舞助興,宴會中逐漸恢復(fù)歡鬧聲?;实凵眢w支撐不住,將宴會交給天后,自己去?后面宮殿休息。 李常樂從皇帝說話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她看到皇帝離開,趕緊貓著腰跟過?去?。 仁壽殿寬闊寂靜,陽光灑在地面上,仿佛都?能聽到時?間流逝的聲音?;实劭吭谒橡B(yǎng)神,李常樂提著裙擺,不顧內(nèi)侍阻攔,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到內(nèi)殿,撲到皇帝身邊問:“阿父,今日在眾人面前,你為?什么不說我和裴阿兄的婚事?反正你已經(jīng)給盛元jiejie賜婚了?,順便給我和裴阿兄賜婚豈不正好,何必大費周折讓我入道呢?” 這是事實,皇帝給一個女兒賜婚是得罪人,給兩個也是得罪人,何不干脆些,直接堵住吐蕃人的嘴?但皇帝非要兜個大圈子,借先帝托夢為?由讓李常樂入道,麻煩不說,還激怒了?吐蕃。 皇帝閉著眼靠在塌上,他感受到小女兒抱著他胳膊,姿態(tài)是全然的依賴?;实鄯怕?聲音,悠悠道:“阿樂,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你和裴紀安的婚事,算了?吧?!?/br> 李常樂完全愣住了?,她呆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反問:“什么叫算了??都?已經(jīng)說好的婚約,怎么能算呢?” “他非你良人,而且,顧明恪尚公主,裴家就不能再出駙馬了??!被实塾行┬奶坌∨畠?,但再心疼,他也得把話和李常樂說清楚,“你先去?道觀里?住一段時?間,等吐蕃人走后,你再回來。放心,朕一定給你挑一個不遜于裴紀安的駙馬?!?/br> 李常樂瞪大眼睛,她睫毛動了?下?,眼淚一下?子掉下?來:“可是他們都?不是裴阿兄。阿父,我不想要榮華富貴,我只想嫁給裴阿兄?!?/br> “放肆!”皇帝睜開眼睛,里?面光芒犀利,盛氣凌人,“你身為?公主,毫無大局觀,只懂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顧明恪尚盛元,顧家便是天后那邊的人了?,你必須嫁給一個對東宮有益的家族,才不負你身為?公主的責(zé)任?!?/br> 李常樂完全震驚了?,皇帝在說什么?這還是她熟知的,從小到大對她有求必應(yīng)、視若珠寶的父皇嗎? 皇帝看著李常樂滿是淚水的小臉,心中不忍,但這些不忍放在皇權(quán)利益面前,宛如?一根羽毛撞擊銅墻鐵壁,根本無法?撼動。這是皇帝和天后博弈的結(jié)果?,既然李朝歌傾向天后,那李常樂的婚事就是砝碼,必須壓在東宮這一邊。 李常樂瞪大眼睛,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從眼角滑落。她覺得她的世?界坍塌了?,她明明是最受寵的小公主,父母兄長手心的明珠,身邊所有人都?愛她、寵她,她生來就不需要為?任何事情費心,更不需要努力爭取什么。她想要的一切,都?會有人捧到她面前。 可是現(xiàn)在,最寵愛她的父親和她說,你的婚事是一個籌碼,你必須嫁給一個對太?子有益的人,這是你的責(zé)任。李常樂崩潰,她用力從地上爬起來,都?顧不上擦淚,跌跌撞撞往外跑:“我不信,我要去?找阿娘。阿娘她不會不管我的?!?/br> 李常樂臉頰上掛滿了?淚,不管不顧往宴會廳跑去?。她出來時?還陽光明亮,片刻的功夫,天色竟已暗下?來。李常樂無暇注意環(huán)境,一心往天后那邊跑。守門的宮女看到她,都?嚇了?一跳:“廣寧公主?您怎么了?,誰給您委屈受了??” 李常樂瞪大眼睛,目光中是崩潰決絕:“阿娘呢,我要見阿娘?!?/br> 宮女見李常樂的狀態(tài)不對勁,不敢硬勸,屈膝道:“公主稍等,奴婢這就去?前面請?zhí)旌筮^?來?!?/br> 李常樂等在后殿,整個人怔怔地坐著。她穿著最漂亮的衣服,梳著最精美的發(fā)式,整個人卻呆滯無光,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布娃娃。過?了?一會,外面?zhèn)鱽韺m人問好的聲音,李常樂的眼神倏地亮起來,立刻站起來,帶著哭腔道:“阿娘!” 天后剛進殿,就被李常樂撲了?個滿懷。天后往后退了?兩步,穩(wěn)住身形,拍了?拍李常樂肩膀,溫聲說:“阿娘在。阿樂,先站起來,外面還有賓客。你這個樣子被人看到了?,要被人恥笑沒有公主儀態(tài)。” 宮女扶著李常樂站好,天后瞧見李常樂的花臉,說:“來人,端水來,給公主凈面?!?/br> 宮女很快打了?清水過?來,天后親自拿起帕子,給李常樂擦拭臉上的淚痕。李常樂的情緒慢慢穩(wěn)定下?來,她就知道母親是不一樣的。母女連心,母親絕不會為?了?利益罔顧女兒的終生幸福。以前皇帝對她有求必應(yīng),李常樂一直更喜歡父親,如?今她看著仔細為?她擦臉的天后,眼中淚珠一下?子掉下?來:“阿娘,我錯了??!?/br> “嗯?”天后輕聲反問,“怎么了??” 李常樂用力握住天后的手,瞪大眼睛說道:“阿娘,阿父他瘋了?,他竟然為?了?給太?子鋪路,要將我嫁給別?人。我只喜歡裴阿兄,我不想當(dāng)?shù)朗?,也不想和其他人?lián)姻。阿娘,你快去?阻止父皇??!” 李常樂說完,懇切地等著天后反應(yīng)。然而天后沒有露出她預(yù)料中的憤慨、震驚、難過?,甚至連意外都?沒有。天后輕輕柔柔笑了?笑,注視著李常樂,微笑道:“這很好啊?!?/br> 李常樂一下?子崩潰了?,連嘴唇都?哆嗦起來:“阿娘,你不疼我了?嗎?我不是你們最寵愛的小女兒嗎?” 第101章 除妖 李常樂目露哀求, 而天后始終微笑著看她:“你當(dāng)然是阿娘最愛的孩子。阿娘不會?害你的,你要聽話。” “可是我不想……” “李常樂?!碧旌罂粗?,嘴邊掛著柔和的笑, 眼神中的意味卻堅若寒冰,“東都這么多才俊男郎, 沒有裴紀安,有的是其他人。我已經(jīng)說了,裴家不行。你乖乖去宮外?當(dāng)?shù)?姑, 等?吐蕃人走后, 我和圣人會?給你挑一個合適的家族。大局面前, 你不可胡鬧,你總不想嫁去吐蕃吧?” 李常樂愣住了,她看著面前的天后,忽然覺得周遭這一切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一直以為她很受寵。皇帝和天后給她最漂亮的衣服,最華麗的宮殿, 所?有人都說她是天生好命, 李常樂也相信了。但李常樂不知道, 一顆精心雕琢的明珠,是沒有資格選擇被鑲嵌在哪一柄權(quán)杖上的。她的一切都來源于別人, 所?以在暴風(fēng)雨來臨的那一刻,她沒有任何自保之力,只能卑微地寄希望于皇帝和天后仁慈。 但是政治家的仁慈之心能有多少呢?李常樂就像一只從小用最精細的水米養(yǎng)大的金絲雀,太平無事時父母寵著、逗著, 一旦出事,皇帝天后就會?把?她送出去當(dāng)禮物,而且,這兩人還覺得他們是為了李常樂好, 李常樂應(yīng)該感恩。 李常樂感到心驚,渾身血液一寸寸冰凍起來。她不只是心寒自己被迫和喜歡的人分開,更多的是心寒自己在皇帝天后心中的地位。原來,她以為的寵愛,嬌慣,縱容,全都建立在“聽話”的基礎(chǔ)上。 李常樂瞪大眼睛,她哭了太久,眼淚都流干了,她空睜著干澀的眼睛,卻流不出一滴淚。天后看到李常樂的樣子,儀態(tài)萬方地對四周宮女說:“帶廣寧公主下去梳妝,多擦些粉,把?她的眼睛和淚痕都遮住。一會?跟著我去前殿,勿要丟了皇家公主的顏面?!?/br> 李常樂一點表情都做不出來,她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天后卻只關(guān)心她儀容不整,會?丟了皇家顏面。李常樂忽然狠狠用袖子擦臉,她從地上爬起來,毅然決然地往外?跑。 “我不信,我不信這就是我的命!” 李常樂跑得不管不顧,她用力推開擋路的宮女,像撲火的飛蛾般,卯足勁飛向她最后的希望。宮人們沒防備,竟被李常樂沖出去了。女官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慌忙給天后行禮:“天后恕罪,奴婢這就追廣寧公主回?來。” “不用了。”天后漠不關(guān)心,說,“她被寵的太過了,連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我本是好心,不想讓她知道外?面的殘酷,便讓她待在宮里,乖乖等?待最后的安排。她倒好,非要自取其辱。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去撞個頭破血流吧?!?/br> 說著,天后顰眉,奇怪地瞥了眼窗外?:“怎么天黑了?” 現(xiàn)在才未時,就算下雨,也不至于黑的這么快。 李常樂瘋了一般朝外?跑去,她以為最愛她的父母沒一個站在她這邊,只想著利用她,拿她做籌碼?;实厶旌蠖际侨绱?,她的兩個兄長會為了她反抗父母嗎? 李常樂根本不敢嘗試。所?謂的兄妹情深,此刻就是一個笑話。李常樂能依靠的,只剩下裴紀安了。 父母利益熏心,兄長自私懦弱,可是裴阿兄一定不會?這樣!他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裴紀安說過,他會?一直保護她。就算全世界都拋棄她,裴紀安也絕不會?松手! 去前殿送酒的宮女看到李常樂,齊齊嚇了一跳。李常樂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很糟糕,她眼睛紅腫,淚痕滿面,頭發(fā)也在奔跑中散開了。李常樂根本顧不上自己的儀容,她偏執(zhí)地盯著宮女,一遍遍重復(fù):“叫裴紀安出來,就說李常樂有話要和他說。立刻,馬上!” 李常樂的狀態(tài)看著很不對勁,宮女們不敢大意,一邊悄悄派人去通知天后,另一邊進殿找裴紀安。裴紀安正坐在宴席上喝悶酒,一個宮女上前給裴紀安倒酒,并低聲耳語了什么。裴紀安眉頭狠狠皺了皺,他環(huán)視周圍,見并沒有人注意他,就悄無聲息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