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東升，他醉意微醺，鬼使神差地踏進(jìn)謫仙樓。此時(shí)笙歌初起，堂中濟(jì)濟(jì)，滿眼望去，盡是風(fēng)情旖旎。

    他對(duì)周遭喧鬧視而不見，熟門熟路走至攬?jiān)麻w前。他正猶豫是否叩門之際，忽聞閣中傳出攀談人聲。閣中兩人似是相談甚歡，不時(shí)夾雜男子靦腆的笑聲。

    他的神色變了又變，手懸于半空，最后只取了酒壺，惡狠狠地吃了一口。

    門倏然推開，一素衫少年迎頭撞見杜放，愣怔片刻。

    “做什么的？”一襲石榴裙的湘竹娉娉婷婷，笑靨在見到杜放的那刻戛然而止。

    少年察覺出杜放臉色不善，也不多言語，拱手作揖后，低首悄然側(cè)身自他身畔而去。

    “什么楞頭小子，也能隨意進(jìn)出攬?jiān)麻w，做你座上賓了?！倍欧蓬┲x去之人的纖弱身板，話里拈酸惹醋。

    “怎么？杜大郎君自北疆走了一遭，官不見長(zhǎng)，架勢(shì)倒大，管到妾頭上了？”一股酒氣環(huán)繞于她裙裾發(fā)梢，湘竹顰眉，反唇相譏道。

    “吾并非此意……”杜放撇撇嘴，語氣軟了下來。

    “那好?！毕嬷褚虚T斜視竹青瀾衫的他，雙手抱胸，“我且問你。你鬼鬼祟祟跟了我數(shù)月，天天遣人送這送那。我竟不知杜大郎君如今這般闊綽了，到我跟前賣弄來了？”

    “不是……是……”素日舌戰(zhàn)群雄的他對(duì)上她的尖牙利齒，一敗涂地。

    “吾見你前番時(shí)日進(jìn)宮，日夜苦熬，臉都瘦了?！倍欧庞樣樞Φ馈?/br>
    “不勞郎君憂心?！毕嬷駝e過臉，聲音不似此前生硬。

    杜放鉆了空，身子向前挪了挪，湊至她身前，頗有幾分試探道：“給你留的蜜金沙，你可有喝？”

    “倒了。”

    “倒去哪了？”杜放向來皮厚，她躲他不過，臉頰漸紅，不由惱而謅道：“渭水東！”

    “好。”杜放頜首，認(rèn)真覷她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做什么去？”他驟然收緊的笑容讓湘竹心莫名一慌。她下意識(shí)地扯住他竹青絹袖，擋在門檻處。

    “撈酒?！?/br>
    湘竹一時(shí)無言，盯著他半醺的臉龐道：

    “杜大郎君，您若有癔癥，還是盡早治療的好……”

    “奈何吾已病入膏肓，藥石難醫(yī)。娘子妙手圣心，可否看上一看？”杜放顫顫悠悠，戳戳自己胸膛，望向她的目光深澈難言。

    湘竹秀麗的容顏半陰半晴，心潮翻伏，終是按捺不?。骸岸牌?，起初教我另尋良人的是你，如今糾纏不放的又是你。你究竟意欲何為？”

    杜放垂斂眼簾，抬頭之際，目光熾熱。

    “娶你?！?/br>
    他說得認(rèn)真，表情更是誠摯。湘竹始料未及，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說娶便娶，當(dāng)我是什么？”少頃，她薄怒道。

    “吾妻?！?/br>
    趁她愣神之時(shí)，杜放忽而于她右頰刻上一吻。

    “杜放你！”他得逞般傻笑著。

    不要臉……她霎時(shí)羞紅了臉，想到他向來沒皮沒臉，罵他亦是無關(guān)痛癢。

    “不請(qǐng)我進(jìn)去坐坐么？”他一壁嘟噥著，一壁堂而皇之地邁步進(jìn)閣。整個(gè)人倒在食案曲憑幾上，兀自打著酒嗝。

    湘竹瞪著他，他咧嘴反倒笑得更歡了。

    “把這個(gè)吃了?！彼_步聲亦帶了怨氣，一闔藥盒，將一顆藥丸置于掌心。

    “我不吃……”他覆上她掌心，合攏她手掌。

    “做什么！”湘竹掙了掙，未能掙脫。

    “那個(gè)毛頭小子是從哪冒出來的？”他在她耳邊吃力緩氣。

    “與你何干？”她又好氣又好笑，懶得與他細(xì)說。

    他定定地看著她，支著腿試圖起身。

    “你又做什么？”

    杜放醉意朦朧，綿軟失力，根本立不起來，仍是硬氣道：“去探探他的底，順手打發(fā)了他……”

    平日里他便是個(gè)不著調(diào)的，醉酒后更甚。湘竹無心與其計(jì)較，然他雙眸濕漉漉的，竟是委屈起來，猛地?cái)堊∷w腰。

    “放開！”

    “不放?！彼麚湓谙嬷袢狗希硌勖噪x，口中顛叁倒四，“毛都沒長(zhǎng)齊的，你何時(shí)喜歡那樣的了……我連謫仙樓都給你買下來了，都不成嗎？”

    “說得我多稀罕似的。”

    “稀罕?！彼a(bǔ)道，“稀罕……你?！?/br>
    湘竹心弦一顫，不再動(dòng)彈，任由他抱著。

    “我……杜放慣看世間冷暖，原是恣意快活人，偏偏一顆心被你拘了去。如今回到你身邊，再不輕言別離?！?/br>
    紅燭燃半，室內(nèi)熏香，湘竹眼眶微濕，被他攪得亂了心房。

    “蜜金沙很甜。”

    “什么？”杜放反應(yīng)遲遲，手上松勁，疑惑地眨眨眼。

    只見她眉眼透盡溫柔，拉下他的手，坐于他身前，輕聲道：“那少年原是雜役，偏是上進(jìn)。我見他有悟性，便傳授他些琴藝……”

    杜放怔怔的，湘竹喚了兩聲亦未有反應(yīng)。湘竹晃過他臂膊，未待再度開口，迎面便被漫天的熾熱籠罩。

    “不準(zhǔn)。不準(zhǔn)你教他……”醉人的酒意彌漫。

    “好?！彼碜拥闹亓繅褐?，湘竹笑著慢撫過他額發(fā)，細(xì)聲哄道。

    “吾要十里紅妝，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你，教全長(zhǎng)安的男子都不得靠近……”

    他這醞釀積年的醋，酸得驚人。她猶是笑著，應(yīng)道：“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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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放：如何追妻？不要臉即可。

    ……請(qǐng)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