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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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穆的死訊呈送至北昭時(shí),北昭王悲痛難耐,胡都古氣得直道要端了南國。反觀穆赫,震驚之余是出奇的冷靜。 “四哥,穆穆沒了,你怎么跟個(gè)沒事人似的?!焙脊抛飞像Y騁的穆赫,紅著眼憤懣問道。 穆赫勒停黑馬,注目眺望草原牧場復(fù)又煥發(fā)生機(jī)。 直覺告訴他此中必有蹊蹺。程靖寒又在玩什么花樣? 是夜,北昭王急召穆赫覲見。 “父汗?!蹦潞論嵝毓怼?/br> “我已修書一封,不日送往長安?!彼七^手頭折子。 穆赫會意恭敬接過。 在閱至“聯(lián)姻”兩字時(shí),他眼神一緊,驀地仰頭道,“父汗……” 北昭王抬手截?cái)嗨掝^,語重心長道:“我知你無再娶之意。但兩國聯(lián)姻,真心是最不緊要的東西。你打小長于王廷,自當(dāng)知曉這個(gè)道理?!?/br> 年過半百的北昭王臉龐幾道溝壑深嵌,雙鬢間亦添了花白。 “此事若成,吾要你親去南國走一遭……” 他疲敝的聲音緩緩響起。 穆赫按下萬般不愿,未有駁斥。 “饒他是什么東西!”胡都古忽地氣勢洶洶地沖了進(jìn)來,語氣粗魯,“他們害死了穆穆,額祈葛你還要求娶他們南國的公主?” “這窩囊氣你能咽,我咽不下!看我鐵騎踏平他長安。”他余恨未消,手握上腰間寶石刀鞘,氣鼓鼓地吼道。 “就憑你手上這叁兩支游勇?”北昭王搖搖頭,“生老病死自有天數(shù)。南國不復(fù)昔日雄健是真,但我們經(jīng)此一役,北疆方才安定。誰再挑起戰(zhàn)亂,便是我北疆的罪人?!?/br> “父汗!”他還欲爭辯,被身旁的穆赫冷覷一眼,斥道:“胡都古!別說了?!?/br> “父汗所說,兒銘記于心。待南國答復(fù)后,兒即刻出發(fā)?!?/br> 北昭王欣慰頜首。穆赫單膝跪地,臉上一潭死水。 春意正深,西府海棠淺粉秀麗 ,藍(lán)蝶翩躚,禁苑芍藥牡丹恣情濃烈。春酣醉人,卻難染宣政殿陰云籠罩之肅殺。 “圣人,北昭既愿息事寧人,甚至再度聯(lián)姻,對南國不失是樁益事?!?/br> 程靖寒眉頭蹙成死結(jié),陰沉著臉。 “如今圣人膝下無女,先皇唯有一適齡公主,乃敏寧公主……”右丞吳勉中手持玉笏俯身道。 “不準(zhǔn)!”程靖寒厲聲否決,讓堂上眾人均是一怔。 坐在這鏤金王座上,他自然知曉自己身上背負(fù)著什么??伤鴳?yīng)諾阿娘,護(hù)她一世喜樂。 遠(yuǎn)嫁北昭,自此不見長安,于她何其殘忍?而他也唯有這一個(gè)嫡妹。 面對朝臣諸多勸戒,他只鐵了心不松口。程靖寒太陽xue突突跳著,淺絳袖口下的手攥成硬拳。 此時(shí)王卿暗戳端立的林豫,似在要求其表明立場。從始至終,林豫面色鐵青,緊抿雙唇,不曾開口說話。 “兩國和親乃常事,圣人不可……” “圣人!”王卿苦心勸慰之語被林豫生生打斷。他從容出列,鞠身作揖,擲地有聲道:“圣人所言甚是。敏寧公主……不宜出降北昭?!?/br> 一語既出,朝堂皆驚,頓時(shí)鴉雀無聲。 程靖寒抬眼,見他保持著俯身的姿勢,如泰山般巋然不動,不由觸動心腸。 “此事改日再議?!彼従徠鹕矶?。 午后清風(fēng)徐送,程靖寒飲過茶,斜倚竹榻。 世上之路千萬,他必能找到別的出路。實(shí)在不行,冒名頂替亦無不可…… 疲累感漸而襲來。他的身體已難擔(dān)負(fù)累,于是他不自覺地闔眼小憩。 這一覺卻是睡得深沉。 他依稀聽見有人在喚他,面部隱有刺痛。他俄然睜眼,御醫(yī)正替他施扎針之術(shù)。偏轉(zhuǎn)過視線,是垂首低泣的蘭蘭。 “蘭蘭?你幾時(shí)來的?無端端的哭什么?” 蘭蘭身子一震,忙慌抹了淚,對他笑道:“沒……哥哥,你餓不餓?我讓膳房給你做些吃食來?!?/br> 說話間他才注意到殿中燭火通明,想來殿外天色已黑。 “朕……睡了很久么?”他揮手示意御醫(yī)退下,自己則勉力支起身子,混沌的思維逐漸回轉(zhuǎn)。 蘭兒見狀,給他遞上茶盞。 “哥哥是太累了。應(yīng)當(dāng)多歇歇?!?/br> 程靖寒淺飲一口,笑容苦澀,繼而安慰道:“你放心,吾沒事。” 她滿眼寫著擔(dān)憂。她原是靜候他醒來,后驚覺他竟是一動不動,喚了兩聲亦無反應(yīng)。最后是御醫(yī)施診喚起的他。 “你這般心力交瘁,是否也有吾的緣故?”她遲疑開口,心中負(fù)有愧疚。 “胡說什么?” 她笑了笑。 兩國聯(lián)姻這樣的大事,后宮早已傳遍,如何瞞得? 她獲悉消息時(shí),正于禁苑草場上放紙鳶。大病初愈的雁兒倦倚角亭,銜笑望著她靈動的身姿。 “娘子!”蘭蘭舉著小金剪,“咔擦”剪斷牽系的細(xì)棉繩。她手持半卷殘落的線筒,跑至雁兒身畔。 “雁兒,你可看到了。這個(gè)呀,叫散災(zāi)。紙鳶帶走病痛,你很快便會好起來的?!?/br> “散……災(zāi)?”她念念有詞。一旁沉默的小苕忽地視線模糊,她倒想化作那紙鳶,飛到天的另一邊。 “公主!”侍婢氣喘吁吁地跑來,附耳與她說了一通。 小金剪錚然落地,她的臉煞白一片。 燭影在兩人面龐跳動。她望著瘦削的程靖寒,起身推開杌子,盈盈拜倒。 “你這又是做什么?”他嗆咳幾聲,伸手欲拉起她。 郁金裙擺輕盈垂地,水綠汗巾撫過她胸臆,華裳的主人雙目晶瑩。 “圣人,吾愿去北昭和親。” 程靖寒恍如聽到什么不經(jīng)之談,手僵在榻沿,久久未有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