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墜馬
秋雨連綿數(shù)日,今晨透白的云里終漏出一縷輝光。雨后初霽,秋空如洗。飛虹如緞,懸于碧空。春和居院中梧桐葉隱隱鑲了金邊。 王妃命春兒取了糕點(diǎn),囑咐雁兒:“今日天色尚好,你與春兒一道去鳳陽閣,送了這玫瑰釀。記得早去早回。” 雁兒應(yīng)著與春兒出了殿門。 “王妃,婢子總覺得有些不妥?!膘`兒擔(dān)憂道。 王妃舒了舒筋骨:“前些日子金昭儀才整肅了鳳陽閣的下人,吾料著叁公主總能收斂些,送個糕點(diǎn),當(dāng)是出不了什么亂子。” 此道理放于他人身上或是有理,可落到叁公主頭上,便有待商榷。 蘭蘭見王妃果然守信,讓雁兒前來,樂得一蹦叁尺高。她上一刻正嘗著玫瑰釀,下一瞬被拉著雁兒,進(jìn)了內(nèi)殿。 “你們都在外面候著?!贝簝罕粺o情地?fù)踉诹碎T外。 “雁兒jiejie,想不到你竟是我叁哥府里的人?!碧m蘭興奮不已。 雁兒訕訕一笑。 “你上次說的話可作數(shù)?” 她心提到嗓子眼,顧左右而言他:“叁公主,殿下前幾日才要你好好念書。你一轉(zhuǎn)眼就忘了?!?/br> “我今天念完了?!碧m蘭認(rèn)真道,“你今天不教我飛也行,但你今天得教我騎馬。我知道你肯定會?!?/br> “你怎么知道?”雁兒被她唬得思維停滯,反問道。 “那還不簡單。你都會飛了,騎個馬算什么?”蘭蘭很是得意。 “噓——”雁兒緊張地捂住她。蘭蘭撥開她的手:“你放心,我答應(yīng)你不會說的。而且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br> 朋友?趁雁兒愣神之際,蘭蘭推著她:“現(xiàn)在無人注意,我們從這窗扇里跳出去?!?/br> “婢子……”話音未落,蘭蘭已爬到了窗外。 “快來!你欠我的?!北蝗四昧硕?,真真是騎虎難下,雁兒苦笑一聲。 踏入禁苑,豁然開朗。石榴、蘋果等果子沉沉甸甸,墜在枝頭。臺榭雅閣錯落有致。渭水北繞禁苑,丹桂、木槿、四季海棠爭奇斗艷,花瓣挾風(fēng)浮于水面。置身其中,不禁有心曠神怡之感。 蘭蘭拉著她一路疾跑到逑場。 “這里原本還有個清池,可阿耶喜蹴鞠,便填了這池,成了平地。”蘭蘭興奮道,“也因此這里建了個馬場?!?/br> “這里?!彼c雁兒貓腰越過正在刷馬的小內(nèi)侍,溜到一匹青驄馬前。 “這匹如何?” “還未足齡,配你剛好?!毖銉喉艘谎?,續(xù)道,“但這馬性尚烈,不好駕馭?!?/br> 卿蘭可不管這許多,抓了韁繩,爬著就上了馬。 馬聲驚動了小內(nèi)侍,他棄了馬刷,四處查看。 雁兒本想引著青驄馬,不料蘭蘭一時緊張,夾了馬腹。馬兒本就不喜有人騎乘,這下更是怒意上揚(yáng),撅著后蹄飛奔起來。 “糟了!”雁兒飛速搶過另一匹馬,趨馬而去。留下小內(nèi)侍在原地驚慌失措。 風(fēng)呼嘯而過,兩匹馬疾馳在草場上。蘭蘭在馬上劇烈晃動著,她心急如焚,距離青驄馬還有一臂之距,她揮鞭想要勾住蘭蘭。 眼見鞭子即將系上蘭蘭腰身,青驄馬踩上碎石,揚(yáng)起前蹄,將蘭蘭掀翻,她徑直而落。雁兒輕點(diǎn)馬背,在她落地之際,以身為墊,減了落勢。兩人齊齊滾落。 雁兒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便急急探看她的傷勢。蘭蘭的青羅裙上染了污漬,雁兒拍著她的臉龐,喚著她。 她睜開眼,略動了動,眉眼又蹙成一團(tuán)。 “好疼?!毖銉盒呐榕橹碧劬哌^她身體各處,追問道:“你哪里疼?” “腿……”她虛弱地靠在雁兒的肩頭,不說話了。 馬廄小內(nèi)侍帶著一隊人靠近,有人驚呼道:“這不是叁公主?” 雁兒顧不上解釋,催著宮人去尋了御醫(yī)。 正午方過,斜照上四福居的屋檐。 程靖寒無心欣賞秋景,早朝一散,他便留在書房,凝神盤思。 約莫半個時辰后,幾人陸續(xù)而至,阿堅闔上門。 “殿下,此次秋狄,圣上意思是一切禮制從簡?!睆埵汤砷_口道。 “陛下只愿享行獵之樂,對于考績、民情之類卻不甚爾爾?!蓖跚鋼u搖頭。 程靖寒把玩著手中的翡翠佩,沉吟不語。 “羽林軍已先行前往高陵圍場,出行應(yīng)在半月間。此番隨性人員眾多,圣上還欲攜后宮女眷。”王卿望向程靖寒,“拋卻這些不談,襄王殿下對此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程靖寒悠悠道:“孤自是要同去的?!?/br> “殿下,近來六皇子與金昭儀往來頻繁,只怕是有所動作?!蓖跚溲a(bǔ)充道。 程靖寒手指一頓,神色微變。 “他們打著算盤,以為神鬼不覺,待殿下自投羅網(wǎng)?!睆埵汤杉又亓苏Z氣。 “莫不是請君入甕?!敝烀向嚨亟釉?,“殿下此行,恐有性命之憂?!?/br> 程靖寒放下翡翠佩,徐徐起身,踱到堂中。 “刀山劍林、龍?zhí)痘ue,孤也不得不隨駕?!?/br> 幾人對視著,面有慮色。 “想取孤性命,怕是差些火候。孤亦非俎上魚rou,任人拿捏。”寒光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且靜觀其變,鹿死誰手,猶未可知?!?/br> “殿下!”殿外響起急急敲門聲。 “混賬!不知道四福居的規(guī)矩嗎?”程靖寒怒喝。 門外的人伏地請罪。王妃的聲音傳來:“妾死罪。但叁公主意外墜馬,妾憂心不已,必得知會殿下……” 門霍然而開,程靖寒雙眼圓睜,死死盯著清越:“怎么回事?” 雁兒守在蘭蘭床榻,寸步不離。閣中的人絡(luò)繹不絕,御醫(yī)細(xì)細(xì)驗看過,替她清了創(chuàng)。 “叁公主身上擦傷并無大礙。只是右腿摔斷了,這些日子必得好好靜養(yǎng),不得行走。臣會開副跌打損傷的藥方,以期公主早日痊愈?!庇t(yī)畢恭畢敬,程靖寒臉色鐵青。 他進(jìn)了內(nèi)室,蘭蘭仍沉沉昏睡著。 “騎馬?誰的主意?”宮娥內(nèi)監(jiān)烏泱泱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 “是公主自己。婢子未曾想過她會從狗洞里偷偷鉆出去……”公主保母開了口。 “要你們何用!”他怒氣更甚,揮落案上的茶盞。 “殿下,稍安勿躁?!鼻逶角竦?。 “公主墜馬之時,可有人在身側(cè)?”他收了兩分脾氣,沉聲問起。 保母略略抬頭,欲言又止。 “是婢子?!毖銉簭娜巳褐性匠?。 “公主央著婢子教她騎馬,馬突然失控,將公主顛落。奴保護(hù)不及?!彼虻?。 程靖寒臉上陰云密布。 清越忙著打圓場:“殿下,折騰了一天了。一會宮門要落鑰了,不若……” “回府!”他狠狠剜了雁兒一眼,從口中迸出兩個字。 馬車一路穿過叁兩街坊,到了王府正門。程靖寒徑自下了馬,穿過廳堂,去往西苑。隨從緊跟其后。 程靖寒回頭見雁兒步履遲緩,更是怒從中來。他不由分說把她扛在左肩,大步踏進(jìn)四福居。 “殿下……”雁兒知道今日他是動了真怒,不敢妄動。隨侍的眾人被他威懾,亦是大氣不敢出。 都出去!一聲喝令,未及請安的婢子迅疾地從殿中離開。阿堅關(guān)門之際,擔(dān)憂地望了雁兒一眼。 程靖寒也不多話,將雁兒惡狠狠地?fù)ピ陂缴希淮鹕?,隨手從花瓶中取出一根荊條,壓著她脊背,褪下小褲及褻褲,右手高高揚(yáng)起,直直地?fù)]落。 荊條不比板子,細(xì)細(xì)一條,卻很有韌勁。打在皮rou上,只聽得荊條劃過風(fēng)中的尖嘯聲。 區(qū)區(qū)五鞭,臀上棱子已齊齊橫了五條。 程靖寒咬著牙,下手頗狠,之后的幾鞭均落在臀高處,頓時迸出血珠。 屁股如若被針扎火烤,雁兒手死死抓著軟墊,指節(jié)泛白。荊條刷刷落下,她眉眼蹙成一團(tuán),咬住自己的食指。 頃刻間她臀上遍布血痕,程靖寒見狀,下一鞭徑直揮在臀股交接處。 “啊……”雁兒吃痛不已,下意識地挺身,程靖寒連揮叁鞭,她雙腿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殿下,奴知錯了。”雁兒受不住,開口討?zhàn)垺?/br> 可今日的程靖寒竟是換了副心腸,手上毫無停止的意思。 怕不是要死在這兒了。她喘著氣,兀自想著。 忽聽得“咔擦”一聲,荊條應(yīng)聲而斷,讓即將到來的痛楚有了緩沖。 空氣沉寂下來,只有兩人粗粗的呼吸聲——一個是疼的,另一個是氣的。 程靖寒確是氣得狠了,一面氣叁公主胡鬧,一面氣雁兒竟然助紂為虐!一個個,胡作非為,無法無天,都不讓人省心! 直至荊條斷裂,他俯視身下輕輕打顫的雁兒,圓潤的臀上已無完好之地,裂開的口子正滲著血。 “滾出去?!彼恿饲G條。雁兒仍是趴著。 “怎么?是還沒挨夠嗎?”他提高了音調(diào),雁兒一個激靈,反應(yīng)過來。 她從榻上滑下,手抖抖地拉上褻褲。臀部的疼痛叫囂著。她忍得辛苦,乖覺伏地請罪:“謝殿下?!?/br> 程靖寒別過臉,并不看她。 她艱難地挪出了四福居。 — — — — — — 雁兒:公主救命!你哥哥下手很黑。 蘭蘭:(昏睡保命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