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禍?zhǔn)?/h1>
回到暮亭居的雁兒,被小苕拉著,問長問短。 “你去了四福居當(dāng)差,殿下待你可好?那里的下人和善嗎?差事多不多?”樹上的雀兒嘰嘰喳喳,倒是與小苕相得益彰。 “你一股腦兒倒出這許多問題,要我回答哪一個?”雁兒忍俊不禁。 “唉——”她忽地托著腮幫,眉頭一皺。 “好啦,我好得很?!毖銉涸谒~上輕輕一敲。 “我得走了?!毖銉核砷_小苕纏繞的手臂,“今日殿下進(jìn)宮,我得隨侍?!?/br> “殿下,確定要帶上雁兒姑娘嗎?”阿堅試探問起。程靖寒瞟了他一眼,轉(zhuǎn)身正正發(fā)冠:“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更為牢靠?!?/br> 言語間,雁兒已于四福居前候命。他緩步走出,雁兒恭順隨著。 程靖寒?dāng)y著王妃一道入了輿安門,穿過悠長的宮巷,轉(zhuǎn)入西苑,角落處一棵樹干盤曲的桃樹赫然映入眼簾。 “許久沒見叁公主,妾心里格外掛念?!本嚯x鳳陽閣只數(shù)尺之遙,清越對著襄王輕聲慢語。 低首隨行的雁兒心中咯噔一下,想不到竟是去見叁公主,希望不要引起她注意才好。 程靖寒方至鳳陽閣宮門口,正殿中便傳來陣陣喧鬧笑嚷聲,他臉色微變,抬手免了小內(nèi)監(jiān)的通報。 小內(nèi)監(jiān)神色慌張地下跪。 “哈哈……來呀……”正殿內(nèi),叁公主挽著袖子,持著一根稻草,專注撩撥著蟲須,激發(fā)斗志。 “奴這只墨牙黃可是常勝將軍?!?/br> 蘭蘭從鼻腔里噴出一口氣,毫不示弱:“你這只促織看似精神,實(shí)則內(nèi)里空空。哪能趕得上我的烏頭金翅!” 兩人盯著盅里戰(zhàn)況,兩蟲撕咬在一處,一時間促織聲聲圓潤凝重響徹大堂,夾著喝彩起哄聲,竟無人留意已到階前的程靖寒。 “好!”烏頭金翅將墨牙黃死死咬住,最終墨牙黃躺在斗盆底,不再動彈。蘭蘭開懷暢笑,得意地伸出手:“你輸了,給銀子!” “襄王殿下!王妃……”不知是誰提了一聲,蘭蘭轉(zhuǎn)過頭,程靖寒冷眼瞧著她。 眾人登時伏了一地,蘭蘭趿著繡履,心虛地福身:“叁哥哥,嫂嫂……” 程靖寒周身好似透著凜冽的寒氣,連位于他身后的雁兒都不禁抖了抖。王妃眼睛在兩人之間梭巡,面露焦色。 “跟我來?!彼麕е蝗葜靡傻恼Z氣,命令道。 蘭蘭老實(shí)地跟著他進(jìn)了偏殿。 “叁哥哥,許久不見你,我可想你了!”他背手攥拳,蘭蘭上前抱住他的腰,撒嬌道。 “聽說你近日未曾好好念書,不用功便罷了,竟在這里聚眾斗促織。孤早聽得你頑劣,竟不知頑劣至此!”他略略施力,甩脫了她。 蘭蘭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低下頭大眼咕溜溜轉(zhuǎn)著,思考著讓他消氣之法。然下一刻,程靖寒從書案上取了戒尺,轉(zhuǎn)身對著她。 “你師傅礙著你是公主,不敢加罰。我卻不饒你?!碧m蘭小臉嚇得煞白,將手藏在背后。 “哥哥,我知錯了?!彼劬镆呀?jīng)蓄了一汪淚,往常程靖寒見她如此,他便心軟了。 程靖寒避開她的眼神,冷硬地抓起她的手腕,將她手心向上展開。 “啪!”戒尺驟然打下,她眼淚噴涌而出。 他未加理會,繼續(xù)打著,她的手掌漸漸泛紅。 程靖寒念她年幼,并未下狠手,可蘭蘭哭得凄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反倒讓他平白生了幾分火氣。他加了力,擊打下去。 戒尺悶悶地打在她右手掌上。 “阿娘……”眼見右手掌愈發(fā)紅腫,她哭喊著。程靖寒手上登時失了力,下一板怎么也落不下來。蘭蘭趁勢躲到了王妃身后。 “殿下……”王妃顯見是心疼了,“卿蘭畢竟還是個孩子,孩子哪有不貪玩的?” 程靖寒嘴唇囁嚅著,手上猶自握著戒尺,恨聲道:“?。抗略谀氵@個年紀(jì),已經(jīng)上校場了!母親若是在世,看到你這個樣子,必要日日嘆息?!?/br> 蘭蘭止了哭聲,唯用衣袖擦著淚花,怯怯依著清越的袖管。 程靖寒抬額無聲喟嘆,收了戒尺,走回正廳。 “今日,所有失職的宮人,杖五十。與公主斗蟲之人,杖斃?!?/br> 諸人瑟瑟發(fā)抖,大呼“殿下饒命”。程靖寒無動于衷,王妃上前細(xì)聲規(guī)勸。 “殿下,吾等在皇宮,今日之事實(shí)在不宜大張旗鼓,若是出了人命,更是落人口實(shí)?!彼锨扒淼?,“殿下若是信得過,交予妾便是。” “清越!”程靖寒凌厲的眼神瞥向她。他嘴唇翕動著,良久話道:“也罷。但此人不能留?!?/br> 他眼神指向在地上不住哆嗦的小內(nèi)監(jiān),清越躬身道:“妾省得。” “好好教教蘭兒,跟她講講道理。”程靖寒說罷,拂袖而去。 蘭蘭從王妃下擺處探出個腦袋,見襄王身影漸小,慢慢走了出來。 “你們先下去,等候發(fā)落!”王妃命人散去。 她坐在鏤花椅上,拉過蘭蘭的右手,仔細(xì)查看。 她一壁輕吹蘭蘭的手掌,一壁柔聲道:“你哥哥難得來,你偏生要?dú)馑?。殊不知你哥哥有多記掛你。來的路上還提及你愛吃陳記的玫瑰釀,只是這次沒趕得及……” “殿下無非盼著你懂些圣賢道理,將來你總是要出閣的。他縱使想要護(hù)你一輩子,也不能夠……”她這般說著,連垂頭不語的雁兒都不禁動容,蘭蘭也顯見是被打動了,好容易止住的淚又隱約閃爍。 清越取過絲帕,擦凈她的臉蛋。 “那我下次還能不能吃玫瑰釀……”她聲音小得可憐,清越又好氣又好笑。 “自然。過兩日,我差人去東市給你買了便是?!?/br> “嫂嫂,可不可以讓她來送。”她眼睛撲閃著,指向雁兒的方向。雁兒吃了一驚。 清越覷了覷雁兒,奇道:“誰來不一樣么?” “不一樣。我就想要她?!彼活^撞進(jìn)清越懷中。清越無奈搖搖頭,手撫過蘭蘭的雙丫髻,算是首肯了。于是蘭蘭一邊抹著淚,一邊對著雁兒擠著眼。 雁兒怕被人看出端倪,忙慌避開她的視線。 “陛下,今年巡狩禮,是否還與往常一樣?”禮部張侍郎恭敬請示道。 紫宸殿偏殿,香爐里的龍涎香正冉冉飄煙,皇帝有些心不在焉。 “便遵循舊例罷?!彼麘袘械乜吭邶堃紊稀?/br> “按舊例,陛下于巡獵前應(yīng)齋戒、祭天、頒發(fā)詔令,通告天下臣民。此外,陛下應(yīng)親定圍場選址,以便及時拓寬道路,封鎖場地……” 皇帝腦仁脹痛,他不耐揮著手:“此事明日再議,朕乏了。” 張侍郎還欲開口,吳內(nèi)侍遞了個眼色,他便去了。 皇帝進(jìn)入內(nèi)室,博濟(jì)格與另一美人已等候多時,他左擁右抱,將兩人摟上臥榻。內(nèi)室中鶯語浪笑,從窗牗中透出,傳到吳內(nèi)侍跟班福貴耳里,很快也傳入了金昭儀處。 “這幾個異族妖孽,白日宣yin,真真是沒個樣子?!苯鹫褍x啐道,“等圣上厭棄,早晚得把她們料理干凈?!?/br> 福貴站于下首,垂眸斂聲道:“娘子對于陛下圍獵之事有何打算?”。 “秋狄,那可是難得的盛事!”雍容華貴的金昭儀眼里閃過精光,“自然是要好好謀劃的?!?/br> “稟金昭儀,襄王妃來了?!?/br> 她有些意外,正正衣襟,掛著一抹矜重的笑意。 “讓她進(jìn)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