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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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和李榮楓上了馬車。 安寧上一次見李榮楓還是五年前,皇帝壽宴時他回來過一次。如今李榮楓已經(jīng)二十有叁,相比較小時候的頑劣,現(xiàn)在顯得更加成熟起來。 安寧扯扯他的衣角,那料子頗是粗劣,磨得指尖都有些刺癢。她抿了抿嘴角,試探地問道:“六哥哥,你過得好嗎?” 安寧有給過李榮楓寄信,李榮楓回寄的都是一些京城沒有的小玩意,卻從沒有回過信。 李榮楓生得更像母親婉妃,婉妃生性和善,他也長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叫人直生親近之意。他低下頭,摸著食指上的玉戒,那是安寧送給他的生誕禮物。 “……安寧?!崩顦s楓出聲。 安寧應(yīng)了一聲:“怎么了?” “我這次回來,恐怕不再回封地了?!崩顦s楓抬起頭,“我要留京了?!?/br> 安寧心下一動,表面卻做出一副天真的欣喜模樣,說道:“真的嗎六哥哥?那太好了!” 李榮楓淡淡一笑,眸中意味不明,“是啊,太好了?!?/br> “那六哥哥住在哪兒呢?”安寧眨眨眼睛,“不如住在我府上吧?” 李榮楓失笑,他拍了拍安寧的頭,打趣道:“一個要及笄的大姑娘了還在這兒胡說些什么,你的那些流言蜚語都傳到我那封地去了,還不收斂些?要不要嫁人了?” 安寧這時候倒不出聲了,她靠在坐墊上,扯著手帕。 李榮楓不用動腦也知道,她這是不開心了。 他收起玩笑的表情,認(rèn)真地問:“怎么忽然不開心?……是因為及笄?” 安寧悶著,只搖搖頭。 “那是如何?”李榮楓有些摸不著頭腦,“莫不是因為嫁人?可聽聞父皇想留你幾年,并不愿你嫁人的?。俊?/br> 安寧嘆了口氣:“不是父皇,是我?!?/br> 李榮楓皺起眉頭,口氣突然變得有些焦急:“……是你有心上人了?難不成那賀家小子還纏著你?” 安寧搖搖頭,她玩膩了手帕,便又玩起手上的鐲子,把它撥弄來撥弄去,那銀鐲帶著精致的鈴鐺,隨著安寧的擺弄不住發(fā)出聲響。 “六哥哥,你我多年情誼,我便也不瞞你?!卑矊幱职谚C子轉(zhuǎn)了一圈,“我打算讓沉家大公子和賀家幺子都做我的駙馬?!?/br> 鈴鐺的聲音戛然而止,安寧抬起頭,那雙眸子像浸了水的寶石,望向李榮楓時,他心都顫了一下。 小時候,他們第一次見面,她也是這樣望著他。 李榮楓心中復(fù)雜,千萬般話語涌到嘴邊,卻又盡數(shù)吞了回去。 安寧轉(zhuǎn)向一邊,撩起車簾,外邊人聲鼎沸,叫賣聲不絕于耳,她看了一會兒,又說道:“我知道這實在是驚世駭俗,六哥哥不能理解實屬情理之中,但只希望哥哥別做那攔路虎。你是知道我性格的,哥哥?!?/br> “我認(rèn)定的事,從沒人能阻止?!?/br> 車內(nèi)實在安靜,與外面的熱鬧全然相反,一時間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李榮楓沉默半晌,終于開口,語氣頗有妥協(xié)的意味:“這么多年了,我的小安寧還是一點沒變。罷了罷了,我哪里勸得動你,旁的話我也不說,只一點要你記住?!?/br> 李榮楓去扯安寧的胳膊,將她拽回自己身邊,兩人目光交匯,這才繼續(xù)說道:“有什么事,別瞞著我,我永遠(yuǎn)站在你這邊。” 安寧看著那雙眼睛,里面的擔(dān)憂和認(rèn)真做不得假,她嘴角上揚,痛快回答:“是?!?/br> 安寧和李榮楓回府用了晚飯,李榮楓便走了。安寧累了一天,便早早洗漱完畢,回屋里歇息去了。 安寧的主臥除了平日打掃的人,只有若蘭和懷清能進,此時他倆都坐在榻上,和安寧玩起牌九骰子來。 安寧和若蘭已經(jīng)輸了許多回了,臉上沾了不少紙條。這一局安寧做莊,她發(fā)勢要贏回來,此時一邊搖起骰子,一邊說道:“我覺得,駙馬的事,該早日和父皇提起才行?!?/br> 搖出來十叁點,接著是若蘭,她接過骰子,問道:“公主這話如何說?莫不是因為今日六王爺……” 安寧回道:“不僅如此。你們可知今日為何我要同沉家jiejie進宮?” 若蘭搖搖頭,她擲出來十二點,便又把骰子交給懷清。 安寧說:“除了為沉jiejie求恩典,我還要看一看父皇的態(tài)度?!?/br> 懷清接道:“公主是怕沉家有難?” 安寧點點頭:“沉家如此威名還能做大將軍,不過是因為沉家只出了一個將門虎女,嫡子沉南丘體弱多病,沉從文年過半百,而沉南書身為女人,就算再勞苦功高,最后也是要嫁人的。她若是嫁鄉(xiāng)野村夫或者名門貴族,嫁給這些有可能借著沉家門楣繼續(xù)往上爬的人,那么父皇心中肯定會留下忌憚,更不要提讓我求什么恩典?!?/br> 許是說的多了,安寧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懷清的骰子也擲出來了,是十五點,安寧和若蘭輸了,她倆同時嘆了口氣,又往臉上沾了一條紙條。 沾好紙條,安寧繼續(xù)說道:“可嫁的人偏偏是賀春生,一個被家族拋棄、渾身裹著銅臭味的浪蕩子,是這天下最沒有威脅的人。嫁給他,沉jiejie不但會拋下沉家,還入不得賀國公家的門,沒了公家的助力,朝中大臣更是不會給沉jiejie好臉色,父皇這才允許我得寸進尺。” 若蘭點點頭,又問道:“那六王爺呢?” 提起這個,安寧嘆了口氣,干脆躺在榻上,“我猜,他這次回來是為了這個?!?/br> 安寧指了指天。 若蘭驚訝地捂住嘴巴,她支支吾吾:“可他……” 安寧自然明白若蘭想說什么,她這位六皇兄繼承了母親的容貌,生得一副善解人意的菩薩樣,旁人都覺得他生性灑脫,無拘無束,是個好脾氣的浪子,這輩子與野心無緣。 可安寧最知道,李榮楓從來不是山羊。 那是只吃了羊、拔了皮,最后靠著一副相貌混入羊圈,企圖一窩端了的狐貍。 安寧降低了些聲音:“懷清進宮問圣公公關(guān)于我及笄的事兒,不過才過了兩日,只有你我?guī)讉€知曉的事情,他今日才進宮,如何得知?更別提賀章的事兒,更是遠(yuǎn)了。若不是我身邊安插了眼線,怎么會知道的這般湊巧?今日許是口誤,我才明白,等他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當(dāng)會知道自己暴露了?!?/br> 懷清皺起眉頭,有些擔(dān)憂地問:“那要不要……” 同時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安寧搖搖頭:“我信他不會害我,所以不必管,要緊的信息他是得不到的。如今最要緊的,還是駙馬的問題……” 安寧望著一旁的油燈,那燈芯不穩(wěn),跳了一下,從燭身落下一滴燈油。 “要變天了?!卑矊幦绱苏f道。 “無論是發(fā)洪水還是鬧災(zāi)荒,咱都得想個保命的法子渡過去才行?!?/br> 安寧抬起手,那手上的銀鐲在燈下閃著光,她一搖,便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畢竟,只有活著,才有未來?!?/br> “死亡是懦夫的行為,我從不愿與懦夫為伍?!?/br> 真不好意思,我咕了這么多天。 我是鴿子精,對不起大家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