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賀退思道:“臣不知,但他曾說,與臣是姨表兄弟?!?/br> 天子的瞳孔再一次縮緊,咽喉如被扼住。 “原來如此……如此……朕明白了……朕終于明白了?!?/br> 第108章 夫君最好了! 戰(zhàn)事平定, 燕攸寧從夢華城中被霍西洲接了出來,他帶著她,回了夢中她很喜歡的開滿繁華的山谷。 項氏的后人棲息在這片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粑髦迬齺? 主要是來見過他的族人, 并且參加段桐秋的婚禮的。 項家現(xiàn)在管事的是個耄耋長者,大家都親切地稱呼他為“項伯”, 老人一早就聽說過燕攸寧的名號,道等著她來長云已經很久了, 雖然他們談及長安色變, 很多都不愿深談, 但對燕攸寧本人并沒有什么偏見。 當晚, 霍西洲便與燕攸寧睡臥在他從前短暫居住的小木屋里,這片小木屋背后靠著山壁, 炎夏清涼,寒冬熨暖,雖然小了一點兒, 但是擠在一起睡覺更是暖和。 燕攸寧朝他問起了戰(zhàn)后高黎王子的處置,霍西洲道:“我已將他放了。” 真正難以處置的不是高黎王子, 而是林侯。 前世, 林侯的周軍于此戰(zhàn)獲勝, 但也幾乎全軍覆沒, 他于此戰(zhàn)壯烈犧牲, 林墨池亦是?,F(xiàn)今犧牲的人只有林墨池, 長安那邊為她嘉封了昭烈郡主, 而林侯,則并無任何封賞,且沒有再傳來消息, 召林道勁班師回朝。 周軍剩下的殘兵敗將,猶如被遺忘了西陲邊地這快地方。 一點如豆的燭火晃入燕攸寧的明眸之中,將她的美眸蘊出了絲絲的粉紅,嬌媚無限,霍西洲心神一蕩,薄唇湊近,輕輕地溫柔地吻她的面頰。 “阿胭?!?/br> 燕攸寧宛然相就,赧然垂眸,小手卻微微發(fā)顫地抱住他,“我問過有經驗的乳娘了,她們說可以了……” 那就是說——霍西洲眼眸暗了下來,“嗯”一聲,旋即愈加不再客氣地堵住了她的嘴唇,大掌擁住她細腰,帶領著她往無邊快樂當中沉淪進去。 潮水散后,一彎峨眉月如在水影波瀾間。 素月分輝,星河照影,小木屋當中溫暖如春。 明日還要趕早起身,參加段桐秋的婚禮,因此久曠的小夫妻兩人并沒有久旱逢甘霖般折騰許久,燕攸寧自知是霍西洲輕饒了她,她自己也招架不住差點兒了沒哭出來。 事后,他抱住她,溫柔地親她,哄她。 燕攸寧哼哼唧唧著,嘴里不知說著何話,在這仿佛與世隔絕的山谷之中,內心也格外充盈而寧靜。 “洲郎,”她支起小腦袋,“最近長安那邊都沒有消息嘛,我怎么總感覺是山雨欲來呢,是不是要發(fā)生什么大事了?” 霍西洲一頓,道:“嗯?!?/br> “先時你產后休養(yǎng),怕你分心,沒有告訴你,只怕是陛下不大安了?!?/br> 燕攸寧吃驚:“怎會?我離開長安之時見了陛下一面,當時他……” 霍西洲打斷她的話:“對了,你離開長安之際,陛下曾經召見你,說了什么嗎?” 燕攸寧回想起來,確有其事,一拍腦袋:“啊,怪我,一孕傻三年,自己倒忘了,陛下讓我告訴你,讓你千萬莫讓他失望。” 霍西洲道:“但是我延緩出兵,故意拖死了林侯率領的周軍,想必已令他極是失望。” 燕攸寧躺在他的臂彎當中,想到當時天子說那話時,眼中的殷殷期盼,確有絲絲不忍。但天然立場敵對,項家與李家是百年死敵,霍西洲志在六合,已經不可能完全照著天子的旨意行事了。 但天子對霍西洲確實有知遇之恩,她相信在霍西洲的心中,一定有過這層的考量?,F(xiàn)在不出兵,他帶著她回長云,也許只是在等一個時機,待長安有變,天子駕崩,長淵軍就可以整頓旗鼓揮師東進了。 “洲郎,陛下膝下無子,一旦他山陵崩,繼位的就會是李萇?!?/br> 前世李萇是如何禍國殃民的,她現(xiàn)在都還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被罰到冷宮與世隔絕的那段時日,都還有樁樁件件陛下的糊涂賬屢屢傳來。 但抱住她的人,卻在向她搖頭,并且口吻極為肯定:“天子有一個流落在外的七皇子。他還沒有死。這個人就是你我都認識的,賀退思。” “???”燕攸寧是真的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她在腦中搜尋了許多前世的記憶,也完全不記得有這么一段,“可是這個七皇子,以前好像根本沒出現(xiàn)過!” “那是因為前世,他并不知曉自己的身份,”霍西洲道,“但是現(xiàn)在我已經告訴他了。” “賀退思其人不慕榮利,不戀棧權位,他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多半也不會愿意做皇帝。這個大周是否油盡燈枯,他比多數(shù)世人更明白。正因為明白,所以前世,他最后逃脫紅塵,心甘情愿地剃了度,云游四方去了。” 燕攸寧愣愣地道:“可是,他是個大渣男??!芳菱就是被他騙得,成了他的妻子,可是芳菱難產,至死都沒有等到他?!?/br> 霍西洲看向她:“這我不知,也許他出家的理由,也有這一點。” 燕攸寧忽然發(fā)了狠,伸手擰他胳膊上硬邦邦的疙瘩rou,氣惱地道:“雖然你沒有賀退思那般招蜂引蝶,但是也要注意一下,你若是敢像他對待芳菱這樣待我,我……” “王妃就如何?” 燕攸寧附唇到他耳邊:“我就親手閹了你?!?/br> “……”長淵王身體本能地一哆嗦,“王妃好狠?!?/br> 天微明時分,霍西洲與燕攸寧從雞鳴聲中醒來,彼此為對方穿戴好衣冠,兩手相攜去參見段桐秋的婚禮。 與段桐秋成婚的人,正是段瑯的母親。不過掐著時間算算,段瑯再過個一兩年也要出世了。燕攸寧一早起來就問了霍西洲一個問題:“現(xiàn)在你有了兒子,段桐秋也不會戰(zhàn)亡了,你還會收這個義子嗎?” 霍西洲捏捏她臉蛋:“義子畢竟是沒有親兒子親了,你怕我不疼你的久久么?!?/br> 段桐秋戰(zhàn)亡以后,段瑯是他一手拉扯到幾歲大的,從段瑯小時候,霍西洲交給了他許多武藝兵法,這小子悟性極高。 “不過,你的久久有沒有段瑯的天賦,尚未可知?!?/br> 燕攸寧惱了:“也是你的久久!不要見外好嗎!” 段桐秋在敲鑼打鼓、吉慶道賀的聲音當中,與新嫁娘一起入了洞房。 直至天色向晚,霍西洲方與燕攸寧踱步而回。 月光曬著腳下一段似乎看不著盡頭的石子路,盡頭花樹堆雪,如鉛云飛渡,雪白的花朵婆娑著,在月色下泛著粼粼的銀光。 霍西洲走了一程,突然停下來,彎腰,回頭對身后的燕攸寧道:“阿胭,上來,我背你。” 燕攸寧詫異地看向他,只見男人沖自己微笑,充滿鼓勵一般,燕攸寧也就咧開了嘴角,歡呼一聲,縱身跳上了霍西洲的背:“夫君夫君!你最好了!” 站了一天了,腳痛死啦! 霍西洲雙臂反抱住她在背上,快活極了一般,在原地轉了幾個圈。 燕攸寧怕自己就這樣被他甩下去了,忙不迭摟住他的脖子,將臉頰貼在他的后背上,等他停下來,小聲地道:“我從來沒有被人背過,小時候看到爹……燕昇,背著燕夜紫到處跑,我心里可嫉妒了?!?/br> 可是她不能說她嫉妒燕夜紫,說了就會被衛(wèi)氏抽耳光,痛罵:“你算什么東西!你也配嗎!” 霍西洲腳步不停,穩(wěn)穩(wěn)地往前走去,低聲道:“阿胭,我們是一樣的?,F(xiàn)在這個世上,只有你疼我,也只有我疼你了。你若想,我便這般,一直背你走到七老八十,暮色白首?!?/br> “嗯?!毖嘭鼘幙吭谒谋成?,輕輕地道,“我最疼你了?!?/br> 等走到自己的小木屋,燕攸寧已經趴在他的背后睡著了,睡相恬靜乖巧,一點聲音都沒有,霍西洲將她放在床榻上,靜靜地守候了她片刻,確認她不會再中途醒來,才轉身朝外走去。 段桐秋的婚宴結束以后,霍西洲麾下的副將全部聚攏于木屋外,等待王爺示下。 李圖南道:“王爺,末將打聽到,東淄王李萇已經秘密返回長安??峙率抢匣实鄄恍辛耍蠹庇诹?,就在這一兩日了?!?/br> 對此霍西洲并不驚訝,他只是問:“賀退思呢?” “賀……”李圖南怔了下,“他只怕自己現(xiàn)在都料理不過來了。” 孫倬上前一步:“王爺,反正這龍椅得有人坐,這天下早不亂,晚也會亂,現(xiàn)今老皇帝不行了,他李萇算是個什么東西?他要是登基,豈能服眾,加上左仆射和夏國公兩個擁護李萇的老jian賊,勢必將長安城一鍋渾水攪得天翻地覆!是時候了,咱們趁亂揭竿而起,將本來該屬于項家的江山奪回來!” 孫倬慷慨激憤之言,正是霍西洲十余名副將默契所想之事,他們紛紛表示贊同。 霍西洲攢眉,看了一眼身后,那在初晨淡薄的曦光之中靜臥著的小木屋,猶如風雨不侵。他想給她一世的安穩(wěn)與喜樂,而此去則是殺機四伏,安穩(wěn)的歲月又將在長時間內蕩然無存。而她只能等候在這片與世無爭的山谷中等候他的消息。這種煎熬,若易地而處,想也可知。 “王妃乃是淑性高潔,通曉大義的烈女子,能夠在胡人的刀下活下來,更是堅韌,王爺無需擔心。”副將勸說道。 李圖南緊張萬分,“不然,我們將精銳留下來保護王妃不受傷害,就立即發(fā)兵前往長安?!?/br> 眾目緊盯的緊張氛圍之中,霍西洲倏然一笑:“當初立誓要踏平長安,拉李姓皇帝下馬,是我對兄弟們的諾言,難道到了這個地步,我霍西洲會出爾反爾么!”這番話說得副將都精神為之一醒,很是振奮,然而這時霍西洲話鋒一轉,“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好時機,一定要等李萇上位才行。推翻一個昏庸荒yin的皇帝所掌握的政權,比趁虛而入,于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之際侵犯夏宇要更容易,且?guī)煶鲇忻?。我在此答應諸位昆仲,來日揮師,不奪玉璽,勢不回還!”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王爺為何對李萇上位以后必然“昏庸荒yin”這點言之鑿鑿十分肯定,李萇在他們的心目中可以算得上名聲不好且窩囊,但有左仆射還有一干支持他的老狐貍的扶持,他們感覺不一定如王爺所想。但王爺既然肯定,等等看也無妨。 “不奪玉璽,勢不回還!” 燕攸寧一覺醒來,正覺得腰酸背痛,朝外望去,天色已經大亮,小屋外橫斜的樹枝上雀鳥啁啾張望,上下歡騰。她下意識就要去找霍西洲,但伸手去摸,卻撲了一空,不知怎的身旁的被褥已經冷透了。 什么時候走的? 正在納悶時,只見小木屋門被“吱”一聲推開,霍西洲走了進來,掌中握著一封信。 “從長安來的,給你的。” 他解釋道,將信拿到了燕攸寧的面前。 燕攸寧接過來一看,見信封上落款是程芳菱,疑惑萬分:“咦,芳菱這封信怎么寄過來的?” 霍西洲道:“受朝廷招安以后,皇帝心眼多,在進入長云的隘口設立了一個監(jiān)察機構,這封信快馬加鞭送到了那里之后,幾經轉手到了李圖南手中,他今日一早給我的?!?/br> 長安八百里加急的信,用不了幾日就到了長云。 燕攸寧現(xiàn)在接手的這封信,應該是就這幾日所寫的。 燕攸寧將信封拆開,一目十行讀了下來。 見她臉色有些不對,霍西洲道:“怎么?” 知道他擔心的是信上寫了長安的亂象,但這封信既然過了監(jiān)察機構的手還平安無事,說明這封信并無問題。這里只寫了程芳菱對于婚姻的失望,盼她開導解救,出個主意,并說自己有意向和離,將子嗣歸入自己名下。 燕攸寧“哼”了一聲:“還不是你那表兄干得好事!” 第109章 你們男人果然是一丘之…… 長云水草豐茂, 一轉眼到了盛夏,正值河畔牛羊成群的季節(jié),項氏的族人在這里繁衍生息已經百年, 早已忘卻了曾經自江南而來的舊習, 入鄉(xiāng)隨俗地養(yǎng)殖起了牛羊。 項伯年紀長,但他家里的牛羊是最多的。 燕攸寧每每見了項伯家白白胖胖的羊羔, 就想起自己從前在夏國公府的馬場養(yǎng)的那頭云朵,不禁心生感慨。項伯見她目光癡迷, 像是很喜歡小羊羔, 便做主送她幾只, 她忙推辭, 說自己無暇照顧小羊,而且她養(yǎng)得不好, 只是喜歡,遠遠看著就很好了。 她坐在河邊的一塊睡臥的青石上,眺望遠處猶如繡在綠毯上的潔白大花的羊群, 吹著盛夏草原上連綿不絕的風,心情舒暢無比, 偷得浮生半日閑, 難得有機會不用在家奶孩子, 丟給孩兒他爹了。 看她那個男人啊, 久久都這么大了, 他居然連換尿布都不會!燕攸寧看到都氣死了, 覺得霍西洲對自己的兒子就是不上心!她非得讓他帶一天孩子嘗嘗苦頭不可。 項伯手底下有兩個幫助他管理羊群的人, 經驗非常老道,他們將羊群一下便趕到了河對岸,讓它們自由自在地吃草, 羊羔溫馴可愛,不時地發(fā)出“咩咩”歡聲。 她勾起了嘴角,猝不及防,身后的青石上坐下了一人,燕攸寧一扭頭,正對上霍西洲似乎有幾分埋怨的臉。她忍俊不禁:“你受委屈啦?” 霍西洲一說起來就忍不住抱怨道:“兒子真難伺候,不過晚來一步,就尿了我一身……給他換尿片,他一直哭,哭個不停!我聽你的了,把撥浪鼓都搖斷了!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