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順恩彎腰在車廂門口候著,拿眼睛瞄著王爺:“那您還在這吃嗎?” “吃,怎么不吃。我不想再啃干饅頭了?!本割Uf完,率先跳下了車。佑晴則跟在他后面,一邊走一邊喃道:“吐啊吐啊就習(xí)慣了。” 靖睿和佑晴坐在一桌,與王爺共餐壓力極大的高順恩則坐到旁邊的桌子去了。店小二一邊抹桌子一邊指著掛著的菜品牌子問道:“您們二位點些什么,小的看這位小相公受著傷,該吃點好的補補,咱們這店雖小,可素菜rou菜都全的很,您瞧,這rou菜有……” 佑晴側(cè)身面向靖睿,低聲道:“咱們千萬別點rou菜,你看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又沒地方養(yǎng)雞鴨鵝狗的。若是rou在城里買來,等運到這早不新鮮了。” 靖睿瞇著眼睛,十分贊同:“你說的有道理。” 佑晴正色的朝店小二伸出兩個指頭:“兩碗面?!?/br> 小二道:“不吃點別的?”佑晴重復(fù)道:“就兩碗面,我們趕路,麻煩快點。”那小二則在不經(jīng)意間露出嫌棄的表情,沒好氣的吼了一嗓子:“再加兩碗面!”然后就撇下他們兩人,走向店內(nèi)了。 靖睿哪受過這等氣,恨道:“這狗奴才!”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庇忧鐗阂致曇簦骸岸际沁^往商旅,沒有回頭客,他們做的是一錘子買賣,才不跟你講什么態(tài)度不態(tài)度的。好了,好了,趕路要緊,過了邊鳳州,咱們就勝利了。” 等面條端上來,佑晴怎么瞧那面湯怎么像刷鍋水,上面飄著的零星油點越發(fā)襯托這碗面湯寒酸。宋靖??粗峭朊嫒缗R大敵,卻故意故作輕松的挑眉,對佑晴道:“吃吧。”說完,憋了一口氣,卷了一筷子的湯面就往嘴里塞,呼亂嚼了幾口,一抻脖,一閉眼硬是咽了下去。 佑晴剛要動筷子,忽然聽到身后的桌子有一男子笑道:“這位小兄弟是不是在哪個戲班子唱戲,要不怎么舉手投足一股子脂粉氣?” 宋靖睿聽了,緊鎖眉頭探身去看,就見一個矮墩墩男子正笑嘻嘻的跟順恩搭訕。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昭王的貼身太監(jiān)居然被人當(dāng)做戲子調(diào)戲。當(dāng)即就要發(fā)作。 佑晴怕他惹事,忙攔住他:“你先坐著,我去看看?!闭f完,起身去拍順恩的肩膀,給他解圍:“順子,時候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順恩深知現(xiàn)在不是惹事的時候,根本不搭理那男子,起身就要跟王妃走。不想那人看到了藍佑晴,一拍折扇,喜道:“呦,來了個更俊俏的!你們是出逃的戲子吧,是不是要去邊鳳州,那爺可得告訴你們一件大事了,爺剛從邊鳳州前邊的溪京府來,那地方剛叫鐘大將軍給占了,你們?nèi)チ诉咗P州向下也走不通了?!?/br> 佑晴一聽,臉色登時慘白如紙,鐘世彥居然快了一步,她急忙喃道:“這可怎么好?” “這世道,就要亂了。不如你們二位跟爺回——”不等那‘去’字說出口,就遭了凌空一腳踹了胸口,他眼前一黑,哇的一嚎栽倒在地。說時遲那時快,未及他撐坐起來,一只腳就踏在了他心口,又是一記重擊。 靖睿方才見這人不三不四的跟順恩說話,還能忍。但他和藍佑晴這么滿口輕薄之詞就忍不了了。踹倒此人后,順手抓起桌上的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照準那人的左眼就扎了下去。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唬的吃飯的眾人都怔住了。 佑晴也被嚇唬住了。宋靖睿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就取了人家眼珠子,惡霸還得先威脅一番呢,他可好,一氣呵成,連個勸阻的時間都不給她留。 她反應(yīng)過來后,立即扯著靖睿的胳膊就走:“快走,咱們有麻煩了?!钡晷《热硕急粐樕盗?,哪敢攔著,任由三人轉(zhuǎn)身離開。 靖睿一邊走一邊道:“我聽到了,陸路走不通,咱們就走水路,鐘世彥剛把持州縣,周邊的水路應(yīng)該還沒來得及控制,還能逃得脫?!?/br> 佑晴直不知說他什么好,他把人家眼睛扎瞎了,不快逃的話,不用去盤禮鎮(zhèn)了,直接被抓進大監(jiān)了。 ☆、26二周目(6) 藍佑晴覺得自己得了焦慮癥,自從重生回來,她就一直有這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怕死,怕被抓。 她一直用逃出鐘世彥的逮捕范圍,焦慮就會不治而愈來安慰自己。但現(xiàn)在,她覺得好像病的更嚴重了,而加速自己病癥的就是宋靖睿。 佑晴靠著車壁,低頭扶著額頭,有氣無力的問道:“你還記得咱們是怎么約定的了嗎?” 那是他們在路上斷斷續(xù)續(xù)商量好要遵守的約定,比如無論飯菜多難吃都要吃,晚上睡覺要老實之類的。 靖睿知她在埋怨自己剛才的行為,哼笑道:“記得,但是我不記得有受了欺負也要忍氣吞聲這條?!?/br> “不是忍氣吞聲。”佑晴仰頭望著車廂的棚頂,雙眼發(fā)直:“那人就是嘴上說說而已,那種在隨處可見的二流子,就是過過嘴癮,咱們不理他走了就行了。你把他弄瞎了,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嗎?!” 靖睿一扭頭,不聽她廢話:“惹麻煩,麻煩在哪兒呢?咱們一會就要永遠離開這里了?!?/br> “那定居下來了呢?假如咱們在盤禮鎮(zhèn)住下來了,結(jié)果又遇到不三不四的人來找麻煩,你也要這樣做嗎?不行了,你不是藩王了,傷害別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庇忧绯读顺蹲约阂簧聿家拢骸霸蹅儾皇嵌挤艞壣矸萘嗣?,一介平民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靖睿冷冷的瞥她一眼:“我不想去盤禮鎮(zhèn)了,我去找個山頭做山大王,你做壓寨夫人,省得受了氣得忍著。” “……”她仍舊耐心的和他講道理:“定居后,關(guān)起門來好生過日子,就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氣受了。今天的事,主要因為我和順恩看著像戲子,沒幾個人敢當(dāng)街調(diào)戲婦女,但戲子被輕薄了,沒地講理,那人才敢那樣對我們。當(dāng)時順恩坐在別的桌,那人見他是一人,如果他和咱們坐在一起,就沒今天這等事了,你不能把偶然發(fā)生的事情,當(dāng)做以后每天都會發(fā)生的事去想?!?/br> 靖睿聽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只覺得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不耐煩的道:“行了,真啰嗦,閉嘴!” 她真想用他對待那個流氓那樣對待他。 “你的胳膊覺得怎么樣了?好點了么?等咱們出了邊鳳州,找個大夫再給你看看?!碧油雎飞系臓I養(yǎng)跟不上,對養(yǎng)傷極不利,也不知他能恢復(fù)到什么程度。 “胳膊沒好,也不影響爺扎瞎二流子眼睛,給你惹麻煩?!闭f完,朝佑晴露出‘溫暖’的笑容。 說話太噎人了。佑晴默默的抿了抿嘴,道:“嗯,你說對,不影響,不影響就好?!鳖^扭到一旁,不和他對視。 — 到了邊鳳州城外,有兩個選擇,一是進城小住一晚后,第二天繼續(xù)走陸路。第二個就是尋個船家走水路,一路南下。兩人稍微商量了一下,就做了決定,選擇水路,就算剛才那男人說的話是假的,他們也寧可信其有了。因為一旦入城后,倘若叛軍打來,知府下令關(guān)閉城門,城內(nèi)的人根本無法走脫,統(tǒng)統(tǒng)成了甕中之鱉。 走水路的話,縱然危險點,大不了棄船上岸,爬山也有一線生計。 夜長夢多,事不宜遲,三人棄了馬車,到碼頭找船家?guī)麄兡舷隆?/br> 江邊的風(fēng)很大,吹的佑晴鬢角的碎發(fā)不停的劃著臉頰,她便用小指勾著碎發(fā)掖到了耳后,然后繼續(xù)盯著那一個個簡陋的船塢看。這些漁民平日里打漁,若是遇到想過渡江的船客,就會臨時接下生意,賺錢額外的小錢補貼生活。 漁民多數(shù)是賤民,官府規(guī)定他們不許上岸買屋定居,子女不許參加科舉,一輩子只能靠著捕魚為生。他們不需要體面的外表,所以佑晴一個個望過去,只覺得這幾個船家,各個面目猙獰,不懷好意。好比選擇了坐黑車,怎么瞧對方都不像好人。 這時就見江面上遠遠撐來一個船塢,在岸邊摳腳的一個大漢,便站起來,朝那船揮手:“何四哥,何四哥,這有人想要過江——”喊完了,對佑晴道:“我們這還接遠渡生意的只有何四哥了。我們都不接遠路的活兒,等他來了,你問問他吧?!比缓罄^續(xù)坐在船舷邊摳腳。 原來只有一家接遠渡的活,這回好了,也不用再犯愁做選擇了。待那船靠近了,佑晴見這位何四哥生的黑壯,布衫大敞,胸口露著一撮黑黑的護心毛,好在他的船和他生的一樣結(jié)實,看大小能夠裝下他們?nèi)恕?/br> 這時宋靖睿直接便問:“十兩銀子送我們出溪京府,這活兒你接嗎?” 何四哥上下打量這三人,見各個生的面若傅粉,一個賽一個的俊俏,不禁嘿嘿一笑,手背一撮鼻子,對船塢內(nèi)喊道:“三哥,有人要遠渡,這活咱們接嗎?” 這時打船塢內(nèi)又鉆出一個黑臉漢字來,和何四哥長的極像,只是略瘦些,他也掃了眼三人,然后道:“船上的淡水夠應(yīng)付的了。叫他們上來吧?!闭f完,縮回了船塢內(nèi)。 靖睿雖打著夾板,一直胳膊不能動,但平衡能力極好,踩著踏板一躍就上了船,順恩處處想著娘娘,到了船上,伸出手來接她,她便搭著順恩的手,搖搖晃晃的也上了船。 不知是不是佑晴太敏感了,她總覺得船內(nèi)的氣氛不大對,實在是過于壓抑。兩個黑臉的漢子悶聲撐船,看著兩岸的樹木越發(fā)蔥翠,漸漸的寬敞的江面上,只有他們一艘孤舟,佑晴擔(dān)心的想,這要是發(fā)生什么事,他們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她見宋靖??恐?,左手撐著下巴,一臉的郁悶相,便把包袱抱到胸前,默默的靠過去,低聲道:“靖睿,你說他們怎么不說話?” 宋靖睿搭了她一眼,在她耳畔笑道:“或許在盤算打劫咱們呢。” 佑晴一咧嘴:“你別嚇我!” 他冷笑一聲:“就許你做能夠預(yù)知未來的夢境,不許我一語成讖?” 佑晴記得穿越前在報紙上看到的社會新聞,什么女子坐黑車被劫財劫色了,什么黑車司機平日拉活,偶爾見拉的旅客是弱者就搶一票之類的。 他們?nèi)?。兩個娘娘腔,一個看來有點用的爺們還受傷了,怎么看怎么都沒法抵抗過這倆船家,佑晴開始后悔坐上這黑船了。 這時就聽那何四哥問宋靖睿:“小相公這胳膊是怎么弄傷的?” 靖睿道:“不慎跌傷?!?/br> 何四哥便笑道:“都說你們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還真不假啊,走個路都能摔著!”靖睿也跟著笑了笑,繼續(xù)看江邊風(fēng)景。 “你們要過溪京府,怎么不走陸路,非要走水路,這水路可不比陸路,變數(shù)更多,更危險。”這時何三自船塢出來,如此說道。 靖睿面無表情的道:“我們趕時間。” 何四和何三互相睇了個眼色:“趕時間就得加銀子,十兩還不夠我和兄弟買酒喝的,你們想過江怎么著也得四十兩?!?/br> 佑晴按下要爭辯的順恩,冷靜的道:“好,沒問題,到岸了就給你們?!?/br> 何四往江里啐了一口吐沫,嬉皮笑臉的道:“你們出手挺大方啊,不管是十兩還是四十兩,眉頭都不眨一下。老子怎么瞧你們不像是好人,錢財來路不正呢?” 靖睿還是那副撐下巴的樣子:“正好,我看你們也不像好人。” 何四一怔,遂即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老子就看你們?nèi)瞬幌袷钦穪淼暮萌耍@個小矮子,老子怎么覺得是個娘們,莫不是你這小白臉勾搭了哪家的小妾私奔?這胳膊是叫人家給打斷的?” 靖睿十分肯定吐出兩個字:“不是?!?/br> 佑晴快瘋了,心道宋靖睿啊宋靖睿,該發(fā)怒時候你不發(fā)怒,人家就差說出打劫兩個字了,你竟還十分冷靜的和他對話,到底怎么想的?! 何三沒他弟弟的耐心,直接抄了一把漁叉出來,朝藍佑晴道:“老子看你就是哪家的逃妾,裹了主人的不義之財,痛快交給我們兄弟?!?/br> 佑晴見宋靖睿沒動作,哭喪著臉把包袱摘下來,道:“銀子可以給你,但路引留給我們行嗎?”她說完,就見何四和何三兩兄弟相視一笑,滿是嘲諷的看向她。 她明白了,他們在笑她愚蠢,居然還以為能平安保命。 “拿來!”何三一把扯過藍佑晴的包袱,剛扒拉一條縫隙,就看到了里面銀光閃閃的錠子,挖到寶一般的對他兄弟喜道:“有錢,有錢!都他娘的是真金白銀?!?/br> 何四摸著下巴朝宋靖睿哼笑道:“你不僅勾搭了人家的小妾,還裹人家的銀子,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闭f完了,抬手硬拽了靖睿身上的包袱,發(fā)現(xiàn)里面的也是真金白銀,不禁驚愕:“你們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有這么多錢?” 佑晴嚇的心臟不停的跳,求道:“銀子都給你們,你們靠岸放了我們吧,我們不會報官的。”何四呸了一口:“當(dāng)我們傻嗎?你們當(dāng)然不會報官,你們就是逃犯。所以……哼哼,殺了你們,也不會有人找。不過你別擔(dān)心,你得留下來給我們解解饞?!闭f著,舔著嘴唇朝佑晴嘿嘿yin笑。 何三見宋靖睿仍舊沒什么表情,當(dāng)他嚇傻了,不禁呸道:“孬種!自己娘們要被jian了,都不吭氣?!?/br> “是她非要跟著我私奔,我早就想甩了她了,你們隨便?!本割7鲋险酒饋恚骸安贿^別叫我看到,我去船塢避一避,給你們騰地方?!?/br> 藍佑晴又氣又怕,朝宋靖睿喊道:“你還快殺了他們!你在面攤的利索勁兒呢?” 他一撇嘴,哼道:“你不是說別惹麻煩嗎?聽你的?!?/br> 原來還惦記著那碼事呢,佑晴死的心情都有了,聲音都不成調(diào)了:“爺,我錯了,我給您跪下認錯行嗎?快點救救我——”順恩也跟著喊:“求您了,現(xiàn)在不是鬧別扭的時候啊——” 何三覺得有意思,正欲看看這小白臉能有什么本身,突然猛地的迎面遭受一記重拳,不及他做反應(yīng),手中的漁叉,已被對方握住,繼而又一腳踹來,他便手一松,放開了那漁叉,整個人向后栽去,待漁叉刺穿他的身體后,便直接栽進了水中。 “三哥——”事情來的太快了,何四剛喊出這兩個字,便被迎面飛來的還帶著他哥哥血跡的漁叉貫穿了心臟,失去了平衡,亦栽進了水里。 宋靖睿朝佑晴邁了一步,道:“好了,快跪下認錯!” “……”佑晴愕然的看了看四周,吞咽了口唾沫:“你……” “對,我就是嚇唬你!”他得意的笑道:“要不然,你不知道有我護著你,你多幸福。你還想說什么?” “我想說……”佑晴指著江中,哭喪著臉道:“那個叫何四的抱著咱們的包袱呢!銀子跟他一起打水漂了!” 宋靖睿:“……”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用光了,明天就不更了(抱歉,停更一天),后天晚上八點后穩(wěn)定日更。 ☆、27二周目(7) 佑晴心疼而又無奈的道:“都打水漂了,咱們以后怎么過,難道真要去靠打劫湊盤纏嗎?”戰(zhàn)亂的可怕之處在于嚴重破壞了社會原本的安定秩序,強盜小偷等等壞人往往會伺機而動,搶劫逃難的百姓??礃幼樱尉割:退龢O有可能也要加入這個二次致富的行當(dāng)里了。 宋靖睿聞言,立即到了船頭,微微探身向江中眺望,但滾滾江濤,哪里還有何四的影子,早就沉底了。佑晴恨他和自己斗氣,故意嚇唬自己,便道:“你非得現(xiàn)在才出手,要是一開始就收拾了他們,哪至于這樣啊?!?/br> 靖睿回眸望了她一眼,歪著腦袋瞅那深不見底的江水,道:“就算會水也撈不回來了,是打水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