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法國女人仍在叫嚷,兩個亞洲面孔的記者卻察覺到情況不對,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若是這些華夏平民傷害了這個女人和歐洲記者,說不定事情的發(fā)展會比計劃的結果更加有利! 兩個記者決定推動事態(tài)繼續(xù)向混亂的方向發(fā)展,其中一人cao著一口流利的華夏語,大聲說道:“這位女士的丈夫是法國人,是否有罪該交由法國領事館裁決,華夏的警察局無權逮捕他!” 另一個記者接口道:“必須馬上放人!否則,你們將受到偉大的法蘭西的報復!” 這番話就像是潑到火上的熱油,圍觀的人群開始躁動,場面隨時都可能失控。 關北人有自己的驕傲! 在關北,是龍得盤著,是虎也得趴著!洋人怎么樣?洋人就能無法無天了?外國佬在華夏作威作福的日子早就過去了! 領事裁判權?去你的領事裁判權! 人群中突然飛出一塊石頭,正好砸到扯著嗓子叫喊的記者頭上,那個記者摸過腦后,看到手上的血跡,憤怒的罵了一聲:“八嘎!”這一聲徹底暴露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的同伴剛要拍下這一幕,一塊更大的石頭就朝他飛了過去,四名歐洲記者卻卻沒有任何舉動,他們不是傻子,這兩個日本人剛剛的所作所為,簡直是故意引起華夏人的怒火,將他們所有人都陷入危險的境地! 女人的叫嚷聲也停了下來,之前囂張的氣焰一掃而空,臉上出現了驚慌的表情。 李謹言透過車窗看到這一幕,轉頭對坐在前排的丁肇說道:“丁先生,是動手的時候了。” “美人的吩咐,是我的榮幸?!?/br> 丁肇的話再次讓李謹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倒是前座開車的兵哥很平靜,如果忽略他暴起青筋的額頭和摸向腰間那只手,他的確相當平靜。 場面終于開始失控,幾個漢子從人群中沖了出來,直撲向那兩個日本記者,法國女人尖叫一聲,其他四名記者也臉色發(fā)白,背靠背的聚攏在一起,他們后悔了,不該不打聽一下就被日本人挑唆貿然跑來關北!現在的華夏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是任由他們來去自由,肆意妄為的那片土地了。 奇怪的是,那幾個漢子專門圍攻日本記者,和兩個日本人相比,幾個歐洲人受到的攻擊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這些華夏人就像是故意圍住他們,將他們同日本人分開,方便其他人對這兩個日本矬子拳打腳踢。 兩個日本人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臉腫,警察的哨聲這才響起,十數名手持警棍的警察貌似在驅散人群,實際上警棍都落在誰的身上,混亂中還真不太好說。 一個日本記者被揍得頭昏眼花時,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槍,連他本人都不知道這把槍是哪里來的,甚至不清楚他是如何扣動的扳機,子彈射出槍膛的那一刻,他或許還以為這是個幻覺。 槍聲響了,一個漢子應聲而倒,目睹這一幕的人群頓時一靜,法國女人尖叫一聲,白眼一番暈倒在地。 幾個歐洲人都不知道這個日本人身上竟然有槍,還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開槍! “上帝,他瘋了!” 女人暈倒在地人事不省,中槍的漢子胸口染血,持槍的日本人貌似愣住了,警察的哨聲愈發(fā)尖銳。 幾名華夏記者卻在這時趕來,對著持槍的日本人和倒在地上的漢子連拍幾張照片,又將鏡頭對準暈倒的法國女人和那幾個無措的外國記者。把這些照片“加工”一下刊登上報,就能讓策劃這件事的人相當好看。 “請讓一讓,我是醫(yī)生?!?/br> 一個穿著洋服的英俊青年撥開人群,先是查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漢子,馬上叫人將漢子抬走送去最近的醫(yī)院,然后走到幾個外國記者跟前,“這位女士暈倒了嗎?請容許我查看一下她的情況。” 流利的法語成功讓這些記者緊張的神經放松許多,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個人從上衣口袋取出的嗅鹽瓶子,隱約帶著一股微妙的香氣。 此時,那兩個日本記者已經被警察控制,那把手槍也被當做證物收繳。這把槍不是兩個記者的東西,卻的確是日本人的。關北抓了不少日本間諜,同樣型號的手槍就有不下十把。 李謹言坐在車里,看著警察局前的混亂漸漸平息,那個胸口染血的漢子就坐在他的身邊,不過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臉上的胡子也消失不見,正是曾跟隨李謹言南下的豹子。 “言少,這幾個外國佬,尤其是那兩個日本人,肯定是練過的?!北友蹘Ш獾恼f道:“把他們帶進審訊室,保管明天之前讓他們開口?!?/br> “恩?!崩钪斞渣c點頭,“這事交給你來辦。怎么問我不管,但人不能死了,至少現在不能?!?/br> “言少放心吧。”豹子咧嘴一笑,“咱們那里現在多了不少好東西,喬先生和丁先生的手段大家也見識過,保證是什么樣進去,什么樣出來,rou皮上絕不會多一條傷口。” “你做事,我放心?!崩钪斞钥肯蛏砗?,視線從車外收回,幾個外國人都被帶進警察局,丁肇也成功抽身,他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沒必須繼續(xù)“湊熱鬧”。倒是那個法國女人在他離開時,顯得有些依依不舍。 果然該說法國人是天生浪漫的民族?還是說丁某人魅力太大?抑或是他下錯了藥? 不過看那兩個日本人四肢無力,走路都要靠旁人拖,丁某人下藥的水準應該沒有退步才是。 “言少,蕭先生那里……” 蕭有德在忙著抓捕馬爾科夫,今天這件事,李謹言直接找上了豹子。自從隨李謹言南下之后,豹子儼然被視為李謹言的心腹,在情報局中的地位也有了不同,連他的隊長都開玩笑似的說:“早知道你小子天生運氣好,沒想到會這么好!” “這件事你負責?!崩钪斞源驍嗔吮拥脑?,“蕭先生有其他的事要忙?!?/br> 李謹言的話讓豹子心念一閃,要是他沒會錯意,言少爺這是要抬舉他?那他就絕不能不識趣。至于蕭先生那里……刀切豆腐兩面光,可算不上是一句好話。 不管是什么原因讓言少對蕭先生產生了不滿,豹子都決定要抓住這次機會。就算搞情報的見不得光,可一旦有機會,沒人不愿意往上爬。 隨后,李謹言去見了報社的文老板,明天的報紙肯定會對今天警察局前的事大書特書,那幾名外國記者暫時被控制住了,消息暫時還不會外傳,他們必須把握先機。 納粹德國的宣傳部長戈培爾說過,謊言重復一千遍,就會成為真理。 李謹言要做的,不是向世人宣揚真理,而是讓策劃這件事的幕后黑手,自己把種下的苦果吞進肚子里! 京城,坂西公館 坂西利八郎和本莊繁正在對弈,棋盤上,黑白棋子廝殺得難解難分,只要一個疏忽,隨時都可能被對方絞殺。 兩人的神情都很嚴肅,往往要考慮很久,才會落下手中的棋子,在本莊繁的黑子即將落下時,房間外傳來一個聲音:“坂西閣下,菊之內發(fā)回消息,行動失敗了?!?/br> 啪! 本莊繁手中的黑子落下,卻不是落在想好的位置,而是砸在另一枚黑子之上,攪亂了整盤的棋局。 怎么可能?! “支那人抓捕了歐洲人?” “不?!遍T外的聲音似乎也帶著不解,“據傳回的消息,是我們的人開槍射殺了一個支那人,那幾個歐洲人親眼看到山下開槍。” 室內寂靜片刻,坂西猛然將棋盤上的棋子全部掃落,本莊繁臉色也變得格外難看。由于上一次行動失敗,大本營已經漸漸對坂西失去信任,連同受到坂西賞識,成為坂西弟子的本莊繁也仕途不順。 這一次,師徒兩人再次計劃調撥華夏與歐洲各國,尤其是和法國的關系,在他們看來,這些驕傲的歐洲人絕對會給華夏政府施壓。若計劃順利,將由兩個日本記者動手殺死五個歐洲人歐洲記者,再嫁禍給華夏人。只要cao作得當,必將徹底抹黑華夏,尤其是樓逍本人的形象。 獨裁,冷血,濫殺的軍閥,這個軍閥隨時都會舉起屠刀。 這樣的一個人,必將引起歐洲各國的警惕。 若想壓制住這個軍閥,只是扶持華夏國內的力量毫無作用,只有扶持日本! 從英國人手中得來的借款還遠遠不夠,日本需要更多的資本,用來發(fā)展工業(yè),制造武器,強大國家。 除了日本,同樣有一個國家卷入了這次陰謀,沙皇俄國。 混亂的朝鮮和岌岌可危的海參崴讓日本和俄國有了共同利益,這兩個昔日在華夏北方為利益爭得頭破血流的敵人,如今達成密約,同樣作為協約國的成員,兩國將一同對付華夏! 讓人意外的是,當俄國駐華公使庫朋斯齊得知這個消息時,竟然向外交大臣遞交反對意見,他認為,此刻同日本簽訂協約沒有任何實在意義,還可能因此徹底激怒華夏人! “不只是海參崴,西伯利亞也很危險!”庫朋斯齊身在華夏,比圣彼得堡的那群官僚更能看清眼前的局勢,同日本綁在一起,對俄國非但沒有任何好處,反而可能會惹來華夏更大的怒火。 外交大臣慎重考慮過他的意見,報告給了沙皇,沙皇尼古拉二世開始猶豫,喜愛插手政事的皇后亞歷山德拉對庫朋斯齊的擔憂嗤之以鼻,偉大的俄羅斯怎么可能懼怕一群黃種豬! 在妻子的強勢干預之下,日俄秘約終于達成,成功獲得拉斯普京信任的伊蓮娜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個消息送回了北六省。 “日本,俄國?!崩钪斞圆挥浀靡粦?zhàn)期間日本和俄國是否真的有過這份協約,或者又是哪只蝴蝶扇動了翅膀,在他看來,就算日本和俄國真的結盟,對華夏也沒有大礙。 現在是1915年,1917年,阿芙樂爾巡洋艦上的炮聲就要響起,沙皇的帝國即將土崩瓦解,新生的政權,無論是資產階級臨時政府還是布爾什維克政府,都不會承認這份同日本的協約。 日本人終將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歸想,李謹言還是將這個消息發(fā)到前線。樓少帥的回電來得很快,卻不是關于這份日俄協約,整張電報上只有四個字:等我回來。 看著電報上的字,李謹言愣了半晌,嘴角卻控制不住的往上翹。 前線指揮部中,季副官從電報員手里接過譯好的電報,掃了一眼,頓時明白為何接報的兵哥臉色會如此微妙。 拿著電報站在會議室門前,季副官腦袋里突然冒出一個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念頭,少帥把這部電臺帶到前線,專門與關北聯絡,真的不是為了和言少爺打情罵俏? 想起樓少帥那張冷臉,季副官果斷斯巴達了。 從六月底,戰(zhàn)爭陰云就一直籠罩在海參崴上空。 華夏軍隊在摩拳擦掌虎視眈眈,海參崴內的俄國駐軍則在拼命挖掘防守工事,沿地堡構筑防守陣地。吃飯和睡覺是他們唯一的休息時間,在這僅余的時間里,他們不停的向上帝祈禱。 七月三日凌晨,太陽躍出地平線的一刻,炮聲終于在海參崴響起,開炮卻不是華夏軍隊也不是俄國守軍,而是海面上的四艘巡洋艦! 三艘巡洋艦對另一艘巡洋艦展開了攻擊,巨大的艦炮炮彈砸進海里,掀起巨大的水柱,目睹這一切的俄國守軍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海面上的炮聲就像是訊號,華夏軍隊的進攻也正式開始,兩百多門各型火炮的嘶吼震耳欲聾,炮彈拖著尾焰滑過黎明的天空,砸進俄軍的防守陣地。 大地在震動,炮聲在轟鳴。 民國六年,公歷1915年7月3日,海參崴戰(zhàn)役,終于拉開了序幕。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海面上的戰(zhàn)斗很快分出了勝負,在三艘巡洋艦的圍攻下,余下的一艘巡洋艦毫無還手之力,很快遍體鱗傷,了望塔,指揮艙接連被炮彈擊中,甲板上燃起熊熊大火,更糟糕的是,彈藥庫也被擊中,很快引起了炮彈殉爆,劇烈的爆炸聲中濃煙沖天而起,船體幾乎斷成兩截,等待它的,只有沉沒一途。 這艘被圍攻的巡洋艦是一艘老式艦船,從十九世紀末即在俄軍波羅的海艦隊中服役,后因俄日關系惡化,被調至遠東西伯利亞艦隊,還曾參加過日俄海戰(zhàn)。啞叔抵達海參崴之后,曾與最先倒戈的兩名艦長通過氣,的到的答案是,“伊萬諾維奇很識時務,巴甫洛夫是個固執(zhí)的人?!?/br> 言下之意,這個叫巴甫洛夫的艦長是很難被收買的,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費太多力氣。 “扛把子,這些老毛子也挺會耍心眼的?!?/br> 這是和兩名俄軍艦長見面后,劉老五對啞叔說的話。 啞叔點頭,就算巡洋艦的艦長無法被收買,艦船上的水兵卻未必會如巖石一樣堅定。但啞叔并沒有挑明,反而接受了這兩個俄國人的“建議”。 他隱約能猜到這些俄國人在打什么算盤,他們需要一個“敵人”,有這樣一個敵人存在,無論最后獲勝的是華夏軍隊還是俄軍,他們都能找到借口脫身。 華夏軍隊占領海參崴,他們就是起義者,俄國軍隊把華夏人趕走,那艘被擊沉的巡洋艦就會成為替罪羊,代替他們成為“替罪羊”。巴甫洛夫中校和他的巡洋艦會成為這樣的存來,可能因為他的確很固執(zhí),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倒霉。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上帝知道。 不過北極熊也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不能拿錢不做事。他們承諾,會對華夏軍隊的進攻提供一定的炮火支援。對俄國人來說,一切的一切都必須建立在利益之上。若沒有啞叔送出去的那幾張匯票,恐怕這個“一定的炮火支援”都不會有。 “足夠了?!?/br> 從一開始,樓少帥就沒期待這三艘俄國巡洋艦能發(fā)揮多大的作用,只要艦炮的炮彈不會砸到華夏軍隊的頭上,預期的戰(zhàn)損就不會出現。對參與此次進攻的部隊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要塞炮,鋼筋混凝土的地堡群,兩米深的戰(zhàn)壕,交錯的鐵絲網,半人高的掩體,陣地前的電控式步兵地雷,所有的這些,構筑成了海參崴的筑壘地獄。 “華夏人全部將死在這里!” 海參崴軍事要塞的俄國駐軍,自認將這里建造成了一座足以吞噬敵人生命的墳墓,他們唯一要擔心的,就是自身的彈藥補給以及華夏人是否也會使用毒氣。不過今天的風向注定華夏人有毒氣彈也無法使用,除非他們想死在自己釋放的毒氣下。 但世事總是難料,再堅固的防守也有攻破的辦法,就像在歐洲西線戰(zhàn)場上的廝殺。 海面的戰(zhàn)斗結束時,華夏軍隊的炮轟依舊沒有停止。 七月的海參崴,氣溫最高也不過十幾度,炮兵陣地上的兵哥們卻個個大汗淋漓,脫光了膀子,一些人的手臂和胸膛還被燙紅,卻沒人在意。 地上的彈殼堆成小山,但兵哥們依舊沒有罷手的意思,如今伯力和雙城子都在華夏軍隊手中,雙城子和伯力之間有鐵路連通,彈藥補給不成問題。 “團座,真要把這些都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