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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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曾是我同碧瑩還有眾小五義受盡屈辱之地,就是在這里我和碧瑩命運被各自殘酷地改變,如今卻成為錦繡的金絲牢籠,她極度張揚她那烈火烹油般的榮寵,仿佛戰(zhàn)火從來不曾來過,仿佛我同碧瑩的鮮血從來未曾灑在那明亮的金磚上。 一陣舞樂傳來,東貴堂中涌出一片衣香鬟影,為首一人,紫瞳瀲滟,絕代風(fēng)華,正笑意盈盈地沐浴在紫藤花瓣雨中,正是吾妹錦皇貴妃,她的高髻飾佩十支花釵,十朵花鈿,兩博鬢,只比皇后儀少兩支花釵,兩只花鈿罷了。 我正一邊行禮,一邊研究她紫色襦衣上繡著的十二行紅色五彩銞翟花紋,好像亦是皇后儀制,未免也有些愈制,她卻早已扶起了我,免了我的禮,在紫色花瓣雨中,她對我柔笑道:“jiejie來得正是時候。. 那時,西洋琉璃鐘正走到上午正九點。 “錦繡,jiejie想向你討個賞?!蔽覍﹀\繡笑道。 錦繡一挑眉:“jiejie可真有意思,你身后君氏富可敵國,什么樣的寶貝要不到呢” “你可說笑了,自jiejie回到原家,家產(chǎn)早已縮水不止,就算見過些稀罕玩意兒,但有些兒上得了臺面的玩意,如何比得圣上親賞與你的好物件,這倒還是其次,倒是皇上給錦繡的恩典,jiejie艷羨不已?!?/br> 這一番話下來,錦繡果然很是受用,紫瞳盈滿了得意之色,拂了錦袍的廣袖咯咯笑個不停,只笑得連那袖口上繡的芍藥花都似要飛起來:“哎喲喲,木槿,我可服了你了,你的小嘴還是像以前那樣甜,難怪咱們家的北晉王為你癡狂如許了,要什么jiejie只管說,meimei一定給便是了?!?/br> “哎,這個,是這樣的……?!蔽艺_始。 這時,有太監(jiān)哄亮的傳頌聲道:”皇后娘娘架到。” 我的請求被擱了下來,只得隨著一群女人統(tǒng)統(tǒng)去中庭迎接皇后。 年青的軒轅皇后站在中庭,著一身大紅繚綾的廣袖襦裙,上面精功細(xì)繡了六只金鳳穿梭于白牡丹之上,腳著高高的蜀錦制珍珠履,站在錦繡身邊,容貌雖遜了幾分,但貴在笑容可掬,年青可愛,倒也令人看了感到如沐春風(fēng)。 她的身后跟著同樣盛妝的原非煙,拖曳著鵝黃銀緞大裙擺,貼了荷花鈿的妝容精美,眉眼畫得極是修長,百花髻上斜插著一支碩大的金鳳步搖簪,一群女人之中更覺氣質(zhì)貴絕,只是嬌軀在微風(fēng)略現(xiàn)清瘦。 一群華貴的女人像熱帶魚一樣,紛紛華麗的游到各自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齊放也走了進(jìn)來,行禮并報備了演出。 “眾貴女可都來齊了?”皇后問向身邊的宮女,錦繡向座中掃了一眼,垂目側(cè)身道:“諸位內(nèi)外命婦皆已入席,唯有連jiejie還未到來,不如容婢妾讓他們開始吧。” 皇后大度淡笑道:“無妨,可再等一等?!?/br> 錦繡便著宮人奏起編鐘,雅樂立時傳遍東貴堂。 皇后同錦繡聊著家常,目光落到我的披帛上,看了幾眼便笑道:“晉王妃的紗帛花樣好生漂亮,聽說出自君氏之手?!?/br> 我亦俯首敬諾:“正是從君氏玉樓裝所購,不過實在不及娘娘身上的紗帛輕柔新穎,如果臣妾沒有猜錯,應(yīng)是毫州最新樣式的印寶紗吧?!?/br> 皇后的眼中閃過驚訝,愉悅道:“王妃好眼力?!?/br> 原非煙描繪過長的鳳目淡淡地掃了我一眼,露出一絲嘲諷,卻沒有說話。 忽然,一陣低沉的當(dāng)當(dāng)聲從珠簾內(nèi)傳來,我同錦繡一同扭頭看去,陽光正灑向一座做功精致的西洋琉璃鐘,那琉璃置面上正泛著金光,頂部的小門大開,一個腦袋上梳著個大辮子的小丫頭木人彈了出來,咧著奇怪的大笑臉,跟著當(dāng)當(dāng)聲搖搖晃晃地拍了十下小手,然后彈了回去。 哎?!這個丫頭長得很眼熟??! “看著眼熟嗎?”錦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把我唬了一跳,回頭看去,她正對我扯了得意的笑臉,任描繪再精致的眼睛都擠出一條淡淡的笑紋來,她對我輕笑道:“這琉璃鐘有年頭了吧,當(dāng)年皇上命連jiejie搬到北齋宮,想一起搬走,結(jié)果不小心摔了一次,壞了報時小人,皇上便順?biāo)浦鄣亟ojiejie又賞下一座更大的,聽說那鐘字還是用象牙和珠寶鑲制成的呢,我卻舍不得扔,便著人修繕了,索性把那個報時小人換成你的模樣,繼續(xù)用著,看看像不像你小時候那傻樣!” 皇后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也看著一眼那個小人,略驚呼道:“晉王妃年少時便是這副模樣嗎?……好生……好生可愛。” 然后妙目頻頻看向我,滿含深思,我猜其實她的潛臺詞是,真想不到你當(dāng)年好生好生丑陋,是如何泡到原非白大將嗒? 錦繡抿嘴笑得更甜,纖指一揚,喚了歌舞,卻見十幾個身著白紗的舞伎,手持大拂,來到殿中,跳起了宮中流行的白鳩舞。 舞樂漸漸舒緩了場中氣氛,錦繡的紫瞳瞟向我,明明笑得甜美,卻壓低聲音對我道:“當(dāng)年我初被調(diào)到夫人房內(nèi),就為一天沒有擦拭此鐘,便被她裸杖二十,我當(dāng)時便想,總有一日我要讓她也嘗嘗被人裸杖的滋味?!?/br> 我正欲笑著回話,倒是宮人來報:“連貴妃娘娘到?!?/br> 不一會兒,連氏走向大殿給皇后行了大禮。 這是我自回到原家后,第一次近距離看連氏,年歲同樣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跡,而那痕跡比我相像得要深得多,她鬢邊的青絲已暗暗染上幾絲秋霜,即便敷上再厚的粉,下眼窩還是深深地浮腫起來,眼晴雖然仍然漂亮,卻已經(jīng)被經(jīng)年累月的喪女之痛而打磨得毫無光彩,我注意到她的面色極度蒼白,烏黑的青絲上雖壓著金釵寶鈿,但仔細(xì)一看,竟有幾絲些凌亂。 錦繡的笑容斂了下來,起身站了起來,按長幼之序微微向連氏微行了一個禮,而連氏卻必須行了個完整的屈膝禮。 “今日乃是皇上準(zhǔn)皇后宴請后宮姐妹,及眾貴女前來觀賞新衣秀,jiejie即便再有要事,可著人來通稟一時,奈何令皇后娘娘及后宮眾姐妹,眾內(nèi)外命妃等汝一人多時?吾原氏最重禮法,jiejie此舉實有違宮闈體制,原氏家法。藐視皇后,難作后宮楷模?!?/br> 這個帽子太大了,連氏的眼中閃出一絲憎恨來,目光也更冷了,皇后正要開口勸解,旁邊一位略年長的嬤嬤卻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皇后便默不作聲了。 連氏平靜下來,倨傲一笑:“你意欲何為?” 錦繡冷笑道:“jiejie的記性越來越差了,自然是實行原氏家法。” 連氏高昂起天鵝般細(xì)長的脖子來,大聲道:“吾乃皇上發(fā)妻正室,你這嬖妾也配碰我?” 錦繡綻出一絲奇怪的笑意來:“jiejie說得對,meimei確為妃妾,只是如今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發(fā)妻正室,你……也不過是一個嬖妾罷了,”她成功地看到連氏的面容因為悲傷而扭曲起來,接下去她的語調(diào)逐漸強硬了起來,最后她厲聲說道:“jiejie如此僭越,實屬大逆?!?/br> 錦繡忽地來到中場,猛然對皇后雙膝跪倒,含聲泣道:“婢妾懇請娘娘按宮規(guī)責(zé)罰連氏藐視之罪,庭仗二十,以敬孝佑?!?/br> 此語一出,眾婦皆驚,高堂上的軒轅皇后饒是涵養(yǎng)再高,額頭也滲出了汗水,不由自主地看向身邊的嬤嬤,那嬤嬤只是凝著臉,對著皇后微一點頭。 皇后輕咳了一下,微點頭道:“準(zhǔn)……奏?!?/br> 皇后的話音略帶不穩(wěn),錦繡只是更柔聲微笑道:“領(lǐng)皇后懿旨?!?/br> 宮人扶錦繡站起,立時有兩個強壯的太監(jiān)前來拉過連氏,連氏身邊的兩個宮女亮出利刃,不及施救,被錦繡的宮人擊落手中的利刃,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打斷手骨,錦繡掩唇驚呼:“好大膽的連氏,竟敢嗦使宮人攜兵刃面見皇后!” 不知何人驚呼:“連貴妃欲行刺皇后!” 在場諸女皆驚嚇出聲,亂作一團(tuán)。 連氏求救地看向原非煙,然而原非煙卻冷冷地垂下妙目,一言不發(fā)地玩弄著自己的琺瑯指甲套。連氏絕望地想高聲呼救,不想一群武士快速地涌了進(jìn)來,抓著她的宮人,捂住她的嘴巴,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連氏拼命掙扎,直至失去蹤影,她的眼睛始終絕望而仇恨地盯著錦繡,她烏髻上的珠釵寶鈿一路往下掉,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 軒轅皇后的額際的汗水滑落到鼻尖,身邊的老嬤嬤雖處變不驚,眼中已起了波瀾,以頭伏地,用那蒼老的聲音緩緩道:“皇貴妃容稟,連氏畢竟侍候皇上多年,不若先行關(guān)押,稟明皇上,請大理寺卿會審,再做道理?!” 錦繡慢慢抬起臻首,滿面淚痕似梨花帶雨,悲泣道:“皇后娘娘容稟,伊嬤嬤雖說得甚有道理,只是吾等雖出身武家,身為女流,亦隨皇上在戰(zhàn)場拼殺,然適逢太平盛世,何幸能得軒轅皇后母儀天下,福澤后宮,必是臣妾等姐妹前世拜佛積德,善因所至善果,皇上雖為天命所歸,終是僭越宗氏,故而在后宮三令五申,務(wù)必以皇后為尊,面見皇后不得攜刃,以恐驚擾軒轅宗氏,連氏此舉乃是死罪,亦會限皇上于不義,懇請皇后立仗斃此孽婦,以示天下,皇上對軒轅宗氏、對皇后娘娘誠摯之心。” 錦繡只說得情真意切,淚如泉涌,眾命婦亦駭然跪倒,不敢發(fā)言。 就這樣我的時裝展示會變成了錦繡除去連氏的show time. 軒轅皇后再次艱難地準(zhǔn)了奏。連氏的慘叫聲終是響起,聲聲傳來,甚是驚心,錦繡卻若無其事地?fù)]了揮纖指,奏樂的宮人抖著身體,汗流滿面地抬手,雅樂再起,連氏的慘叫聲便慢慢地被時裝展示會動人的音樂所掩蓋,最后再聽不見任何一絲聲息。 一群群訓(xùn)練有素的模特走了進(jìn)來,美侖美奐,衣襪飄渺,然后在座宮眷,再無一人有心去欣賞展精彩的表演,皇后坐了不到十分鐘,就以身體不適為由,板著臉離開了,臨行之前讓錦繡全權(quán)作主,然后一多半嚇得半死的命婦也煞白著臉找借口退了下去,大殿之中最后只有我陪著錦繡興致勃勃地看完了整場演出,我想這是絕對我時裝展示會以來,最糟糕的一次,卻也是訂單最豐厚的一次,結(jié)果沒有任何一位仕女抱怨對今年皇家賜物有任何不滿,即便明知道紗帛遠(yuǎn)不及綾錦絲緞來得金貴,錦繡訂下了今年君氏所有的紗帛,而君氏成了正式的皇商。 那一天錦繡下旨定下紗帛之際,我終于開口請要幾支金嬋花,錦繡如是答道:“jiejie可真會挑東西,此乃是天下罕物,救人一命值千金,更何況是我兒非流的命?!?/br> “漢中王如今身體康健,你庫之中至少有十支,jiejie但求三支便可?!蔽艺\懇相求。 錦繡看了看我,冷冷道:“木槿,皇上素惡里通外國,南國疫癥猖獗,我知道你要這金嬋花作什么用,只是你別忘記了,你如今乃是晉王妃,而我亦是中宮副后,莫要做些牽連我同漢中王,以及晉王之事才好,如今我等姐妹,只比當(dāng)年更險罷了,你可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前有朝堂上的南嘉郡王和東賢王,后有深受皇寵的安念公主,他們哪一個是好相于的?他們心心念念地好挑出我們的錯出,恨不得食我等骨rou,就如同我方才對付連氏一般,否則十五年之功,便廢于一旦?!?/br> 我一時語塞,心中一片寒冷地離開了宮殿。 回到西楓苑沒多久,便有人通傳,錦繡著太監(jiān)來行賞,我暗想,莫非是錦繡改變了主義,偷偷給我送金蟬花了? 我抱著一絲希望來到花林道,看見一堆太監(jiān)在哼哧哼哧地搬進(jìn)一個大物件。 錦繡身邊的大太監(jiān)昌福抹著滿臉汗水,尖著嗓子笑道:“皇貴妃說了,此物原為先朝歷代皇后所有,庭朝末年博宗皇帝的中宮賜于宣祖皇帝的,故而此物甚是珍貴,皇貴妃亦深愛此物,方才看晉王妃甚是喜歡這西洋琉璃鐘,晉王妃前腳剛走,皇貴妃便使奴才為晉王妃送來呢,皇貴妃說了,晉王妃身體不適,不用專門過來謝恩啦?!?/br> 我木然地下了賞打發(fā)他走,大太陽底下,抱著雙臂沉默地看著這西洋琉璃鐘,不明就里的眾人圍著華貴的西洋鐘興奮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唧唧喳喳地反復(fù)鑒賞。 后來齊放告訴我,就在六月初五晚上,錦繡便秘密把連氏家族的罪證呈報給太祖,太祖甚為惱怒,便罰連氏跪在中庭一宿,第二日自然起得晚了,而錦繡又故意使宮人在她來的途中言語相辱,激她氣郁于心,于是那日在大殿上連氏便忍無可忍,錦繡便稱機以皇后名義除去了這位長年的老對手。 而我結(jié)果沒有得到那金蟬花,倒莫名奇妙地?fù)碛辛四强赡茉斐晌意赖奈餮罅鹆х姡?/br> 元昌元年,原氏后宮無聲無息地死了一位太祖發(fā)妻,然而太祖皇帝一點也沒有責(zé)怪錦繡協(xié)迫皇后處死連氏,反而褒獎我與錦繡為皇室節(jié)省了大筆國庫開支,并捍衛(wèi)了皇后尊嚴(yán),不久,有人告發(fā)連氏家族貪贓枉法,為奪田產(chǎn),打死百姓,私拆廟宇一事,軒轅氏所掌握的情報起了重大的作用,太祖痛心疾首地抄了連家,連氏的父兄?jǐn)厥资颈姡瑤讉€族叔皆流放荒涼的西關(guān),自此百年連家毀于一旦,所有財物,田契皆充為國庫,對于最后那場竇周決勝戰(zhàn)役的軍用物資的補給作出了巨大的貢獻(xiàn),時人戲云:容顏永駐,但求一子;寵貴中宮,不問出身,兔死狗烹,西賤東貴。 第二百二十一章 流珠繡成堆(四)初稿 就在我們一酬莫展之時,照威將軍府忽然發(fā)表了請貼,一直深居簡出的珍珠竟邀請我去賞園子里新開的荷花。....現(xiàn)在不是賞花的季節(jié),可是珍珠一向有冷靜善謀之智,且是紫園的老人,又對大理的華山一直掂記著,我上次也差齊放前往詢問,也許她有辦法?。?/br> 我抱著試一試的念頭,來到了將軍府,說起這個府第,可大大的有來頭,乃是當(dāng)年西安守軍總兵王年參的舊府第,可以說是在西安紫棲山莊外最好的地理位置,最豪華的大莊園,樓臺亭閣,一草一木,當(dāng)年的王年參都盡可能皆比照紫棲山莊的模式來建筑并加以管理,只是嚴(yán)格控制了禮制規(guī)格,以免落入原氏一黨的口舌之中,在史書上稱他為了對原氏盡忠第一人,王氏滿門上在南詔攻入西安城時,舉家自盡而亡,成全了一段千古忠烈的佳話,可惜自已酉宮變以來,一半毀于戰(zhàn)火,燕子軍重出江湖前夕,太祖早已秘密著人,重新修契了王氏府邸,并擴建了花園里的潤湖,并載了無數(shù)的名種荷花,賜名忠燕府,在登基后專門賞給于飛燕一家,彰顯了皇室對一位平民將軍于飛燕史無前例的恩寵,我暗想,可能這里面也暗含了太祖對于飛燕外放8年的安撫。 一經(jīng)入宅,于飛燕即日便上朝堂謝恩,并在文武百將之前稟明將原來王家花園里的潤湖改名恩荷池,寓意后輩子孫永念原氏恩德。太祖深感欣慰,緊跟著又賜下珍珠一品浩命夫人之榮,子女六人皆御賜長命金鎖。 原非白回朝后還笑著對我感慨說:“你可知,如今家兄在經(jīng)濟(jì)仕圖一事上甚是精進(jìn),想必有高人指點吧?!?/br> 然后我與他異口同聲道:“珍珠!” 半晌,我二人同時相向而笑。 我一入府中,珍珠早已攜了一幫子黑膚子女,身后跟著幾個管事和婆子來至正門迎接,珍珠正要行大禮,我趕緊攔著她,我對孩子們一瞪眼睛:“快叫四姨娘!” 孩子們看到他們的母親微笑著點了頭, 便咕碌碌地轉(zhuǎn)著十幾雙小眼睛,嘻嘻笑著喚我:“四姨娘安好!” 小兔子走路已經(jīng)開始飛快,奔過來撲在我懷中,甜甜地叫著四姨娘,然后踮起腳親了我一口,讓我心中更是想念夕顏,擔(dān)心大理孩子們的安危。 一大幫孩子在前面引路,珍珠笑著迎了我進(jìn)來,一路走來,卻見府中新番的廳殿樓閣甚是崢嶸軒峻,花園樹木山石也蔥蔚洇潤,奴仆皆穿戴簡單整潔,進(jìn)退有儀,從進(jìn)府至落座,皆上下井井有條。 來到恩荷池邊,果然一池子的荷花開得正熱鬧非凡,碧波上的花葉迎風(fēng)擺動,鷗鷺爭飛,澄凈的天空中渀佛就只剩下了撲鼻的荷花清香。 到了湖心的沁雨亭,四周水濤拍岸的,暑氣全消,浮燥的心也寧靜了不少。 珍珠恁孩子們以小五義輩分稱呼我,但自己仍舊稱我為晉王妃。 她仍照原府舊例,早使人在四周放上了沁人心脾的茉莉花,梔子花,空氣芬芳,她如是說道:“今年恩荷池的荷花開得好,這亭子里雖藕荷清香的,但花無百日紅,總擔(dān)心有開敗的散出些異味來,再加上我這幾日念著夫君,有些著急上了火,便擺了些梔子花茉莉花什么的好去寧個神來?!?/br> 我心中一動,珍珠何等人物,莫非是她知我找那些金嬋花給著急上火的發(fā)了高燒?故而擺些清雅花香安我心神,她可真是有心了。 她笑著一邊同我聊著家常,一邊使人上了幾碟小菜,我略一打眼,清一色全是我愛吃的江南小菜,糟鵝胗掌,水晶硝蹄,花釀螃蟹,玫瑰鵝油餅等,琉璃盞中盛了烏菱,鳧茈(荸薺,地梨,馬蹄爽)一些四時鮮果,還有一碟青瑪瑙盤子的果餡涼糕,全是清火潤燥的食物,不由心中甚是感嘆,于飛燕這廝真是賊好福氣。 我正琢磨著如何開口才好,她早已遣散家人和孩童,只留一個心腹丫頭墜兒,也是從神谷中人,笑道:“說起這鳧茈消渴痹熱,溫中益氣,下丹石,用來清熱解毒甚是有效?!?/br> 我心中又一動,卻聽她繼續(xù)笑著說道:“此物因長在地下,盛產(chǎn)江南,人又稱江南人參吧。” 我點頭笑稱是,以前在瓜洲滿大街都是,我在墨園里同家人一起論噸吃,如今在長安城里卻亦是千金難買的奢貴之物。 珍珠讓墜兒遞給我一個紫檀木葵花紋的食盒,笑道:“可巧這皇恩浩當(dāng)?shù)亩骱映嘏暇归L出了好多,王妃說說,這不是皇上的恩澤福佑,可又是什么?!?/br> 嗯!我現(xiàn)在100%確定:有了你,于飛燕這輩子升官發(fā)達(dá)可真不用愁了。 墜兒極認(rèn)真地捧著那個食盒遞過來,像里面裝滿金元寶似的,我心下豁然開朗,于飛燕在前線受傷,圣上曾經(jīng)賞下無數(shù)珍奇藥材,聽說里面就有幾棵絕無僅有的金嬋花,想必正躺在這食盒之中。我心下感激萬分,輕輕對她一垂首,誠摯道:“大恩不言謝,大嫂費心了?!?/br> 小玉輕輕接過食盒掀了盒蓋,果然小臉滿面驚喜地看著我,激動地想給珍珠跪下,珍珠只是用手抬起她,輕搖頭:“小玉姑娘愛吃,下次妾再讓墜兒親自送來便是了,萬萬不要客氣?!?/br> 她漂亮的眼睛看著我,柔聲道:“其實妾以前在原府之時,聽說西楓苑地下有大片的地下河,那里的土壤濕潤,不定地下也能藏幾棵好東西呢?” 西楓苑地下?!不就是暗宮嘛,難道是指暗宮下亦有金嬋花,是了,記得當(dāng)年我同珍珠同被段月容囚禁,珍珠就事先提到過暗神,說明她對暗宮之事十分了解! 奇了,即使在8年前,珍珠也不過是個稍有權(quán)勢的大丫頭罷了,可我記得蘭生和非白都明示過我,暗宮是原氏不傳之秘,為何一個丫頭會了解原氏的秘辛?她會輕易看透錦繡的為人,指點初畫,甚至?xí)辉褰笧橛陲w燕的丫頭,專事暗中監(jiān)視的重任? 礙于眾人,我不便相問,只是在心中初步下了一個結(jié)論:我的大嫂珍珠是一個迷!一個不亞于原家秘辛的大迷團(tuán)。當(dāng)下打定主意,一定要找機會找出這個迷。 回到西楓苑后,我便讓小玉想辦法先把珍珠送的兩支金嬋花送出去,然后便找蘭生,結(jié)果哪里也找不到,最后便只好求助于在西楓花對面那棵大愧樹下追野兔的小忠。 “蘭生呢?”我摸著小忠的腦袋柔聲問道。 沒想到無論我哄騙,利誘,恫嚇,威脅,怎么舀著根大rou骨頭引誘,小忠的狗頭就是扭來扭去,最后跑得離我一米遠(yuǎn),那么謹(jǐn)慎地看著我,我便扭頭同小玉嘆氣地說道:“看樣子小忠也不知道?!?/br> 就這一扭頭的功夫,知道二字還未出口,小忠早就叼了大rou骨捧逃得無影無蹤。 我悻悻地站了起來,心中嘆息,蘭生故意在躲我,莫非他猜到我要問他什么了? 小玉難受道:“蘭生叔定是還記恨南詔之禍,不愿意幫大理度過難關(guā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