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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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處的三個仍在凝神細(xì)談,卻忽地傳來女太皇一聲暴喝:“夠了。” 我和木尹離他們最近,不由都嚇了一跳,木尹一臉擔(dān)憂地喊道:“皇祖母?!?/br> 女太皇摸著木尹的腦袋,果爾仁的面色有些發(fā)青,女太皇也有些不悅,似乎正要開口,卻猛然捂著嘴干嘔了起來,果爾仁旁若無人地?fù)嶂谋常袷窃趩栍袥]有事,而撒魯爾額頭的青筋漸顯。 女太皇止住了嘔吐,侍女遞上手巾,接過來擦了一下,然后面色發(fā)白地扔在地上,冷冷地微一揮手,依明惶恐地跑過來,腦門上掛著汗珠,召來奴隸,依次跪在眼前,以背作踏,她冷著臉踩在上面,行到輿攆上,行至一半,轉(zhuǎn)過身來冷冷道:“撒魯爾,你越來越讓我失望了?!?/br> 她微一用力,腳下那奴隸的脊椎似已斷,頹然摔在那里,面色青紫,卡瑪勒也噤聲跟了上去,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走向回冬宮的路上,很快消失在眼前。 阿米爾從站上爬起,上前說道:“回可汗,這奴隸已廢,不如獻(xiàn)給騰格里吧?!?/br> 撒魯爾冷冷道:“蠢貨,這還用得著問朕么?” 撒魯爾向我跑過來時,已然換了一陣云談風(fēng)清,輕笑出聲:“今日朕有些累了,不能送夫人了,還望夫人莫要見怪啊。” 不等我回答,他喚了阿黑娜送我回宮,木尹想跟著送送我,卻被他的父親厲聲喝退了,在場的貴族都噤聲閉息,狩獵的歡快氣氛一掃而空,眾人敗興而歸。 我莫名其妙地去了南邊,又莫名其妙地回來,卓朗朵姆自然又是一陣盤問,我只覺彼累無比,不久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我又回到了櫻花林,我走來走去地找熟人,恍惚間看到一個少年在櫻花雨下佝僂著身子,背對我念著青玉案,我站到他的身后,含笑聽他輕聲念著,回想著紫園的純真時光,過了一會兒,非玨忽然直起了身子,輕輕喚道:“木槿,你快醒來?!?/br> 我扭頭,他背對著我,聲音焦急了起來,“木槿快回去。” 我把他轉(zhuǎn)過來,卻見非玨的臉變成了一朵紫紅相間的西番蓮,滿是血rou模糊,櫻花林變成了一片火海,那火焰仿佛是司馬蓮的獰笑。 我大叫著驚醒,只覺眼前火光沖天,混身熱得像在烤一樣,不,這不是夢境,真得著火了,宮人在尖叫著火神發(fā)怒了,我翻身而起,七夕在一邊駭然地汪汪大叫,想沖出去,卻又滿身火星地回來,我拿著毯子撲滅了他身上的火苗,眼睜睜地看著一只非洲獅變成了一只禿毛狗,我用手巾蒙了面,然后抄起黃金瓶砸著窗戶,那窗戶紋絲不動。 正在絕望之際,一個高大的人影,頂著一床濕被闖了進(jìn)來,拉起我就走,我則拖著七夕。 著火的梁柱崩蹋下來,我的玉辰殿化為灰燼,來到戶外,阿黑娜和眾宮人在殿外哭泣,忙著救火,卓朗朵姆身著睡衣,一臉呆愣地看著熊熊火光。 我劇烈地咳著,回頭看我的救命恩人,一愣,卻是那個鑼鍋?zhàn)永项^。 我正要道謝,他卻往我手里塞了一個小瓶子,匆匆說了聲,明日午時,便消失在夜色中,遠(yuǎn)遠(yuǎn)地走來碧瑩,大腹便便,神色驕燥。 她屏退左右,輕問:“木槿,你還好吧?” 我默然無語地抱著禿禿的七夕,那火魔仿佛是最可怕的自然力量,任是獒王的七夕也輕輕發(fā)著抖,撫著他燒焦地皮毛,安撫著他,一邊輕輕對碧瑩搖搖頭,她卻輕聲一嘆:“在這宮中最不能得罪的便是皇后,莫非meimei做了什么令皇后不開心的事了么?!?/br> 碧瑩拿著絲娟擦著我的額頭,流淚道:“莫怕,好meimei,現(xiàn)在jiejie已不同以前,定能護(hù)你安全,你就搬來同jiejie一起住,往后可汗來看你也方便了?!?/br> 我鄰近的宮殿玉濉殿一點(diǎn)也沒有事,可是我卻宮殿差點(diǎn)燒死?這不是太巧合了嗎,只是如果碧瑩這樣做,不是很引了懷疑嗎? 正在這時,卻聽卓朗朵姆跑過來,抱著我興奮地說著:“他來了,他來接我們了,段太子來了?!?/br> 我心中難受,看來卓朗朵姆已然嚇得有點(diǎn)神志不清,她一會抱著我哭,一會又在那里哈哈大笑著:“燒啊,燒啊,憤怒的火神燒啊,把突厥蠻子都燒光吧?!?/br> 我怕她這樣對孩子不好,便使勁抱著她,細(xì)聲安慰,她終于安靜了下來,看著我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 “陛下有令,請夫人前往神思殿,有重要客人來訪?!卑⒚谞柕母叽蟮纳碛昂鋈怀霈F(xiàn)在我的身后,后面是精致的軟轎。 卓朗朵姆看著空中一弧明月,開心地大笑,“他來了,他來了。” 她說著,就主動地跳到阿米爾的怎么也不肯放我,七夕嗅嗅阿米爾的身上,對著我汪汪地?fù)u著大尾巴。 我疑惑地拉著一人一狗,心想現(xiàn)在似乎也只有撒魯爾那里最安全了吧,極其狼狽地走向軟轎,直覺混身抖得厲害,原來卓朗朵姆和七夕都和我一樣抖得狠啊。 到了神思殿,一路抖進(jìn)內(nèi)殿,我身上一下子輕了下來,七夕竄了過去,卓朗朵姆也向前奔去。 明晃晃的大殿里,兩個出色的傲藏男子,正在互相舉杯,一人酒眸微醉,英氣勃勃,一人紫瞳瀲滟,纖長素手握著金杯,食指上戴著顆碩大的紫□兒眼寶戒,左耳上戴著水晶鉆,光耀紫輝,天人的容顏上掛著絕艷而邪佞的笑容。 “你終算來了,殿下終算來了?!弊坷识淠访腿粨溥M(jìn)他的懷抱,哭得肝腸寸斷,七夕撲倒在他的腳下?lián)u著禿尾巴。 他對卓朗朵姆細(xì)聲安慰了幾句,瀲滟的眸光靜靜地向我掃來,似是千言萬語。 我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逞強(qiáng)地對他仰著下巴,也不說話,心里卻也喜極而泣,可終算來了啊,你這個壞小子。 “現(xiàn)在朕也算遵守了前言,將兩位夫人完璧歸趙了。”撒魯爾微一抬手,錦服長袖口的金錢牧丹花似要飛了起來,他的酒瞳對著我幽暗地一閃,冷得我心里不由一怔。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本是同根生(十二)(完整) “現(xiàn)在朕也算遵守了前言,將兩位夫人完璧歸趙了?!比鲷敔栁⒁惶郑\服長袖口的金線牧丹花似要飛了起來,他的酒瞳對著我幽暗地一閃,冷得我心里不由一怔。 “果然是草原上折不斷的剛劍,”段月容扯出一抹笑來,昂頭道:“明日午時,便見分曉?!?/br> 撒魯爾快樂地一擊掌,讓阿米爾帶我們到一處永思殿內(nèi)休憩。 明日午時?那個張老頭也對我說明日午時,這是什么意思呢?正待問段月容,卻礙著前面引路的阿米爾,再看段月容,懷中摟著抽抽答答的卓朗朵姆,以絕對rou麻的神情,一直用我不懂的藏語輕輕安慰著她,再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七夕開心地跑前跑后,偶而被段月容他們踩到腳丫也不吱聲。 阿米爾引著段月容和卓朗朵姆到主屋,卻領(lǐng)我和七夕到另一間屋子,七夕卻跟著那兩人進(jìn)了里面,我怎么喚他,他也不聽,正想對段月容說:勞架您把七夕還我吧,沒想到這廝冷冷看了我一眼,回頭對著卓朗朵姆笑得像朵花似的,然后快速地關(guān)上門,讓我碰了一鼻子灰。 我僵立在他們門口,一時有些失落,莫非是在怪我救了撒魯爾,引得突厥偷裘多瑪,讓大理蒙羞了? 過了一會,聽著里面癡緾調(diào)笑,面上紅了起來,本來人家新婚夫妻團(tuán)聚,有你什么事。 我暗哼了一聲,你們愛咋的咋的吧,段月容你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出了突厥,我就把你給休了,看你有什么可牛的? 我仰頭走回了我的屋子,換了衣服,翻到那個張老頭塞給我的方盒,打開一看,卻見一只光芒四射的金鋼鉆手鐲,莫非是皇后送來給我的?不對,這不是皇后那一只,而是永業(yè)三年軒轅淑琪臨走時送我的那只金鋼鉆手鐲,因?yàn)槲矣浀靡淮尾恍⌒陌涯区P凰的羽翼上的一顆綠寶石給扣下來了。 張老頭是女太皇的皇后身邊的人,而皇后的姻親皆出原家,我早該想到,從第一天被擄進(jìn)弓月城起,我就等于踏進(jìn)了半個原家。 小五義的暗號讓我差點(diǎn)命喪地宮,那這個手鐲又代表著什么?想起張老頭若要害我,早就害了,相反他冒死救了我數(shù)次,想來就是友非敵。 我摸著那手鐲,猛然想起一人。莫非是鬼爺,那個紫園東營的暗人頭領(lǐng)在暗中助我?他每月須要我的血作解蠱引,最多只能撐三個月,如今三月已過,想必是等急了。 想起鬼爺,連帶著想起那個風(fēng)華絕華的踏雪公子,如果他在這里,是大聲嘲笑我可笑的選擇,還是憂傷地看著我? 我甩甩頭,默默地戴上那手鐲,把侍女統(tǒng)統(tǒng)趕光,倒頭就睡。 這一睡,到了半夜就驚醒,感覺 床邊坐著一個人,烏漆碼黑的屋子里,一雙紫眼睛在暗中對著我,發(fā)著湛湛寒光,把我給嚇得從床上蹦了起來,看清楚了段月容,才把懸在嗓子口的心放下來,恨聲道:“你把我給嚇?biāo)懒??知道嗎你??/br> 作勢就要打他,他卻在隱在暗中,用那雙明亮的紫眼珠子瞪我,也不說話。 我咽了一口唾沫,他還在生氣吧! 我硬生生地把手給收了回去,咳了一聲:“找我干嗎?” 沉默....... “別用這樣怪怪的眼神看我!” 還是沉默....... “喂,別這樣好不好,我困啦,不說,我可睡啦!” 仍就是可怕的沉默。 我的汗流了下來,本待逞強(qiáng)地罵他幾句神經(jīng)病,轉(zhuǎn)念又想,千怪萬怪都是我的錯。 唉!自這一世認(rèn)識這小子以來,就屬這一刻我最沒有骨氣,膽氣和硬氣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澀澀說道:“我睡了哦。” 極慢地倒下,背對著他,眼睛卻在黑暗中半睜半閉,只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不停地逡巡,過了一會兒,旁邊的床鋪陷了下去,一個溫暖的身子靠近了我,他身上淡淡的松香伴著他的身臂環(huán)過我的腰腹,我的精神松懈了下來,我緩緩轉(zhuǎn)來身來。 月光朦朧,他的紫眼睛甘泉清洌冰冷,仿若恨到極致,我看得心也越來越?jīng)隽?,凝視許久,他似是要開口,我卻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低聲對他喝道:“不準(zhǔn)批評我,不準(zhǔn)罵我,不準(zhǔn)......?!?/br> 我蠻橫地說了好幾個不準(zhǔn),看著他的俊顏,到最后,那眼淚卻終是流了下來,模糊了我的眼睛,段月容握住我那只顫抖的手,慢慢拿了下來,對我長嘆一聲,眼睛也柔了下來,我對他抽泣著,只覺滿腔委屈和歉然,撲在他的懷里,緊緊抱著他放聲大哭。 他撫著我的頭發(fā),細(xì)細(xì)地吻著我的耳垂,手也不安份起來,我的淚還沒有干,呼吸急促了起來,推著他,他卻脫了外衣,露出健壯欣長的胸膛,上面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新結(jié),可見傷勢剛愈。 他的紫瞳定定地凝著我,輕輕拉起我的手摸上了那道疤,將我拉入他的懷抱,我的心跳如擂。 “木槿,”他一邊極盡纏綿地吻著,一邊極富經(jīng)驗(yàn)地脫著我的衣物,我大驚,心想這小子難道想在撒魯爾的眼皮子低下上演春宮戲嗎? 他的雙手如鐵鉗,在我耳邊低喃:“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和卓朗朵姆出宮?!?/br> 我一怔間,這小子成功地脫下了我的衣服,露出荷花肚兜了。 唉!唉!唉!老先生您可千萬別假戲真做啊,他的呼吸也重了起來,吻落到我的□,然后一路吻上我的臉。 他舔著我的額頭,低聲道:“明日午時便是突厥人祭祀騰格里之時,我會去在西州同你們會合?!?/br> “那你呢,”我終于問出了我的問題,“撒魯爾怎么會突然同意放了我們呢?” “他遇到了一個難題,很不幸只有本宮能幫助他,”他慵懶地笑著,紫瞳一閃,似是要阻止了我的追問,他摩挲著我的嘴唇:“明天你就知道了?!?/br> 他對邪氣地一笑,暗中用那只碩大的貓耳眼戒的勾花處輕劃過手指尖,那鮮血緩緩滑過我的大腿根部,滴到身下的錦被上。 然后他板著臉大叫著:“你這個女人真是晦氣,壞了本宮的興致,真真掃興?!?/br> 他長身而起指著我身下的血跡,憤憤說道,甩開了我。 我心領(lǐng)神會,扁了扁嘴,盡量裝作委屈地說道:“妾錯了?!?/br> 他假模假似地憤然下床,摔門回了卓朗朵姆的房間。 我愣愣地坐在空空的床上,使勁抽泣幾下,倒下睡了。 第二日,阿黑娜進(jìn)屋來叫醒我,沉默地為我梳妝打扮,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哀傷,我想如果我有幸真的成為撒魯爾的寵妃,這個善良的老宮人,應(yīng)該也能過得好一些,現(xiàn)在我要走了,她可能又將回到那冷宮看盡世態(tài)炎涼。 阿黑娜為我梳完了頭發(fā),指著一個大箱子:“可汗所賜俱在昨夜火中焚毀了,這是陛下為夫人新挑的,送給夫人帶回大理賞玩?!?/br> 宮人打開木箱來,一陣珠光寶氣耀著我們的眼,我什么也沒有留下,一件件地都送給那些服侍過我的宮人,那些宮人同我相處了一些時候,倒也含淚接過,低低飲泣起來。 我將最昂貴的一些寶物,諸如翡翠玉西瓜,鎦金步搖和金龍臂釧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贈與阿黑娜,我想說服阿黑娜跟我一起走,阿黑娜溫言笑道:“阿黑娜的親人都不在了,這里再不好,也是阿黑娜的家,就讓阿黑娜埋骨女太皇的宮殿,守護(hù)女太皇和可汗吧。” “夫人是一個難得的好主子,可惜陛下沒能留住夫人,”她對我流淚嘆道:“段王如何有幸能得夫人這樣貞烈聰慧的妃妾啊?!?/br> 她回頭對所有的奴婢說道:“夫人今日出發(fā),陛下密令,以皇后儀出宮?!?/br> 神清氣爽的卓朗朵姆走了進(jìn)來,拉著我的手聊天,打破了屋里離別的氣氛。 她大聲炫耀著段月容對她怎么怎么地溫存,幾乎讓她擔(dān)心肚子里的寶寶,我木然地看著她恢復(fù)了一臉的扯高氣昂。 我和卓朗朵姆聊了一會家常,她稱人不注意,拉著我的手,輕輕道:“在這里多虧你幫著我,我才會活著見到太子殿下,從此往后,你便是我的親jiejie,在葉榆皇宮里,卓朗朵姆一定會同jiejie手拉著手一起過的。” 我微笑了,正想對她開口,阿黑娜卻進(jìn)說車馬已備,請兩位夫人起程。 我走出門去,卻見遠(yuǎn)遠(yuǎn)停著皇后所坐的六駒馬車,阿黑娜低聲道:“每逢祭祀,突厥皇后必到阿拉山上尋得神泉獻(xiàn)于騰格里,陛下密令夫人冒作皇后出城,阿黑娜會在側(cè)送夫人出宮,還請夫人上車,?!?/br> 我不由暗嘆撒魯爾想得周到,這才明了,張老頭給我那只手鐲是為了假扮皇后。 窗外一陣嘎嘎凄切的鳥叫之聲,卓朗朵姆伸頭向外一看,說道:“那不是jiejie的鸚鵡嗎?” 胡楊樹上站著一只禿毛鸚鵡,可憐兮兮地對我叫著,我一伸手,她小心冀冀地飛到了我的手臂上,腳裸上猶帶著一根金鎖鏈,緾到我的壁上,鸚鵡在我的袖子上親熱地蹭著腦袋,我問阿黑娜討了些食物,喂著它。 我心中一動,昨夜大火時,這只鸚鵡被縛在金籠子里,是誰冒著生命危險把它給救了呢? “先生,先生?!眱蓚€嘴上剛長毛的小伙子,對著我大聲叫著,興奮地跑過來,是春來和沿歌,我也高興地拉著他們倆的手問長問短,他們告訴我夕顏和希望小學(xué)的學(xué)生們都開始練武了,夕顏總拉著黃川偷懶,好幾次想偷偷想離家出走,來找我。 我聽著聽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夕顏,我的女兒,爹爹也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