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段月容的紫眼珠子不客氣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如同對待所有的女人一樣,改看的地方看,不該看的地方也看,嘴角邊還漾起一絲輕薄的笑來,我心中暗急,這該如何是好,萬一他真是看上了撒魯爾的女人,兩人相斗,撒魯爾一定受傷。 然而再細細一看,他的紫眼珠中殊無yin意,這個段月容分明就是想激怒撒魯爾,殺之后快。 果然,撒魯爾靜靜地將情人掩到身后,眼神冷了下來,卻又綻出一絲笑容:“好啊,多謝這位勇士啦?!?/br> 撒魯爾輕掂起蒙詔遞來的銀雕鑲寶弓,張弓試了一下,淡淡一笑,贊道:“好弓?!?/br> 他在月光下酒眸聚焦了起來,對準那支珠釵射去,一擊而中,那支珠釵落下來的一剎那,誰也沒有看見撒魯爾什么時候動的,只知道,眼睛一花間,那支珠釵已穩(wěn)穩(wěn)地落在他的大手上。 眾人立時驚為天人:“好俊的功夫?!?/br> 撒魯爾若無其事地走向艷姝,將珠釵插在她的鬢邊,展顏一笑,眼神鎮(zhèn)定如初,仿佛是在默默地安慰他擔憂的情人。 終于那雙黑瞳似有一絲了悟,柔情蜜意立時在黑瞳與酒眸的互相凝視著流動著,正如傳說中美女英雄心心相許的畫面活生生地展現眼前,眾人無限希噓間,一片艷羨,段月容輕擊掌,大笑道:“看來今日多瑪草原上飛來了一只無比尊貴的雄鷹?!?/br> “不過,草原上的雄鷹怎能僅僅為了女人,啄食一只膚淺的珠釵呢?”段月容假假地嘆息道,全然忘了今早上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把江山送到我手上一樣,可見男人的甜言密語有多么得不靠譜。 然而,再傻的人也聽出了他的外之意,大家看著洛果頭人對他那尊敬之意,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到了這兩人身上。 段月容看了一眼撒魯爾的座騎上的狼圖騰,笑道:“原來尊貴的雄鷹是從弓月城飛來的。”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我再抬眼時,男人們早已少了大半,周圍來了很多身形強壯的黑衣人,目光寒冷,神情肅穆,那紅衣大漢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大群女人擠到了天香閣的樓上,探頭探腦地看著下面,黑衣人中有冷冷的眼珠瞟過來,立刻有幾個女子混身驚嚇地躲進了簾子。 撒魯爾淡淡笑著,向他的美人走來,段月容眼神微動間,蒙詔人影一閃,撒魯爾的美人早已被其截去了。 撒魯爾的臉繃了起來,眼見白紗艷姝的肩上橫著一把明晃晃的刀,眼中劃過一道充滿殺意的利芒。 他還是那樣鎮(zhèn)靜,但眼睛卻隱著暴風驟雨,那艷姝身軀微顫,被人帶到一根木柱前綁定,卻是一言不發(fā)。 “久聞弓月城是九天箭神同狼神一起建立的神之城,弓月城人人擅射,不如我們玩些刺激的吧?!?/br> “我大理素來敬仰英雄,你若能射中你家美人頭上的發(fā)釵,你且同這位美人盡管來去自由。但若是射不中......”段月容笑了:“都說弓月城的女人是天神的女兒,我想我那些很久沒有碰女人的兄弟們肯定會喜歡的。”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段月容表達自己無比興奮和得意的心情時,都會抬手輕輕一捋秀發(fā),微微甩頭,此時已是子時,大街上除了黑衣人和撒魯爾的幾個隨叢圍成了圓圈僵持著,已是萬闌俱靜,高原的風吹走了月嬋娟的面紗,無限清輝映著段月榮的紫瞳,俞是顯得如天人下凡,美得那樣朦朧,美得那般妖治。 明明場上眾人的心弦緊崩,而那月光卻仿佛帶著魔力,專門前來加強點綴段月容那魔魅的戲劇效果,他的秀發(fā)隨風漂散,薄唇淡淡籠著一抹笑,眾人以翠華為首開始看得一愣,到后就連撒魯爾也多看了段月容幾眼,臉上忽地一派了悟:“大理紫月,光耀星輝,”撒魯爾輕蔑一笑:“紫月公子不但如民間流傳一般,絕代無雙,堪比踏雪,亦如傳說一般卑鄙無恥啊?!?/br> “多謝英雄的夸贊啊,”段月容光榮地微一點頭,然后猖狂地揚天大笑一陣:“既然這位大人認出了本宮,也知道本宮的手段,”他猛地一斂笑容,目露兇光:“你姓甚名誰,來我大理國界,又意欲何為?” “在下阿史德那魯爾,久慕多瑪的月色多情,特來賞月,怎么太子殿下不知,突厥人亦有過七夕節(jié)的嗎?”撒魯爾淡淡地回答,眼睛卻不離白紗艷姝半分。 我心中暗急,齊放怎么還不回來,卻聽段月容說道:“那可巧了,本宮亦是來這多瑪草原來過七夕節(jié)的,既如此.....。” 就在這時,場中忽然有人呦喝著:“馬受驚了,快讓路啊,”卻見四頭大牦年牛拉的大貨車向我們這里飛奔而來,貨車直直地沖過來,周圍的黑衣人幾個人躍過去試圖牽住瘋牛無效之后,黑衣人中個頭最高的一個,早已大步流星地趕到街中,抬起巨掌一掌擊中牛頭,血花四濺中,車上的麻袋猛地炸開,里面爆出大量的白色粉塵,空氣中開始漫起煙霧。 多碼的夜市開始混亂,有人大聲叫著護架,我早已稱亂帶上了防護鏡,悄悄向撒魯爾的方向過去,未到跟前,他反手卻向我凌歷地抓來,我?guī)讉€閃身躲過,在他背后輕道:“非玨莫驚,我是瓜洲君莫問?!?/br> 他微一遲疑間,我早已抓住了他的大手,向暗處躲去。 我拉他伏在草垛暗處,卻聽段月容焦急地聲音傳來:“莫問,莫問。” 我同他挨得極近,他的呼吸輕輕吹到我的臉上,像極了我第一次見到非玨的場景,那時受了驚的非玨挾著我飛到到了大槐樹上,那是我初次近距離地觀察他,八年已過,他的身上依然有著那種熟悉而又淡淡的奶腥味,然而恍惚中我看不真切撒魯爾的表情,唯有那雙酒瞳,在無限凄黑中地對我發(fā)著光,幽如深潭。 段月容冷冷道:“給我搜,若是一只蒼蠅飛出去,你們都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了?!?/br> 士兵大聲地領命之聲在空曠里回蕩,腳步聲聲和著鍇鉀兵刃相互撞擊,發(fā)出冰冷的聲音。等士兵集結完閉,過了我們所在的那個草垛,我拉著撒魯爾悄悄走了出來,我們走出集市,來到大草原,星光遍撒銀光,我呼了一口氣,回頭關切地問道:“非玨,你沒傷著吧?” 撒魯爾立刻甩了我的手,然后退了一步,面無表情地看了我?guī)籽?,那目光如此陌生,甚至我能感到有一絲淡淡的厭惡。 我的心中漾著傷感和懵然,但轉念一想,這才領悟我君莫問在民間還有另一種傳聞,那就是大理段氏的兔相公! 段月容喚我的名字如此自然,讓他誤會是正常的,而方才我緊緊拉著他的手,他不甩開我想必也只是為了逃命吧? 我一陣黯然,也向后讓了讓,隨即強笑著作了一個揖:“方才為了脫身,冒犯了公子,還請恕罪?!?/br> 撒魯爾的面色也有些不自然,但明顯緩和了些,淡笑道:“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君老板,又承你出手相救,感激不盡?!?/br> 我訥訥地說了幾句客套話,我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滿眼卻是焦燥不安,知道他是擔心那抹艷姝,便道:“公子莫急,您夫人我已派人暗中營救,稍等片刻就成,只是此地不宜久留........?!?/br> 他的酒瞳冰冰地掃向我,似是在不停地揣度我,我只好嘆了一口氣:“藏獒是世上最好的搜索專家,不過半個時辰,七夕就會追來,你先同我往圣湖處躲一躲,那里濕氣重,可以掩蓋我倆的氣息?!?/br>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讓各位久等了,真對不起大家。 小海向大家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接下去更新的時間應該會在周末了。 祝大家中秋愉快,萬事如意! ☆、第一百十一章 疑變弓月城(四) 作者有話要說: 大伙等文期間,向大推薦: 悄然無聲大人的香墨彎彎畫 和也大人的蔓珠沙華(此大更新極慢,所以大家多留貼,給其壓力,迫其更新) 乘風大人的狼影嘯嘯 半明大人的媚者無彊 紙大的黑色高跟鞋 他絞著我的目光思索了片刻,展顏一笑:“好。” 我望著他沒有笑意的笑容,知道他心中沉重,欲說幾句安慰的話,卻又被他眼中的防備而堵住了所有的話語,心說多說無益,等躲過這一劫再說吧,于是便一言不發(fā)地在前方引路。 不久圣湖近在眼前,十六的月色倒映在圣湖之上,清冷神圣,隨風不停地漂零破碎,宛若人生。 我松了一口氣,回首對背后一直沉默的紅發(fā)青年笑道:“到了,公子先在此處歇休片刻,不出半個時辰,會有人來接應我們的?!?/br> 他微一點頭,也不說話,只是坐了一下來,望著天際的圓月,我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走了一會路,腿腳也有些酸,剛想在他身邊坐下,一近他身,他的酒瞳冷冷地瞟過來,我只好尷尬地在離他遠一些的地方坐了下來。 一時沉默似金,我癡癡地看著他英挺的側影,心中無限感慨,忽然他回過頭來,冷冷道:“你在看什么?” 我語塞,趕緊別過頭去,吶吶道:“對不住,”然后又低頭小聲說道:“你很像我一個失散了多年的朋友,我和他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酉已宮變那陣,我們在西安屠城時失散了......我答應了他會去找他,可是卻沒有履行我的諾言......?!?/br> “他的腦子不太好使,所以總是愛忘事,老是迷路,我總是為他怛心,萬一他把我給全忘了,可怎么好?”想起那一年離別的光景,不覺悲從中來:“那一年秦中大亂,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的三姐和許多朋友也死在戰(zhàn)亂中,所以再想想,只要他活,就算他不再記得我與他的情份,只要他還活著,就比什么都強了。”我抬頭一看,卻見他凝注著我,我對他強笑道:“我對不起他,所以很想同他聊一聊,想知道這幾年他過得好不好,我......我只想知道他這兩年過得好不好......我明明知道你......你不是他,可還是忍住想看著你,就好像看著他一樣,對不住啊?!?/br> 我哈哈干笑幾聲,卻見他無波地看了我?guī)籽?,然后默默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絹子,向我遞來,我這才感覺到臉上全濕了。 我顫著手接過來,背過身去,使勁抹著眼淚,咬著手,平復著內心, 卻聽背后的青年輕輕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難過,人生在世不過百年,總會傷害一些人,又要被別人傷害,故而總要學會忘記,人如何能永遠生活在過去?。俊?/br> 我慢慢轉過身來,他舒展眉心,側著頭含笑看著我,像極了當年多少次非玨笑著深情看我。 是啊,人總要學會忘記,非玨...... 我知道你現在生活地很好,我能感覺到,所以我想我應該放下這一段感情,給你最美好的祝福。 我破涕為笑,將絹子遞還給他:“謝謝,只是對不住,把你的絹子給弄臟了。”我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著, 借著月光,這才發(fā)現那絹子的繡樣是鴛鴦戲水,而且是中原的花樣,方才忙著難過,沒來得及發(fā)現,聯想到那晚波同口中的美人,我心中一動,為何這個繡樣很眼熟? 一個病美人在我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現,我呆愣間,卻聽遠遠的馬啼聲傳來,我和非玨躲到草叢中去,卻見領頭一人正是面容嚴肅的齊放,后面跟著阿米爾一般侍叢和一個白紗麗人,我還沒來得及出聲,非玨早已滿面欣喜地叫了起來:“木丫頭?!?/br> 白紗艷姝立刻下馬,奔向他的懷抱,兩人在月光下緊緊擁抱,撒魯爾著急地說著:“你可受傷了?“ 大漠月圓,細風輕送,傳說中美人英雄相聚的場面就在我的眼前。 麗人輕搖臻首,淚花四濺:“我還好,你沒事吧?!?/br> 撒魯爾心疼地看著她的美:“你混身都在打顫,你當真沒有事嗎?!?/br> 兩個人來來去去就這幾句,都在反復問對方可有受傷,可見相愛之深。 撒魯爾拉下她的面紗,細細察看,月光下,絕色姿容,艷光四射,卻與我腦海中的病美人不謀而合。 我從草叢里慢慢走出來,齊放向我奔來,似乎在我耳邊說了幾句,可惜我什么也聽進去,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個美人,她不是別人,正是我那傳說死在戈壁大漠的結義三姐,姚碧瑩。 她的淚容也向我這里轉過來,混身抖了一下,然后那雙精致的眼睛定在我的臉上,此時月光正好,她的臉向逆光處微側,我便看不清她的面色。 我的眼前什么也看不真切了,德馨居里同碧瑩共同生活的一點一滴,慢慢地拼湊在一起,匯成大江大海向我裘來,碧瑩,是碧瑩,為什么是碧瑩。 親如姐妹的三姐碧瑩沒有死,這本該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她卻變成了非玨口中的木丫頭。 我最親近的姐妹成了初戀的愛妻,他的目光追隨著她,她的身影變成了非玨口中呢喃的名字,然而那個名字卻依然是我的小名。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疑惑,狂喜,震驚,無奈,夾雜著一絲的憤怒,無數的疑團和回憶混雜在一起,猛烈地沖擊著我,我的頭痛似撒裂,胸疼似火燒。 “主子,此處不宜久留,還是快送這位公子出城吧?!毙》泡p輕的呼喚,讓我漸漸醒了過來,我咽下喉中的血腥,這才發(fā)現我緊緊抓著小放,才不致于跌倒,可是卻把小放的手臂給掐青了一大塊。 我收回了手,怒力平靜了內心,向非玨和碧瑩微一點頭,勉力說道:“一路.....多保重吧?!?/br> 非玨好像一邊上馬,一邊對我說了幾句客套話,我也沒有聽進去,現在我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碧瑩身上。 “這一位,便是上次陪公子前往瓜洲的尊夫人吧?”我輕輕問道。 撒魯爾微微一笑,輕輕拉近了她的坐騎,傲然笑道:“正是?!?/br> 她并沒有避開我的目光,然而美目卻不再有往日的溫婉可人,只是冷冷地瞟了我一眼,微側著頭帶上面紗,不再看我。 我似笑非笑:“尊夫人好像我以前的一個姐妹?!?/br> 撒魯爾卻在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君老板還真是個生意人,到哪里都要攀親帶故啊?!?/br> 這時阿米爾過來,看了我一眼,用突厥語說道:“主子,我們趕路要緊,女......老夫人也在家中等急了?!?/br> 撒魯爾眼中一陣不悅:“老夫人給了你多少好處,怎么老在我面前提?”他頓了一頓,回首對我笑道:“莫問,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說來聽聽,我回國便為你找他?!?/br> 東方魚肚白漸漸露出臉來,一陣悠揚的藏歌傳來,極盡輕靈飄渺,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悲傷,仿佛是永遠走不出的宿命輪回。 我聽著歌聲,看了他和碧瑩半晌,忽然一笑:“不必了,你說得對,人總要學會忘記,我想他現在一定同你一樣,生活得很好,我還是不要再打饒他了,只要他過得好,什么都好了。” 碧瑩又軒過臉來,深深看了我?guī)籽郏鴰缀螘r,我已無法解讀到她妙目中的語言,唯有無限的鎮(zhèn)定無波。 碧瑩,碧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你會成了撒魯爾的木丫頭?難道是你愛上了他,所以留在了西域?那當年宋二哥在你心里又如何呢?在你的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八年的春秋,彈指而過,多少人事沉浮,滄海桑田! 如今物事人非事事休,就連我花木槿也變成了君莫問,又何必怪哉別人的生活? 我?guī)子麊境隹趤恚瑓s終是沉默地看著他們一行人遠去。 夜風拂著我的長發(fā),沾到打濕的臉頰,很難受,我也沒有動手,非玨坐在馬背上,忽然回頭看了看我,眼中一陣恍惚,他繃著臉回過頭去,好像碧瑩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過了一會,眼看一行人失去了蹤跡。 我悵然回頭,默默地抹著臉,齊放開口安慰了幾句:“許是當年得了主子的假死的消息,四爺鬧騰不休,果爾仁便讓三小姐裝了主子您吧?!?/br> 我無力地搖搖頭,忽然卻聽馬啼聲近了,齊放警覺地看著前方,卻見是非玨和阿米爾去而復返,我們愣愣地看著他。